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仇血債不討回來誓不罷休……


    熊愚離開了四麵島中心大宅,走在商鋪林立的街道上,前往安排給大焱來賓的那間客棧。


    在路上。


    熊愚一直在想,想著他一個月前才得知的真相——他的父親熊天韋當年之所以走火入魔,是因為大焱王朝想要奪走八方錢莊的潑天財富來充盈國庫挽回衰敗,尤其是當時熊天韋鑽研的傳送術更是讓大焱忌憚不已,所以便在熊天韋躊躇滿誌一舉破境的時候暗中下了黑手。


    害得熊天韋功虧一簣。


    險些身故。


    但其實……雖然這些真相都是熊天韋一字一句親口告訴的熊愚,但熊愚即便到現在仍然有些懷疑這真相究竟保不保真。


    畢竟這疑點實在是有些多。


    首先,他父親當年突破失敗是險些身死,但這些年雖然重疾纏身狀態不好,但又不是一直都昏迷不醒,怎麽從來沒有透露過一絲半點的真相呢?


    非得要等到現在,突然一下子和盤托出,也不管熊愚能不能消化的了。


    當然了。


    這個疑點若要解釋,也可以說成是他父親的隱忍與謹慎,擔心你閱曆不深的熊愚按捺不住仇恨怒火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情。


    但還有其他的疑點。


    大焱王朝既然已經下手了,他父親也確實走火入魔功力大減了,大焱王朝為什麽沒有進一步謀奪八方錢莊的動作?


    難道仍然忌憚著連那些個大掌櫃都壓不住的大東家?


    或者說,熊愚在玉京城裏經營分號時,遇到過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難處,難道就是大焱掠奪錢莊財產的方式?


    還有。


    既然明知道大焱王朝意圖謀奪八方錢莊,他父親這麽多年就看著他在大焱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經營生意既不曾提醒過半句,也不說把他調去其他地方當大掌櫃?


    雖然在八方錢莊的生意版圖上,大焱王朝算不上什麽好地方,因為朝廷強勢,在這地界上做生意要守的規矩就多。


    錢沒那麽好掙。


    其他大掌櫃也不太可能樂意和熊愚換個地盤,但他父親雖然病倒了但又不是已經不在了,隻是開這麽個口,他覺得這事大概率是能成的。


    隻是這麽些年大東家一直沒開過口,其他大掌櫃自然是樂見其成悶不吭聲。


    熊愚甚至還一直以為這是他父親的有意安排,一來是磨煉熊愚的能力和增長見識,二來是生意雖然沒那麽好做,但玉京城畢竟是大焱天子腳下,沒什麽風波動亂,不至於哪天在錢莊裏算著賬點著貨,次日就被發現倒在了陰濕的巷子群裏。


    再者。


    郝大掌櫃的死,熊愚也覺得有些蹊蹺,雖然說郝叔叔他這些年是有異心,但在他父親不能主事的這些年裏,哪個大掌櫃沒有異心呢?尤其是吳有奎,隻差明著和熊愚對著幹了。


    結果吳有奎到現在什麽事都沒有。


    仍然是八方錢莊的大掌櫃。


    反而是起碼沒有故意刁難過熊愚的郝韌被殺。


    若說是殺雞儆猴,不該是殺個最好殺的嗎?但是郝大掌櫃能在六位大掌櫃裏穩坐頭把交椅,這哪裏是殺雞儆猴,分明是殺猴留雞了,他父親還廢了好一些力氣才壓下郝韌之死在錢莊內部驚起的動蕩……


    疑點重重。


    要解釋是都能找到解釋,但這解釋得都有些瑕疵。


    說到底。


    最主要的還是這所謂真相,的確是熊天韋親口說出來,但凡不是熊天韋親口說的,而是書信亦或是別的什麽,熊愚肯定懷疑是不是他人偽造……


    “……在你自己的地盤上這是不一樣啊,我們都來了一個多時辰了,少東家終於舍得來見我們了?”


    不知不覺間,熊愚已經進了陳憲虎他們下榻的客棧,和陳憲虎、徐年兩人坐在了一間屋子裏,陳憲虎也沒客氣,如往常一樣給熊愚倒了杯茶。


    熊愚端起茶杯,心神有些飄忽,下意識地說道:“多謝少將軍。”


    這一聲少將軍出來。


    徐年挑了挑眉,陳憲虎放下茶壺的動作也停滯了一瞬。


    陳憲虎意味深長地打量了熊愚一眼。


    然後仿佛什麽都沒察覺到,仍然如往常一樣說道:“胖子,你這不辭而別回到四麵島當少東家,自己倒是瀟灑了,也不曉得留句話說上一聲,我們還以為你是遭遇了什麽不測,何霄他們為了找你可是驚動了不少人啊。”


    熊愚神情一怔,剛剛不知道跑哪兒去的心神似乎這時候才歸位,裝作無事地笑著抱拳拱了拱手,歉意說道:“事出緊急,我走的也很匆忙,沒來得及說上一聲,給陳兄你們添麻煩了,罪過罪過,下次相聚吃酒時,我自罰三杯。”


    陳憲虎忽然話鋒一轉,說道:“行了,這房間外麵都是我的人,裏麵有我大哥坐鎮,胖子你還有什麽話不能說?”


    “發生了什麽事,你且說個明白,就算你有難處,也總得要說出來,我們才知道要如何幫你。”


    “還是說……你在這裏都沒法坦誠相告,不放心我們?”


    熊愚嘴唇動了動,或許是天真,或許是涉世還不夠深,他心底其實相信陳憲虎和徐年,也許是該坦誠相告直接詢問當年的真相,到底是不是大焱朝廷對他父親下了手,阻其突破。


    但之後呢?


    如果真是如此,又該如何呢?


    況且有沒有可能陳憲虎和徐年也不知道真相?


    還有父親的信任與叮囑,死仇血債誓不罷休……


    種種心緒落入了熊愚的心湖之中,濺起的漣漪層層疊疊碰撞在一起,實在是心煩意亂,當這些漣漪全都散開之後,他說道:“陳兄言重了,隻是……隻是我父親對錢莊的生意布局有新的安排,把我們這些大掌櫃都召了回來。”


    “陳兄也知道在我父親身體抱恙的這些年,這些大掌櫃各懷異心把錢莊弄得有些……烏煙瘴氣。”


    “父親得以雷霆手段重掌錢莊,所以這召回得極其突然,時間也很趕,就是不想給大掌櫃們能夠留下任何交代,不給他們反應過來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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