黃農人點了點頭,也不知道這是回應洪乞兒給農作物澆水,還是認可了洪乞兒對黑護法的提防,這位現任的天魔教教主又向了旁邊的另一位前任教主:“阿祥前輩,有什麽看法?”


    阿祥蹲在田壟上,拔了一根茅草咀嚼。


    在他給人抬轎拉車的那段歲月裏麵,這種隨處可見的草根已經是口中為數不多的滋味來源了。


    “教主,我就是個抬轎拉車的,字都認不全,到死都沒讀過幾本書,但我知道有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黑護法不信正神,他和我們的理念不一,我就沒法相信他會全心全意為聖教做事。”


    三教主的看法和在黑道人麵前時說的一模一樣。


    黑道人不信正神。


    三教主就信不過黑道人。


    黃農人沒有反駁阿祥,他躬身拔掉了田地邊上的幾根雜草,說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對黑道人的監視不能放下。”


    “我們不可能整日盯著黑護法,若是隨便派個修為不夠的教眾去跟著黑護法,黑護法在他麵前藏點動作,他也未必能夠發現。”


    “但是黑護法是我們的強援。”


    “先賢大陣已經薄弱到了極點,有黑道人的力量在,我們距離天魔教曆代教主們的夙願已經極近了,一個天下大同的盛世近在咫尺。”


    “鎮殺丁摶,重創大焱鎮國公……黑護法既然已經為教裏立下了功勞,提出來這麽個要求也是無可厚非,我們若是無視了他,未免太傷人心了,也是該給他一點信任。”


    “所以……便讓聖女減少對楚秋水的看管吧,盯得太緊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這可是一柄極好的刀,但這刀沒那麽好使喚,與其在瑣事上消磨鈍掉了,不如留到關鍵的時候,落下最關鍵的一刀。”


    黃農人看得出來黑道人與楚秋水這對兄妹間的情感極為複雜。


    或者說。


    是黑道人可不僅僅是把楚秋水當成是妹妹看待,摻雜著傾慕與執念。


    但有一點肯定無疑。


    楚秋水的話,足以成為黑道人的信念。


    所以。


    現在退半步也無關緊要。


    隻要關鍵的時,能通過楚秋水,讓黑道人站在天魔教的立場上做事,這就已經足夠了。


    二教主洪乞兒又問道:“寒地裂隙的事怎麽辦?按照黑護法的說法,劍魁沒帶劍,可能是把劍留在了寒地鎮壓裂隙,老祥還有力氣再跑一趟嗎?”


    “有,我有的是力氣,現在就可以出發!”


    三教主阿祥雖然對黑道人的意見很大,但在涉及到迎回正神的事情上,他是一點兒都不含糊。


    當仁不讓。


    那些滲出魔氣的天地裂隙,正是先賢大陣在經受萬年歲月磨蝕又被人為分割之後,露出來的最大破綻。


    極有可能成為聖教迎回正神的良機。


    黃農人扒拉著一根黃瓜藤,觀其長勢,沉吟半晌後說道:“是得再辛苦阿祥前輩跑一趟,不過既然劍魁他是做了準備才離開的,再去硬闖卻不怎麽明智了,好在裂隙也不隻有寒地裏哪一處,我們可以換一處地方。”


    天魔教已經知曉的天地裂隙一共有四處。


    首先。


    臨淵城裏的裂隙,是最大的裂隙,就算沒有黑道人的助力,天魔教如果能夠把臨淵城給占下來,也足以舉行儀式,恭迎正神們回到人間了。


    可惜。


    臨淵城有武帝坐鎮。


    黃農人曾經嚐試過,用慘痛的代價證明了臨淵城那處裂隙,看看就得了。


    不能染指。


    之後的三處裂隙,都是在大世到來之後出現的了。


    與先賢大陣的衰弱有直接關係。


    一處在曾經的佛門聖地當中。


    一處在玄雍皇宮裏麵。


    一處在困龍穀。


    黃農人說道:“麻煩阿祥前輩去一趟困龍穀吧,那武瘋子雖然厲害,正麵廝殺劍魁都未必是他的對手,但他畢竟也隻是粗鄙武夫,在困龍穀那片奇地當中,阿祥前輩要與他周旋,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曉得了,我這就去困龍穀。”


    剛剛複活歸來不久的三教主阿祥沒有任何拖遝,轉身便走出了村子。


    在村口。


    他涉水趟過一條水深沒過膝蓋的河流。


    踏上對岸時。


    身後已經看不見實為天魔教總部的村子。


    身前則是一片茫茫無際的山林。


    阿祥深吸一口氣,兩臂垂在身側,仿佛在拉著什麽東西,放開了雙腿開始跑。


    一步,兩步,三步。


    起先,阿祥的速度並不快,但他的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跑得更快,在百步之後他都不用避開樹木,可以直接穿過去,千步之後,就連懸崖峭壁也如履平地。


    阿祥剛離開的天魔教村子裏。


    黃農人在田壟裏揮起了鋤頭。


    在鋤地。


    洪乞兒捧著金碗,在旁邊感慨道:“可惜這玄雍國明明也用了正神之力,已經和聖教一樣走在迎回正神的大業上,狂妄的玄雍天子卻不願意承認,不願意接納聖教,不然聖教與玄雍國合力借用那處裂隙,現在隻怕都已經迎回正神了。”


    遺憾嗎?


    確實遺憾。


    鋤頭砸進地裏,黃農人抬腳踩在鋤頭上,再往下一壓,鋤頭便把泥土撬鬆了。


    其實甭說少這一腳,即便是不用鋤頭,黃農人也能夠輕易翻動泥土,隻是他種地向來都是這樣,在他隻是個吃不飽穿不暖的老農時是如何種地,成了天魔教教主之後,也依舊是如何種地。


    “洪前輩不必擔心,玄雍皇帝太自大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竟然還意圖駕馭神力。”


    “人心不足蛇吞象。”


    “玄雍皇帝現在不願意接納我們,這沒什麽關係,橫豎他已經走在了這條路上的,他的宏圖霸業千秋大計到了最後,定然是成為我們天魔教實現宏願,天下大同的養料……”


    ……


    “禦空趕路確實是方便啊,尤其是是徐小友這用之不竭的靈力,真正是朝天涯暮海角了,像我們武夫若是輕功了得,踏水而行不是什麽難事,但是想要靠著一雙腿跨海而行就難如登天了,畢竟鬆一口氣就會掉到進海裏和魚蝦同戲。”


    沈良被徐年帶著,體驗到了絲毫不用顧忌靈力消耗的三品境道修禦空而行,能飛得多快。


    晌午時分。


    就從大焱東鳴郡抵達了淨土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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