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一聽,驚的差一點把眼珠子都瞪出來。樂樂坊?紅伶館?還頭牌花魁?!那不就是內……啥嘛!想不到義王這個老頭子平時看著一本正經,卻原來也有這種癖好!她恨不得立刻就能把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告訴給應皇子,看看他會作何反應。


    還有義王,金屋藏嬌也就罷了,還這麽長時間都沒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怎麽做到的?


    小紅伶看著皇妃臉上那五彩斑斕的表情,以為是自己的身份讓她有了什麽不好的聯想,當下臉色一變,轉身又要走。


    “姑娘請留步。”皇妃忙叫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你們,在這裏這麽長時間了,怎麽竟然會不知道他的身份?”


    小紅伶這才又站住了,可卻並沒有回頭,而是看著前麵的樹影說道:“相逢何必曾相識。我跟先生隻是短暫相逢於此,他日還是要各行各路,又何必在意對方姓甚名誰,是何許人呢?”


    “那義王不會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吧?”皇妃問。


    “先生既是義王,那此地自然是義王府了?”小紅伶反問道。


    “對呀。”皇妃道。


    “既是如此,先生又怎會不知我是誰。”小紅伶道。


    哎呦!皇妃在心裏歎服一聲。想不到從事那種行業的竟然也會這樣冰雪聰明。她不敢輕敵,在心裏盤算了一番,才又問道:“那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這……”小紅伶抬眼看了看皇妃,似乎對她不大信任。


    “哦,我在鄭重做一下自我介紹。剛才沒說清楚。”皇妃道,“我叫姚冰兒,是東府……”


    “原來你就是義王別府應皇子的那位……”小紅伶沒好意思說出瘋皇妃三個字,一雙眼睛已經忍不住的上下打量起皇妃來。


    皇妃懊悔出來時沒有好好打扮一番。在這位渾身素白,仙氣飄飄的美人兒麵前,她感覺很是不自信。故意挺了挺肚子,顯示自己是因為懷孕,所以狀態不是很好。


    小紅伶收回目光,點點頭。“應皇妃果然名不虛傳。”


    皇妃看著小紅伶道:“這下可以說了嗎?”


    “皇妃問此究竟有何用意?”小紅伶問道。


    “你也知道義王出事了吧?現在,你也不安全了,所以需要把你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皇妃不再跟她廢話,直接說道,“這樣做風險很大,所以我想要知道你值得不值得我冒這個風險。”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小紅伶傲然的冷笑道,“小女子從墜入風塵的那一日起,便將自己視同為死人,軀殼。又何懼什麽風險。”


    “那要是因為你而連累了義王,你也不在乎嗎?”皇妃問。


    小紅伶這時才低下了她高傲的頭。略頓了頓,才說道:“先生視我如同知己,陪伴。雖然小女子的身份讓他很是介懷,但仍跟小女子相守於此,態度沒有絲毫狎昵。這樣的先生,小紅伶又怎忍心因為自己而連累與他呢?皇妃請問吧。”


    “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皇妃又問道。


    “要說起這話來,……小女子命苦哇!”小紅伶說著,又以手遮麵,泫然欲泣。


    “好了好了姑娘,時間緊急,咱們就長話短說好不好?”皇妃忙止住了要開嗓的小紅伶說道。


    小紅伶收住眼淚,便將怎麽被賣進紅伶館,吃了多少苦,各種學藝,然後被媽媽包裝成頭牌。然後一夜之間風靡朝歌,引來無數仰慕者。媽媽將她待價而沽,隻要給的錢多,不管你是老的少的還是禿的瞎的,認錢不認人。漸漸的,她也就把那一點不甘不願都和著眼淚吞下肚去,再不做任何期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隻要敢上門來的,就一定讓你花的一文不剩。以此來報複。後來,身價高了,她就隻接一些高端客戶,從而結識了當朝的二皇子。二皇子人傻錢多,比起外麵的那些老油子好伺候的多,她也就死心塌地的一心服侍二皇子,盼著他有一天能救自己脫離這火坑。誰料命運多舛,以前曾包養過她的高衙內見她另攀高枝,便跟二皇子較起勁兒來。雖然二皇子後來將高衙內逐出了朝歌,可還是好景不長,不知怎麽驚動了官府,將她也拿下了大獄。當她知道自己被關押在死牢時,還以為這回可以解脫了,誰料,不知怎麽,一覺醒來時,她就已經在這裏了。


    小紅伶說著,用充滿感情的目光環視這四周的一草一木,嘴裏說道:“來到此地的這段日子,是我這輩子活的最像一個人的日子,不用一睜眼就想著今日會遇到一個什麽樣的人,更不用想著討好誰,應付誰。一顆心清清靜靜。更不用說還有先生這般風雅之人作伴。”


    小紅伶說著,用一種更加熱切的目光,遙望著遠遠的天邊,“有時,我甚至想,要是能就這麽的該有多好。就我跟先生,隻要能有一片地,兩間屋,我跟先生自耕自足……”


    小紅伶說著慢慢的收回了視線,眼神中那希望的光芒漸漸消失,回到了現實。


    皇妃沒有說話,她被小紅伶打動了。忽視了小紅伶那表演化濃鬱的……表演。


    可就算是表演,這段表演也是走了心的。


    她也是女人,知道一個女人會被什麽樣的男人打動。別說什麽二皇子高衙內,一個真正有眼光的女人是不會看中他們那樣華而不實的。她會更看重一個男人內在的品質。義王沉穩練達,他身上的那種能力者獨有的霸氣,是很能帶給人安全感的。尤其是像小紅伶這種過眼千帆的女子,很容易就能看出這一點來。所以才即便不知道義王的真實身份也願意跟其共度餘生。


    “那,義王是,……什麽態度呢?”皇妃忍不住問。問完才覺得這話問的多餘,義王要是對小紅伶沒感覺,又怎麽會把自己關在這裏一住就是這麽長時間呢!便接著說道,“當然,你不說我也知道。所以說,我今天冒險來救你還是值得的。徐福交代過你了吧?你把收拾好的東西都搬到門口,待會我出去看著外麵,你把東西都搬到馬車上,人也上車等著,我們一會一起離開。”


    “小女子身無長物,所帶之物也隻是這一支笛子而已。”小紅伶又是一副傲然的表情說道。


    “好好!”皇妃被她打敗了,拱手說道,“那就請姑娘一會兒移步上車?我們在前麵等著。”


    回到前院,老夫人也睡醒了,正在吃下午茶。這是過來東府這些天新養成的一個習慣。每天午睡一睡起來就要吃一點東西。看著皇妃回來,投來問詢的目光,皇妃微微一點頭,讓她放心。過去接過韶華遞來的熱毛巾擦擦手,隨手拿起一塊點心來。


    這時,徐福過來回道:“各處都以清掃幹淨,等著老夫人和皇妃過目。”


    “罷了。”老夫人放下茶盅,用絲巾擦擦嘴邊的點心渣子,漫聲說道:“你看過眼去便可。天不早了,還有一截路要走呢,我們便動身了。”


    徐福一直把馬車趕到了正屋門口,車門正對著台階。皇妃扶著老夫人上了車,自己也麻溜鑽了上去,掩好簾子。徐福叫了一聲,車子便緩緩的往外駛去。義王府的一眾下人依舊還在忙活著,看見他們的馬車出來,都垂手侍立,目送著他們出去。


    車廂裏麵,老夫人的眼睛一直盯在小紅伶身上,就像盯著一個擅自闖入的不明生物。一副領地遭到侵犯的戒備。而小紅伶此刻完全沒有了麵對她時的矜然傲氣,一直低垂著頭,就像一個受氣小媳婦。


    皇妃盯著她們倆,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感到很有趣。看來女人真是具有一種天生的直覺,能感覺到哪個人對她來說是相對重要的,哪個人對她來說是無關緊要的。想到自己費了這麽大工夫竟然被小紅伶當做是無關緊要的人,而報以那樣傲慢的神態,不禁氣惱的瞪著小紅伶。可聽到老夫人問小紅伶叫什麽名字時,還是趕緊搶先說道:“她,她叫肖,紅靈。就是那個,那個……頭上是三點水的肖,紅色的紅,靈氣逼人的靈。奶奶。”說完又特意叫了一聲奶奶,以提醒小紅伶,讓她知道這是什麽人,小心說話。


    小紅伶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皇妃給她編的這個新名字。


    “那你做什麽會在這裏?”老夫人又問。


    “哦,她是,……”又是皇妃搶答道。“她她,她是,被仇家追殺,所以,被義王救了,藏在後院。”


    “一個姑娘家,哪裏來的什麽仇家?!”老夫人不屑的的瞟了一眼小紅伶,像是看穿了她是個什麽人一樣。


    “也,也不是她的仇家啦!”皇妃這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找錯借口了,趕緊補救道,“是,是,她她父母的仇家,她是被連累的。”


    “哼。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家。”老夫人又道。


    “哎呀這怎麽能怨她嘛!”皇妃道,“這人是沒辦法選擇出身的嘛。你以為她願意有這樣的父母嘛?”


    老夫人這才不作聲了。稍後又問道:“那你想好怎麽跟人說了嗎?這畢竟是一個大活人,也得看人家願不願意收留。”


    “想好了。”皇妃應道。其實她對唐宛兒會不會收留小紅伶沒一點把握。可事已至此,隻能是盡力而為了。成不成就看小紅伶的造化吧。“到時候,你就說要買藥,將車子停在藥鋪門口,我趁人不備,溜到豆腐坊,跟唐宛兒去說。”


    又對小紅伶說道:“你看到我讓你下車的手勢,就下來躲在一邊,待我們走了以後,再去豆腐坊。以後你最好換身平常一點的衣裳,省的有人認出你來。要是有人問你是哪裏來的,你就說逃荒到此。哎呀放心吧,隻要義王沒事,肯定會第一時間來接你的。隻要……”皇妃看著小紅伶,沒有說出想說的話,而是轉而說道,“隻要你肯等他。”


    皇妃但願義王能夠平安無事度過這一關。隻要能留得這條命在,即便是拋家舍業,亡命天涯,隻要身邊有良人相伴,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吧?


    小紅伶堅定地點點頭。


    藥鋪到了,皇妃扶著老夫人下了車,對車夫說道:“我和老夫人去藥鋪抓幾味藥。你看好了車子,誰也不許接近。”


    老夫人一進藥鋪,便讓坐堂的大夫給診脈。看皇妃守在旁邊,便說道:“難的今個出來,你隻管去逛逛,我這裏還且得等一陣子呢。”


    “我陪著你吧?”皇妃道。


    “不用!你隻管去你的。”老夫人擺擺手,讓她隻管去。


    皇妃這才出了藥鋪,故意東看看西看看,向豆腐坊走去。剛走到豆腐坊邊上,唐宛兒正好抬起頭來,看見皇妃過來,一時愣在了那裏。皇妃停下腳,裝作看著相鄰店鋪外麵擺著的貨物。唐宛兒也反應過來,忙向四周看看,見無人注意,這才小聲招呼道:“皇妃從哪裏來?”


    皇妃這才向她走過去,笑道:“豆腐西施好。”


    “皇妃真好興致。”唐宛兒白了皇妃一眼。手裏忙碌著,眼睛卻警覺的不時掃一眼街上。


    “不好興致又能如何?”皇妃道,“難道還坐在街上哭嗎?”


    唐宛兒湊近皇妃,小聲的問道:“應皇子和義王如今怎樣了?”


    “哎?”皇妃側身看著唐宛兒,“你消息靈通的很嘛。”


    “皇妃!”唐宛兒急道,“你今日來找宛兒隻是來說笑的嗎!”


    “那倒不是。”皇妃隻得收起玩笑說道,“是有一件很要緊的事,要你幫忙。”


    “什麽事?”唐宛兒臉上沒有一絲退縮的表情,隻看著皇妃問。


    皇妃暗暗點頭,覺得自己沒有找錯人。便說道:“你這裏缺不缺人手啊?”


    “缺人手?”唐宛兒不解的說道,“什麽樣的人手?”


    “就是給你鋪子裏幫忙的人手啊?”皇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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