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渺沒有感到詫異,隻因為大昭的右相,是他狼狽為奸的同盟。


    蘇渺懶得理他故意的怨夫口吻。


    這位出生鍾鳴鼎食,世代簪纓的貴族公子,在他麵前總是這樣,仿佛不騷一下就渾身癢癢。


    隱晦地翻了個白眼,蘇渺熱完手就繼續拿起奏折批閱。


    他自然是知道裴長君過來是做什麽的,隻是和攝政王獨處了一會,在宮外的裴長君就能得到消息進宮。


    未來大奸臣在宮內的人手也不少啊。


    蘇渺斂下眸中暗光,裴長君跟著他走了過來,目光掃過批上了朱紅色的奏折。


    他輕笑道:


    “九千歲當真狠心,用完就丟。”


    他意有所指,不僅是蘇渺拿他暖手這一事,還有在試探他是否想要重新找一個同盟。


    蘇渺放下禦筆,冷淡稠麗的臉上寫滿了倨傲。


    用完就丟怎麽了,用你是你的福氣!


    他嘴上沒這樣說,臉上倒是寫著他就是這樣想的。


    裴長君忍俊不禁,心底笑罵了一聲小沒良心的。


    他伸出手熟練地替蘇渺整理批閱好了的奏折,在看到欽差蕭遙光回京述職的奏折時,手沒有停頓地合上了它。


    蘇渺已經用禦筆朱批寫上了“妥”,裴長君將這封奏折放到了最上方。


    他輕輕歎了口氣,唇瓣含笑麵容俊美,暗紅色的仙鶴官服衣袖擺動,行走間盡顯風流。


    裴長君站在蘇渺身後,伸出的大手一錯不錯地捏在了他肩膀的酸疼處。


    他長長又纏綿地“嗯”了一聲,顯然是被摁到了最為酸痛的地方。


    身後的男人眸色晦暗如深,手上力度微微加大,以最令蘇渺舒服的力道揉著他的肩膀,仿佛他隻是跟著蘇渺的小侍從,並不是什麽文官重臣右丞相。


    蘇渺被摁舒服了,聲音卻還是淡淡涼涼。


    “能得右相大人親手服侍,本座真是要折壽了。”


    身後長身玉立的裴長君,早就習慣他這種陰陽怪氣的說話方式,隻是溫柔地回道:


    “九千歲日理萬機為國為民,臣不能代勞,隻能在這些微末小事上替你分憂。”


    若是熊良平聽到右相說這種話,當場都要氣厥過去。


    明麵上裴長君所在的文官集團,每日攻訐宦官及其黨羽,而私底下兩個人卻親密無間。


    作為文官之首右丞相如此恭維一個僭越的閹人,真是玷汙了裴家簪纓世家的門楣。


    可裴長君並不在意,他見蘇渺蒼白的臉上露出點點疲倦,溫熱的大手挪到太陽穴上輕輕揉著。


    蘇渺放下筆,隨意地支著腦袋,青絲散落在他肩頭,別有一番慵懶嫵媚的風情。


    裴長君有時也很困惑,蘇渺出身鄉野,家中是窮的揭不開鍋才把他送進了宮,那麽窮的地方怎麽孕育出如此絕色。


    過了半晌,休息妥當的蘇渺濃密的睫毛微顫,竟是已經睡了一柱香的時間。


    再睜開眼奏折已經整理妥當,裴長君拿著一卷遊記在他旁邊看得津津有味,大手像哄小孩一樣在他身上輕拍。


    見蘇渺醒了,他才自然地收回手。


    他和裴長君結盟兩年,這種平和溫馨的時候倒是不多。


    之後應該會更少,畢竟蕭遙光要回京了…


    裴長君如此溫柔小意地伺候他,當然也是因為這回事。


    隻因為,蕭遙光是他們兩個攜手共同外放去嶺南的。


    蘇渺對蕭遙光懷恨在心,而這種清正文臣自然天生就是和他不同立場,若是真讓蕭遙光當上了左相,那他在前朝會有更多的阻力。


    原本他是不想在同是世家出身的裴長君身上下手的,但想到先帝去世前的凶險,蘇渺還是決心賭一把。


    果然如他所料,裴長君記恨蕭遙光。


    二人一拍即合,想了一個能把蕭遙光派出去甚至喪命的毒計。


    嶺南那種地方,蕭遙光一個貴族公子在那,不死也要被折磨得沒了半條命,再回來也無法和浸淫官場幾年的裴長君相提並論。


    隻可惜…


    蘇渺幽幽地歎了口氣,漂亮的眼睛冰涼一片。


    蕭遙光當真是有神眷顧,不僅沒死還將嶺南治理得河清海晏。


    那種痰濕燥熱的化外之地,本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可這兩年再無叛亂之事發生。


    嶺南知府還報上了一年兩熟的水稻,令朝野震動。


    從此嶺南不再是蠻夷,而是能種出糧食的肥沃之地,朝臣們摩拳擦掌地進言要多派些人去嶺南種地。


    蘇渺批的折子裏有一堆勳貴想要去嶺南吃這口肉的,蕭遙光算是出了個大大的風頭。


    如此大的政績,那時以年紀小無政績壓著他的借口,當然不複存在。


    等他回京述職,這在他身上虛了兩年的左相之位,自然是屬於蕭遙光的。


    而空了兩年的首輔,也會在左右丞相中抉擇。


    他伸出素白的手,抓住想要作亂的裴長君。


    蘇渺是和他結盟了,可這也不表示他就要和裴長君有點什麽其他關係。


    雖然明麵上是個太監,可蘇渺是個假的,平日裏用藥維持著虛弱的身體,骨子裏他還是個男人,當然喜歡的是美嬌娘。


    他和裴長君這般作態,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


    係統:…


    【是嗎?我怎麽感覺不像呢。】


    蘇渺沒理它,隻是抬起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與裴長君多情的狐狸眼對上。


    他輕聲說:


    “右相心中之事自然也是本座所念之事,你放心。”


    裴長君要確保他們同盟的穩固,蘇渺當然要給盟友一點好臉色看。


    總不能有了新的盟友,就把以前的扔了。


    雖然這兩個盟友都是城府極深的人,但冷漠無情的九千歲覺得自己有時候還是很講情義的。


    比如,他們討好得他開心的時候。


    裴長君微微一笑,那雙上挑的狐狸眼像是盛滿了三月的春景。


    他的聲音優雅低醇,仿佛並不是在對著同盟,而是在訴說情話。


    反握住蘇渺柔若無骨的手道:


    “自然。”


    “不是為我,也要為你一爭。”


    蘇渺很滿意他的識相,已經有兩年的時間機會了,若是裴長君還不能和蕭遙光爭一爭首輔,蘇渺覺得自己應該換一個更加聰明的盟友。


    裴長君得到了蘇渺回應,又開始不正經了起來。


    他笑眯眯地說:


    “臣有什麽好求的呢,不過是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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