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卿,朕自問待你不薄,你如今卻辜負了朕的信任,背叛了玄雍,背棄了你的仁義,這是……何故啊?大焱是許諾了你名留千古還是取之不竭的金銀財寶,才打動了你的心?”


    玄雍皇宮的大殿內,渾身是血四肢盡廢的李夷吾像條被打斷了脊骨的野狗一般扔在了地上,而做出這一切的玄雍皇子站在旁邊,把玩著覆滿雙手的新鮮血液。


    這都是李夷吾的血。


    大殿之上,玄雍天子微微垂眸,睥睨而視,他深沉的聲音如從四麵八方而來,既回蕩在大殿內,也回蕩在李夷吾的心神當中。


    字字震耳,聲聲敲骨。


    這不是什麽誇張的形容,在玄雍天子的這番質問下,李夷吾的雙耳流出了鮮血,切實感受到渾身骨頭都在顫抖,似乎承受不住天子之怒,隨時都會崩裂。


    李夷吾渾身劇痛無比,但從麵色上卻仿佛已經麻木了,他長歎道:“陛下,大焱未曾許諾過臣任何好處。”


    玄雍天子微微頷首,似乎也認同了李夷吾的這句話,但是李夷吾卻發出了一聲悶哼,在玄雍天子點頭的時候,天威壓了下來,他的右臂臂骨在此起彼伏的哢擦聲寸寸崩裂。


    整條右臂軟綿無力的鋪在地上。


    如同爛泥。


    “也是,是朕錯怪了李愛卿了,以李愛卿的高尚情操,確實不是財帛和名聲就能打動,所以……是朕哪裏做的不夠好,讓你不惜壞了仁義,也要棄朕而去了?”


    從李夷吾額頭上滑落的顆顆豆大汗珠以及他那略微有些顫抖地聲音之中,能夠看出來李夷吾並非是不知痛,隻不過是沒有喊出來而已。


    “陛下,你……你不該……使用天魔的力量……那麽多的前車之鑒,早就已經告訴了我們,那些自以為能夠駕馭天魔的人,最後……最後都是什麽下場……我們應當要汲取先人們的……教訓……”


    玄雍天子麵無顏色,隻是說道:“先人是先人,朕是朕,他們不能,不代表朕不能,說到底李愛卿還是不相信朕了,不信這天魔也不過是朕所馭之力。”


    李夷吾顫聲說道:“天有四時,萬物有序,此乃……此乃天理,天理……不可違也……”


    玄雍天子說道:“若是這麽說,君臣父子也是倫常,李愛卿自己不也沒盡到君臣之義?”


    “陛下違天理在前……臣雖為陛下之臣,卻也是人族之人……為人族而棄陛下,舍小身而成大局……即便千夫所指萬人唾棄,臣……臣至少,不違良心。”


    “所以李愛卿離開書院前,寫下了‘當致良知’這四個字?用來表明自己的決心?”


    玄雍天子拿起了旁邊的一幅字。


    正是李夷吾借遊學的名義離開玄雍京城前,在子規書院學堂裏所書。


    李夷吾無言。


    玄雍天子說道:“好你個李夷吾啊,你的良心就隻裝著天下人,沒裝著朕,是嗎?”


    李夷吾未答此話,隻是說道:“陛下,回頭是岸……此時回頭,為時不晚……”


    “李愛卿到底是不信朕啊,那好,便讓李愛卿親身感受一下朕到底在執迷不悟還是確有其實吧,殷兒,來,都說有事弟子服其勞,李愛卿曾為你師,現在李愛卿雙手不便,你來喂李愛卿服下不死藥。”


    雙手是血的玄雍皇子高殷笑著說道:“兒臣領命……來,李大先生,張開嘴,咽下去,不會疼的,一會兒就好,很快你就再也不會疼了……”


    玄雍天子沒有再看李夷吾。


    他拆開了一封信。


    這是玄雍皇子把李夷吾帶回來時,呈上來的信。


    也是李夷吾背叛玄雍的鐵證。


    “嗯?”


    拆開信,玄雍天子卻流露出了意外之色。


    皇子高殷給李夷吾灌下了不死藥,聽到父皇“嗯”的一聲,他也轉頭看了過去,看見父皇對著李夷吾叛國鐵證的那封信皺緊了眉頭。


    皇子高殷放下了李夷吾,俯身問道:“父皇,可是這信有什麽不對嗎?”


    “你自己看看吧。”


    皇子高殷接過父皇揮手扔來的信一看,頓時流露出錯愕之色,原本應該記錄著李夷吾是如何通敵賣國的信中筆墨,不知什麽時候竟然變了,變成了詩詞歌賦之類的隨筆交流。


    似乎李夷吾就真的是遊學而已。


    “父皇,這不是兒臣帶回來的那封信!那封信兒臣看過,裏麵的確是李夷吾賣國通敵的鐵證,怎麽會成了詩詞歌賦之言?這是……這定然是有誰調包了信件!”


    皇子高殷這話一出來,旁邊候立的太監兩股一顫,頓時跪了下來。


    “陛下明鑒,殿下明鑒,小人一心忠於玄雍,絕對沒有做過半點非分之事啊……”


    從皇子高殷把信件帶回來,就隻有在上呈這封信件時,是由這位太監接手交給了玄雍天子,也就是說除了天子和皇子兩人之外,隻有他碰過這信件。


    現在皇子說這信被調包了,他怎能不懼?


    畢竟背叛玄雍的下場,李夷吾作為例子,可就在眼前呢。


    服下了不死藥。


    這可是真正的求死不能了。


    “行了,起來吧,你就算有這個膽,也沒這個本事。”


    “謝陛下信任。”


    聽到玄雍天子的話,太監如蒙大赦,連忙叩謝感恩,然後規規矩矩的站到旁邊。


    皇子高殷皺眉思索:“不是這太監,難道這信……是在兒臣身上丟的?可是兒臣抓住李大先生後便回了京城,中途沒有停留,也沒有與其他人接觸過。”


    高殷顯然沒考慮過父皇會不會懷疑他。


    而事實證明,玄雍天子也沒有多疑到懷疑到自己知根知底的兒子頭上。


    玄雍天子沉聲說道:“不管是誰下的手,到手的信件被調包而不自知,這都是殷兒你的過錯。”


    皇子高殷沒有反駁,低頭俯首:“兒臣知錯。”


    玄雍天子高拿輕放:“知錯要改,你這次應該是遇到了遠在你之上的強敵,不能全都怪你,但你至少該在呈上來之前,意識到信被調包了,這是你的大意之錯,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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