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皇子卻覺得去仁泰茶樓沒什麽必要,尤其還是皇妃親自前去。先不說會遇到什麽危險,便是沒有危險,皇妃現在一時清醒一時糊塗,他怎麽放心讓她出去?皇妃說可以讓小麻花跟著她,一方麵引路,一方麵可以看著她。應皇子還是覺得不妥,便一直沒有答應。


    卻說老夫人自穿上了護膝,再也沒說過膝蓋疼。因那護膝輕巧緊實,穿在棉袍裏根本看不出來,所以,便是出去見個人,也不用擔心。因此再也不用來回來去的換裝。老夫人講究多,又怕冷,平日若是沒有外人,便在腿上穿著厚厚的棉褲,腳底下穿著大棉鞋。一旦有人來訪,就得趕緊換過。現在好了,腳底下有狗皮鞋墊,膝蓋上有狗皮護膝,俗話說寒從腳底生,這腳上腿上一暖和,身上也是熱乎乎的。再也不用穿的跟個發麵饅頭似的。老夫人當下覺得身輕如燕。應皇子見老夫人一個勁兒的誇讚這護膝,便想起義王也是一到天寒就步履蹣跚,便跟皇妃說,要給義王也做一副護膝。皇妃卻死活不肯,“那個義壞人從小就對你施以冷暴力,這是虐待!我才不要給他做呢!凍死他才好!”


    “雖然如此,可義父與*養育之恩。他可以不慈,我不可以不孝。”應皇子執拗的說道。


    皇妃看著應皇子這樣不分好壞,皇妃氣得直咬牙。可轉而就想到,區區一個護膝,又沒有什麽技術含量,丫頭們早已經都學會了,相信不用多久就又傳的滿大街都是。到時候,就算她不給做,那義壞人遲早也會穿上。那樣不是既便宜了那義壞人,她在皇子這裏還落個小家子氣的形象?圖什麽呢!還不如她現在給做了,應皇子高興,也能為應皇子在那義壞人麵前拉些感情分,迷惑那壞人。所以很快就甜笑著說道:“好吧,那就聽你的。”


    我一定會精心縫製,在裏麵紮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根鋼針,讓他好好的享受。


    聽到皇妃如此痛快的答應,再看她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應皇子倒有些猶豫了,說道:“你若是實在不想做,就讓丫頭們隨便給做一副罷了。我原本是想著你親手做的,義父必然會喜歡……”


    “那就給他做一副唄!”皇妃說著走開,來到爐子邊用火鉤勾了勾爐子,爐子頓時又轟隆隆的燒了起來。火爐上的銅盆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火烤水蒸,原本金黃的顏色鏽成了灰黑色。


    應皇子見皇妃答應了,便特意選了一張都是細密絨毛的黃狗皮。皇妃熟能生巧,又有應皇子從旁監工,很快就把護膝和鞋墊做好了。


    “拿走拿走拿走!我看著就煩!”沒有機會插針,讓皇妃很是鬱悶,一做好就把護膝丟給應皇子,嘴裏一連聲的說道。


    應皇子拿在手裏看著,覺得不管是材料還是做工都要比老夫人那副好的多,心裏很是滿意。他知道義王挑剔。盡管平日裏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可所用的東西都是一流的。


    第二天一早去鋪子裏的時候,應皇子就將護膝帶在身上,在鋪子裏忙了一天,關門的時候天已經傍黑了。他還是一個人騎著馬,不坐轎子。冷風像刀子般吹到身上,他卻越是驅了馬加速狂奔,感受著風馳電掣之中夾雜著寒冷和疼痛的快意。街上少有行人,他沒用多長時間就來到了義王府。


    自從應皇子接手了義王的生意,義王府的這班奴才對應皇子的態度改變了很多,可那也隻限於見了不再冷冰冰的,應皇子來了還是沒人上前伺候。應皇子也不指望這些,自己麻利的拴了馬,就上去叫門。


    義王看樣子也是剛回來,身上還帶著寒氣。忙忙的在爐子邊坐下,捧了杯茶,慢慢喝著,一邊溫手。


    應皇子照例先將鋪子裏的事務匯報了一番。他剛接手,仍還在一個鋪子一個鋪子的熟悉中,有很多事情需要想義王討教。義王聽著,很少插話,隻是在應皇子停頓時才提出問題。應皇子發現,皇妃和義王很有幾分相似的地方,都是頭腦很好記性也好,不管你說的再多,他們都會一下就聽出問題所在,然後記住了,在你說完以後才提出來。


    自病了一場以後,義王越發的沉默。清瘦的麵龐像是泥雕木塑一般,很少有什麽表情。這樣的他看起來反倒真實。應皇子忽然想起來,他很長時候沒聽到義王激昂澎湃的說起聖上和太子了。義王現在幾乎從不提起聖上和太子。


    “嗯。你接手時日不長,能有這般見識,已屬不易。日後再遇到這等小事,隻管自己做主便可,不用事事都來問我。”義王聽完應皇子所說,開口說道。


    “這些鋪子是義父半輩子的心血,孩兒生怕一朝不慎,致使義父蒙受損失。錢財事小,若是連累這百年老號聲譽受損,那孩兒真是萬死不能辭其咎。”應皇子說到這裏,抬眼看了一眼義王,“是以孩兒勸義父還是收回成命。孩兒這全是肺腑之言,絕無半分虛言試探。”


    義王聽著,隻是垂首不語。應皇子見義王半晌不說話,正不知何意,卻聽義王開口道:“回去吧。回去以後隻管看好鋪子,別的無須多想。也無須日日來此。”


    應皇子見狀,知道多說無益。隻得拱手作退。手伸到胸口,碰到放在懷裏的護膝,便拿出來說道:“這是冰兒親手為義父所做的護膝。”


    “皇妃?”義王聞言一挑眉毛說道。


    “是的。冰兒聽說老夫人腿疼,便想出此物。這護膝雖是狗皮所做,卻保暖極佳。老夫人戴了幾日便說腿不疼了。”應皇子怕義王嫌棄,還搬出老夫人來。可卻看見義王伸出腿來,一邊說道:“難為她有此心。”


    應皇子忙上前蹲下身給義王綁著護膝。義王一向與人疏離,此時卻任由著應皇子為自己忙碌著,不加拒絕。


    應皇子綁好護膝,又給義王脫下鞋子,把鞋墊墊了進去。府裏的丫頭經常給義王和老夫人做針線,知道他們的尺寸。所以鞋墊做的極為合腳。穿戴好後,義王隻是坐著屈伸了一下雙腿,覺得行動自如,便說道:“替我謝過皇妃。天不早了,你也回去吧。近日天寒,不可貪俏。每日去鋪子也無需過早。”


    “義父也要多加保重。”應皇子道。


    兩個人都感覺到有一種陌生的情緒在屋裏流動。


    這些天,皇妃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去仁泰茶樓一探究竟。可怎麽出府卻成了一大難題。她是可以跟著應皇子出去,那個時候雖然封建,可這大英朝,卻頗具盛唐之風,風氣頗為開放。女人不管已婚未婚,隻要身邊有人陪伴,是可以自由出入公共場所的。已婚的是女伴或自己的夫君陪著,未婚的則是年長的婦人。因此,門是可以出去,可出去以後怎麽辦?她總不能跟應皇子兩個人大搖大擺的去往仁泰茶樓吧?便是她一個人出去,隻怕也會有人跟著。怎麽才能甩開這些眼線呢?她早想好了還是要化妝出去,可是在哪兒化妝?還是像上次那樣,從府裏出去?可上次出去已經被老夫人義王都知道了,聽說義王還訓斥了皇子一通。怎麽還能再故伎重施。再說了,隻要是從這府裏出去,就免不了會被人跟梢,那她還怎麽去仁泰茶樓?


    皇妃現在的思維意識已經恢複了很多,隻是知道了應皇子的處境,所以還刻意收著,想讓人們以為她還是瘋瘋癲癲的,以作掩護。再說了她也習慣了這樣的性格,也喜歡這樣的自己,覺得沒心沒肺活著不累。


    正在為出府的事煩心,可巧,蘇府的人過來報喜,說封大奶奶喜誕麟兒。這添人進口可是大喜事,不光來報喜的蘇府家人一臉喜氣,就連皇妃屋裏的這些個丫頭也都是喜笑顏開的,這個說:“這封大奶奶可真是爭氣,這剛過門一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那個說:“還是長子長孫呢!聽說舅老爺都樂開花了。還不定怎麽賞封大奶奶呢!”


    “這蘇府能有什麽!要是咱們皇妃也能給老夫人生個大胖曾孫,……”靈兒說著自知失言,看了一眼皇妃不往下說了。


    可皇妃在聽說她得代表府裏前往蘇府探望封氏後,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才能借這個機會人不知鬼不覺的溜出去。是以,對丫頭們的話她一句也沒有聽見。紫玉見她神不守舍的,以為她是不想前去。便好言說道:“這蘇府是皇子唯一的一門親戚,咱可不能失禮。皇妃若是嫌煩,隻管去了什麽話也別說,自有奴婢上前應答。”


    “好。”皇妃答道。她現在連紫玉也不敢相信。要知道這府裏不止有義王的奸細,還有聖上的,說不定還有那個二皇子的,這裏現在就是龍潭虎穴,對誰也不能大意。


    夜裏應皇子回來,兩個人便商議著。皇妃的意思是趁著探望封氏堂堂正正的出府,然後她路上找個借口跟著應皇子去到鋪子裏,應皇子提前把她上回穿那身衣裳拿到鋪子裏放好。然後她在那裏化了妝,從後門出去。


    應皇子見她執意要去,便也答應了。隔天便把衣裳和皇妃交給她的東西帶到了藥鋪。藥鋪位於老街。離仁泰茶樓不遠。正好有個後門。


    又過了兩天,在老夫人催促之下,皇妃這才動身。這是她頭一次代表府上去走親戚,老夫人給備了豐盛的禮品,又生怕她穿戴的不夠體麵,提前就送來好些皮子和衣料,這還不算,又把壓箱底的寶貝拿出好幾件來,讓皇妃去時候戴著。可皇妃一樣也沒看上。可這出門畢竟不同於在府裏,是以她還是選了一件比較不算太出格的長裙,長裙是絲絨麵料,灰藍的底色上麵印有紫紅和灰白相間的不規則的圖案。在外搭上她頗費了一番功夫,最後選定了那件灰鼠皮的拖地大氅。首飾是老夫人給的那條金剛玉項鏈。隻是如今被她分解成了項鏈,耳墜,手鏈及戒指一套。待她穿戴整齊,滿意的離開鏡子。這才發現一屋子丫頭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怎麽了?這樣不行嗎?”皇妃低頭看看自己問道。


    “皇妃你可真好看!”半晌雀兒才張口說道。


    “是啊皇妃!你看起來就像是皇後娘娘。”


    紫玉忙嗬斥一聲,不讓靈兒亂說。可是她自己也覺得皇妃這身打扮看起來有說不出的高貴,就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讓看的人不由自慚形穢。


    “就是太素了些。”紫玉說道。


    “這叫品味!”皇妃不以為然的一仰頭說道。


    應皇子來了也覺得眼前一亮。不由得看了看自己身上,覺的跟皇妃比起來自己的穿戴有些過於隨意了。


    兩個人隻帶著紫玉一個丫頭,乘馬車來到蘇府。


    蘇府比起東府來,整個要小上一號不止,可人口卻是東府的十幾倍。蘇府的主人蘇斌也是蘇氏家族的掌門人,這些年靠著妹子蘇氏的慘死,掙足了聖上的補償,成為了這朝歌之中的第一大皇商。雖然不能跟義王比,但也是朝歌數得著的富戶。隻是他還有一個弟弟蘇玉。兩個人都是沾妹子的光,掙了錢自然不能一個人獨吞。這樣一分下來也就沒有多少了。何況這弟兄兩個都是精壯之年,府中妻妾成群,花費巨大,是以隻能是維持表麵上的風光。


    早有人前來報知。應皇子和皇妃前來的時候,蘇府門上早已候著好些人,一見馬車過來就迎了上來,打簾的打簾,扶人的扶人,簇擁著應皇子和皇妃向裏走去。


    皇妃一路走一路看。她先還覺得東府地方小,可這裏跟東府比起來那簡直就是鴿子籠。整個院子圍起來前後四周都是房子,房子裏麵都是影影綽綽的人影。擠在窗前門口,看西洋鏡一般盯著她看。皇妃也看著她們,看著她們縮回眼睛,她還是在看。她第一次見這麽多的人,覺得十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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