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主。


    徐年還未用過這一得自係統獎勵的神通,與天地氣運息息相關的神通,但卻記得在係統的介紹當中,有這樣的一句提醒。


    ……切記,你是個道修,道修追求長生久視,但得國運承社稷者,不可得長壽,長生就更不用想了。


    道門修行者,每個人或許有各種各樣的追求,但道祖創下這一修行途徑的根本追求自古以來都相當明確,就是為了長生久視,打破壽元的桎梏。


    所以道修者,以壽元見長。


    但在係統的提示裏麵,王朝氣運顯然與道修的長生久視相悖。


    不可長壽。


    更不可長生。


    如果道修得了國運,以身承載了社稷,會是什麽樣的後果呢?


    大夏國師袁天乾已用自身作為一個近在眼前的實例。


    為徐年展示出來了。


    原本還剩下少說也有八百餘年的壽元,一朝之間化為烏有。


    垂垂老矣,彌留人間。


    袁天乾那雙滿是死氣的眸子裏麵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想到徐年竟然能夠一針見血的指出原因,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是國運所致,我沒想到國運竟與長生相悖,得了國運卻盡了壽元,落得如今這般田地。”


    徐年指出道:“你是大夏國師,國運本就不該歸你,這是你自找的結果。”


    之前的天地氣運獨屬於被認可為正統的大焱王朝。


    如今氣運被刮分。


    大夏分得了一份國運。


    袁天乾又以某種手段將本該盡數落在大夏天子身上的國運奪了一部分過來。


    眼下落得壽元枯竭的下場,當然是自找的苦果。


    袁天乾笑了笑,那張蒼老如枯樹的臉頰,笑起來臉上的褶皺都在顫抖,就好像是已經枯壞的樹葉,隨時都會抖落下來,他沒有生氣,反而認同地點了點頭:


    “這確實是我自找的結果……”


    “不過有一點我很意外,據我所知。”


    “徐道友應當年僅二十歲。”


    “修行天賦或有高低,所以你這二十年就已不遜於我這種庸碌之輩修行一千二百餘年。”


    “但是在見識這一塊,卻不是單靠聰慧就能彌補的了,我很難想象徐道友這二十年的見識竟然會在我之上,我都是以身試法之後,才知這國運與長生相悖,徐道友看起來卻早就知道了?”


    “我能冒昧問一下,徐道友是從何處知道的嗎?我為大夏國師,這七百餘年以來都在研究天地氣運之事,但關於氣運的記載雖有不少,但言之有物者十不足一,更沒有哪位前人提及過國運原來與長生相悖。”


    “我還確信就連盲算子他們也不知道國運與長生,二者隻能得其一,徐道友是從何處知曉的呢?”


    在當世之前。


    天地正統隻有一個,王朝氣運都係於一人身上。


    這一人又必然是王朝君主。


    貴極人間。


    世人當然不可能對國運有什麽詳盡的了解。


    至於有沒有皇帝為了追求長生從而修道,進而發現過這一問題……


    徐年仔細回想了一下。


    就他所了解到的正統王朝曆代更迭的曆史當中,追求長生的皇帝確實是有,曆任皇帝有幾個舍得江山社稷不想長生呢?


    能夠延壽的方法多多少少都用過,但確實沒有哪一個正統王朝的皇帝同時也是道修。


    況且國運之弊已經限製了。


    不可得長壽。


    便是那些延壽法自然也沒什麽效果。


    徐年沒有回答,他不可能老實巴交地告訴袁天乾,是係統給他的提醒。


    袁天乾沒等到答案也沒生氣,隻是苦笑著說道:“若是徐道友能夠早些告訴我得國運就不可享長壽的這一事實,或許我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般田地,事情也就不會變成如今這樣了……”


    徐年平靜地說道:“謀奪國運,這應該是你已經謀劃已久的事情了,這裏麵恐怕是你七百年的心血,如今臨到頭來,真的會因為非親非故素不相識的後生,一句善意的提醒就前功盡棄嗎?”


    袁天乾躊躇了半晌,最終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徐道友說的很對,我仔細想了想,剛剛這話是有些偏頗了。”


    “如今我已知道國運會壞了我壽元,自然是棄如雞肋。”


    “但在不知之前,別說是非親非故的徐道友勸我一句,便是我至親至交來說這話,我也隻會當他是要亂我道心,壞我七百餘年的苦修。”


    徐年直接說道:“既已知是毒,為何現在還不棄?非要如你這青瓶巷一樣,得要一頭走到盡頭才成?”


    袁天乾苦笑道:“毒已入骨,棄不了啦,如今我這最後一口氣,乃是借著國運在撐著,棄了國運便是要棄了自身性命,隻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徐年眯了眯眼睛:“你這可不隻是把你自己放在了死地上,而是要帶著大夏社稷萬萬蒼生,都一同入死地。”


    爐鼎燒得通透。


    滲出來的光亮中染上了一抹紫色,照在了一老一少,兩位四品境道修的臉龐之上。


    與大殿畫像上,盤坐紫霧中講道的道祖,似有幾分呼應。


    袁天乾臉色未變,輕聲說道:“既然一人得道可以雞犬飛升,那這些會因為我得道而享福的蒼生百姓,憑什麽又不能隨我一起墮入死地呢?”


    道理如意料一樣的說不通。


    徐年緊接著想到了道法。


    能夠用人間主剝離袁天乾身上的國運嗎?


    這一念頭剛剛浮現。


    徐年便感受到了極大的危機感,不僅僅是道修知天機帶來的趨吉避凶在提醒他,就連腳下的這片山河社稷,也仿佛在輕聲訴說著千萬不要這麽做。


    火候未至。


    還沒到這個時候。


    袁天乾眯了眯眼睛,似乎同樣有所感覺,那副已經遲暮垂死的身體當中散發出一絲極度危險的氣息,不過當徐年打消了直接動用人間主的念頭,他的危險氣息也隨之消散了。


    “看起來,徐道友的耐心也所剩無多了。”


    “那好。”


    “我也不閑聊了,說說正題吧。”


    “首先我想問問,徐道友這次登門拜訪,究竟是以什麽樣的身份來的呢?大焱的鎮國公,還是說……僅僅是受到了大焱王朝拜托的徐大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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