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位禦醫是真的很害怕。


    他們雖然說是禦醫,在市井巷弄裏麵也就算是大人物了,平日裏被求醫問藥也稱得上是高高在上,但問題是此刻在場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位高權重?不是能輕易就能決定他們的生死?


    禦醫們是真怕他們節哀不成,順便就拿禦醫的性命來撒氣——這種混賬事兒雖然說起來有些缺德,但前車之鑒比比皆是。


    禦醫宣布了陛下駕崩。


    愈發激烈的爭吵聲瞬間就停了。


    大夏後宮嬪妃們的哭聲更大了,連帶著一些年紀不大的皇子哪怕都不清楚這駕崩究竟意味著什麽,但也忍不住跟著哭起來,然後便是太監宮女們也哭個不停,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畢竟大夏皇帝這一死,後宮嬪妃和這些太監宮女們,可說不準有多少人得跟著陪葬了。


    皇宮內。


    禦書房外。


    哀嚎聲幾乎連成了一片。


    在王治象之後,跟著進了禦書房的秦萬等大焱重臣也已經商量出了結論。


    “陛下遇刺賓天,此事關係重大。”


    “九殿下的片麵之言恐怕難以服眾,當然我們也不會無憑無據就斷定是大焱所為,隻是還請大焱使團的諸位,在大夏查明真相之前,不要離開鴻臚寺一步。”


    “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傷了我們兩朝之間的和氣……”


    這是要把大焱使團軟禁在鴻臚寺內。


    其實這已經算是從寬處理了。


    畢竟鴻臚寺裏,起碼吃住待遇不會差,隻是出不了門而已。


    比大牢裏的條件好了不知道多少。


    天子在禦書房召見外國使團,然後禦書房裏包括天子在內的大夏人都死絕了,隻剩下使團三人還活著,照常來說這三人怎麽也得押進大牢裏麵,甭管問不問得出真相,先拷打一番再說。


    但問題是……


    偏偏這情況不一般。


    深得大焱天子寵愛的大焱九公主、站在門口就讓大夏一眾高手不敢輕舉妄動的道門四品境大焱鎮國公、大焱陳大將軍的後人同時也是潛龍榜的榜首……


    這三個人,就沒一個的身份能夠輕易下獄。


    但就這麽放任他們三人離開,不去處理這些陛下駕崩時唯一在場的大焱人,不僅大夏民間將會沸反盈天,就連大夏朝廷內部也不可能達成一致。


    九公主用眼神詢問徐年和陳沐婉的看法。


    陳沐婉沒什麽表示。


    但徐年搖了搖頭。


    若是禁足在鴻臚寺內,這大夏天子之死的真相能不能說落實處暫且不提,但袁天乾肯定是要漁翁得利得償所願了。


    事實上。


    眼下徐年的心思就已經不在這禦書房內了。


    而在青瓶巷的國師府裏麵。


    大夏天子一死。


    大夏王朝的氣運會不會已經被大夏國師盡得到手,已經開始祭煉山河了呢?


    九公主尊重了徐年的意見。


    她鳳眉一豎隱含怒意,態度相當強硬:“本宮不接受這樣的無理安排,我們可以協助大夏調查真凶,也可以就此離開大夏,但唯獨不接受軟禁起來,坐以待斃!你們不相信本宮,本宮又如何相信你們當中會不會有別有用心的人,給本宮頭上羅織罪名呢?”


    秦萬等人頓時皺了皺眉頭,但他們沒有直接答複九公主,而是看向了王治象。


    等著這位大夏文臣之首的意見。


    王治象沉吟無言,隻是用他那雙通紅的眼眸審視著在場的一張張麵孔,無論是徐年三人還是秦萬等人在他眼裏都沒有得到區別對待。


    他怎麽想都覺得陛下遇刺的太過蹊蹺了。


    大焱人嫌疑太過順理成章。


    以至於稍微一想,就能夠想出蹊蹺,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這中間似乎缺了點什麽。


    但少了什麽呢?


    國師?


    身為大夏宰相的王治象,是極少數知曉陛下要對國師動手的大夏臣子,所以他對國師既沒有保護好陛下,到現在也沒有出現並不覺得意外。


    陛下和國師,早就離心了。


    隻不過他同樣記得陛下信誓旦旦地說過國師殺不了陛下。


    是陛下自信過頭了。


    還是……另有其人?


    “父皇——父皇!”


    禦書房外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哭喊。


    眾人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由遠至近飛奔而來。


    因為跑的太快,在上台階時還絆倒了一下,摔得不輕,旁邊的大夏臣子想要扶他起來,卻被他情急之下一把甩開,急到三步並做一步,衝進了禦書房裏麵。


    不顧血汙。


    跪在了大夏天子的麵前,抱著已經逐漸冰冷的天子屍身。


    放聲大哭。


    “父皇……兒臣不孝……兒臣來晚了,兒臣不該衝撞您,惹您生氣的,誰想兒臣與父皇這就陰陽兩隔了,兒臣再無在父皇麵前改正過錯的機會了……兒臣、兒臣不孝啊……”


    大夏太子。


    周聰。


    這哭聲可謂是聞著落淚,聽著傷心。


    他來的確實很晚,但沒人會怪罪他為什麽來這麽晚,畢竟眾人已經知道就在天子駕崩前才下令把太子軟禁在東宮之中,雖然不知具體是何緣故,但聽太子殿下的哭訴也能聽出來,應該是這對天家父子之間發生了些爭吵。


    然後陛下一氣之下,就把太子禁足東宮了。


    卻沒曾想。


    不等氣消,父子兩人就已經是陰陽相隔。


    這放在任何地方。


    都是一出傷人肺腑的人間悲劇了。


    “殿下節哀……”


    王治象出言安慰周聰,等這位他幾乎是看著長大的太子殿下哭得差不多了,調節好了情緒,他方才問道:“殿下,請恕老臣直言,在陛下駕崩之前……殿下也來過禦書房?”


    這話一出,眾人皆驚。


    這擺明是在懷疑大夏的太子殿下!


    從既得利益的角度,這樣的懷疑確實合理,畢竟天子一死,太子立刻就能登基,繼承大統。


    隻是從情理上卻太說不過去了。


    虎毒不食子。


    子毒莫非弑父?


    “王大人,你這是何意?”


    “是啊!太子殿下這麽多年做事為人,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怎可能做出弑父弑君這種豬狗不如之事!”


    “沒錯王大人,擺明的嫌疑人您不質問,在這裏質問太子殿下,實在是糊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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