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為了重創兵魁,折衝將軍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隨他直搗黃龍的三百親衛盡數折損殆盡。


    要知道折衝將軍的親衛每一個都是優中選優的兵中精銳,並且境界最次也是武道八品,修煉有與折衝將軍同根同源的功法,是他在戰場之上能充分發揮自身武夫四品境界,鑿穿敵陣的最大保障。


    總共也就四百人,如今四去其三,再想培養回來,不知道得花去多少資源和時間。


    但是折衝將軍付出再大的代價,能在戰局上和兵魁形成了隔江對望的僵持之勢,盡管並不算占據上風,這都已經是極好的一個結果了。


    前線的僵持為大焱迎來了最寶貴的時間,可以充分調動龐大的國力,投入寒烏國那片戰場。


    到時候,勝負就隻是看寒烏國能撐到幾時了。


    兵魁的統兵之法再如何天下無雙。


    但是寒烏國的兵力估計也就剩個十來萬了。


    哪怕寒烏國的王公貴族們能放心把這僅剩的兵力全都交到韓子荊一個外人手裏,隻要把這最後的十萬兵力打光,就算是用一場場敗仗去拚,到最後也是大焱輸得起。


    寒烏國贏不起。


    兵魁手下無兵之後也就不足為礙了。


    總不可能撒一把豆子,變出手下的精兵強將。


    大焱這些日子都在整備兵馬,已經點好將領隻等兵糧籌齊奔赴寒烏國,這次被點到的將軍不出所料是出自陳大將軍府,但令人詫異的是並非功勳卓著的大將軍陳行虎,而是這一門父子雙將軍裏的兒子。


    陳重山。


    不過兵馬還在整備,陳將軍如今還未離京,倒是徐年和張天天已經乘著一匹棗紅馬拉著的馬車,穿過秋風細雨漸漸駛出了京城,前往天水郡。


    曾經賣給張天天假藥的胥華呈,如今就在天水郡。


    拉著二人的棗紅馬,正是當初徐年離開河竹村時李叔贈與,拉著他和母親來到京城的那一匹。


    到了京城之後,雖然這匹棗紅馬沒再派上過什麽用場,但一直都在百槐堂裏養著,反正隻是些許草料的事,偶爾張天天還喂些快要放壞掉的有壯骨健體之效的草藥,如今這趟離京比先前入京時已經壯實了不少。


    身懷它心通的徐年,倒是聽出了這匹馬雖然體格壯實了,性格倒還是沒變。


    還是叫苦喊累。


    “冷死啦冷死啦……”


    “這雨水落在身上好冷啊。”


    “為什麽我要淋雨拉著這兩個人,這兩個人卻能坐在車廂裏麵不用淋雨呢?怎麽不是他們兩個拉著我走!”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棗紅馬的心思簡單直白,還不斷重複。


    前一刻還在抱怨著,下一刻張天天拿出半個拳頭大小的丹藥喂它嘴裏,這點怨氣一下就散掉了。


    “好吃,好飽,嗝兒——”


    張天天喂給棗紅馬的丹藥,是她閑來無事搗鼓出來的玩意兒,能夠發揮草料的功效,半個拳頭大小的一顆管得了三天,相當於是專供馬吃的辟穀丹。


    人要是餓極了,想吃也不是不行。


    隻不過專供馬吃的辟穀丹足足有半個拳頭大小,吃下去後覺得肚子飽了,究竟因為藥效還是單純吃丹藥吃飽了,可就不好說了。


    淅淅瀝瀝的秋雨打落了枝頭楓葉,不知還會下個多久,車廂裏的氛圍倒是輕鬆,張天天嘰嘰喳喳地和徐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其中夾雜些她小時候的事情。


    不免提及她的母親。


    “……我娘揉麵的手藝可是一絕,不管是麵條還是饅頭都可好吃啦,不過我手笨沒學會,要不然現在還能做給徐哥嚐嚐。”


    “之前我在擂台上厲害吧?哼哼,希望天機閣識相點,趕緊把我在潛龍榜上的名次往上挪一挪,不說什麽前十名,十幾名總該有了吧,好歹是一穿二呢。”


    “說起來,我還沒去過天水郡呢,徐哥你去過嗎?”


    牽著韁繩的徐年搖了搖頭。


    羊角辮在半空中晃蕩,撞上了些許飄進來的雨珠,少女抱著雙腿屈膝坐在並不算寬敞的車廂內,微微歪著腦袋笑道:“聽說天水郡的蟹可是一絕,這次正好是秋天,秋來蟹膏肥……”


    “說到螃蟹,我小時候還捉過螃蟹呢,我娘切點蔥薑一起上鍋蒸,蒸到紅彤彤的就拿出來,掰下個蟹鉗沾點醋就能吃了,不過不知是季節不對還是品種不行,吃著也沒多少肉,咬一嘴都是殼,哈哈!”


    “不過現在想想,沒什麽肉也挺好吃的呢,嚼著嘎嘣脆,雖然肯定沒有京城裏這個樓哪個坊裏的好吃啦,但我現在突然還挺饞,等到了天水郡……”


    嘰嘰喳喳的聲音突然微弱了下去。


    徐年沒有說話,默默看著少女把頭放在膝蓋上,望著斷斷續續的雨絲發著呆,思緒已不知飄到什麽地方去了。


    轟隆隆——


    雲層間驟然響起雷鳴,出神的少女無動於衷,倒是這漫天落下的雨絲已經連成線。


    線又拚湊成幕。


    為這天地蒙上了一層朦朧。


    徐年手指輕點,瓢潑而下的雨水紛紛避開了棗紅馬,落入泥中。


    “雨停了?雨大了!不對,我明明感覺雨停了……”


    單純的棗紅馬摸不著頭腦,隻是不停向前。


    不久後,前方浮現出一道消瘦的人影。


    手中持幡,行走在天地雨幕之中,寂寥獨行。


    棗紅馬從這道人影旁邊經過時,可見其眼睛還蒙著黑布。


    似乎是個盲人。


    張天天恰在這時回了神,她從車廂中探出頭,問道:“朋友,別淋雨啦,淋多了會得風寒,看你和我們一個方向,是要去哪兒?上車,我們捎你一程!”


    持幡的盲人停下腳步。


    轉過頭。


    就像是在打量著拉車的棗紅馬和車上的二人。


    少傾後,他笑了笑,抬腳走上車廂。


    “恭敬不如從命,那就多謝二位好心人了。”


    上車的動作利落流暢,不像個瞎子。


    張天天好奇地眨了眨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奇怪道:“你這是看得到還是看不到呀?”


    “看得到。”


    “但不是眼睛看得到,而是心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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