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刻關注著胤禛那邊的動向,胤祉的心髒,仿佛故意配合自己的情緒一般,時而狂速快跳,時而仿若靜止了一般。突然鼻翼內傳來淡淡的血腥味,與那邊修羅地獄微有些不同的味道,才終於讓胤祉想起了旁邊車廂裏的幾個女人。 忙將一旁同樣關注著戰場情況的高全喜叫了過來,叫他去看看附近那邊情況如何了,就見照應著福晉的蘇培盛麵色沉鬱的過來稟告,三福晉董鄂氏不好了。 胤祉嚇了一跳,暫且也顧不得胤禛了,忙隨著蘇培盛下車去福晉那邊,身後跟著胤祥胤禎兩個。 原來那幫賊人在出手之前,是放過流矢的,隻是胤祉這邊尚未受到影響,便被守衛的侍衛們發現了,兩方這才對陣起來。 流矢所射的方向,卻是正中福晉的馬車。董鄂氏抱著弘晴坐在最裏麵,流矢射過來時,正好射中了車夫,由於力道極大,射透了車廂,正中董鄂氏胸口。 那時正是混亂的時候,幾個女人嚇了一跳,並沒注意到董鄂氏的不對勁。但見董鄂氏仍是一副鎮定的表情穩坐車中,才收起了慌亂,反而照比男子都更加臨危不懼了。 直到將馬車並攏後,弘晴大約覺出了額娘的不對勁兒,哭了起來。其他幾人見弘晴大哭,董鄂氏卻毫無反應,才驚覺不對,等到將弘晴抱過來,才發現董鄂氏的胸前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烏喇那拉氏抱住弘晴,叫了蘇培盛來看,才發現董鄂氏已是氣息皆無了,這才過來稟報了胤祉。 董鄂氏於胤祉來說,亦友亦親,突然這般離去,胤祉心內大慟。隻是這樣的時候,實在不是悲痛的時機,胤祉隻好忍下傷痛,親自將董鄂氏抱進自己的車廂裏,整理安放好,讓高全喜和蘇培盛守著,誰也不許打攪她。 弘晴雖然不懂事,但是卻也明白額娘不見了,便掙紮著不肯叫烏喇那拉氏抱他,隻伸手要阿瑪。烏喇那拉氏已有了身子,胤祉忙將弘晴抱在自己懷裏,安撫了一番,弘晴才不鬧了。 抱著弘晴,麵對如此情形,胤祉隻能暗自祈禱,這場禍事,平安度過才好。 胤禛那邊戰的也是極為苦惱的,這幫人卻是不是普通人,以一敵百尚且可以,若是能夠加入軍中,實在是一大助力,可惜,可惜,實在可惜。胤禛心內暗道可惜,卻也明白,這些人怕是死士,此間事情一了,這些人是絕不可留的。 胤禛身上雖不大傷,小傷卻是不少,鮮血流出,看著倒是極為慘烈的。胤祺是個慣在沙場的,倒是照比胤禛胤佑要強上許多,臨陣對敵,更是經驗豐富。 不過胤祺既要護著胤佑又要顧著胤禛,所受之上,倒是比胤禛隻多不少的。 胤祉見幾人揮舞著刀劍極為有力,明白受的傷並不重,但是那滿身的鮮血,卻是仍然十分惹眼的。胤祉眼眶微紅,抱著弘晴的手臂不自覺的收緊。弘晴被勒的難受,大約也知道如今正是生死時刻,所以並不哭鬧。 胤祥兩個雖在校場也舞刀弄槍的,但是這樣的場麵,卻是未見過的。不過他們倒是比胤祉好上許多,畢竟對於戰場上的事兒都是極為了解的,況且現在可是比戰場上好多了。 黑衣人的人數開始減少,果如胤禛所期盼的,黑衣人的體力在下降。饒是如此,胤禛幾人也是撐不了太久的。如今隻看陳燴的速度夠不夠快了,而且,之前後方有一陣騷亂,胤禛隻是略回頭瞧了一眼,見胤祉無事,便繼續專心迎敵。不知道究竟是何事,雖然胤祉看著毫發無傷,但是胤禛心內終究還是惦記的。 黑衣人體力下降,己方也沒好到哪裏去,而且士氣上雖有幾個阿哥坐鎮,但是仍是大為折損的。胤禛覺得,己方大約也就能再堅持半盞茶的時間,再牽連下去,怕是會全軍覆滅。 胤禛有些後悔,當初不該婦人之仁,直接將胤祉帶出去就好了,何必在意其他。胤禛倒是不甚在意自己的性命的,若是果真喪生於此,大約隻會覺得遺憾罷了。但若胤祉也喪命於此,雖然能夠死同穴,到底他還是會後悔的。 胤祉合該平安喜樂度過一生的,他不能肩負治國安邦之重任,但是做一個富貴賢王,卻是綽綽有餘的。胤祉…… 黑衣頭領趁著胤禛錯神的功夫,一刀砍下,胤禛忙忙一擋,卻是來得及攔下刀刃砍下。胤禛自己的刀,因著力道下壓,直接以刀背砍在了自己的左肩上,頓時鮮血便染紅了衣裳。 好在不是刀刃砍下,否則胤禛這條手臂,怕是已經脫離了主人了。胤禛劇痛之下,隻做不覺,直接抽出刀,順勢砍向那黑衣人。黑衣人大概沒預料到胤禛會如此,愣神之下,被胤禛一刀砍在了肩窩,登時便閉氣而亡。 眾人見黑衣人首領伏誅,頓時士氣大增,黑衣人一方卻是有些慌亂,看來起密切的配合,是全指望著首領的。 胤禛高喝一聲,“首領伏誅,餘部投降不斬,負隅頑抗者,殺無赦。”便退出了戰圈兒。 胤祺兩人早已是注意到了胤禛的情況,此時忙也退出戰圈兒,一人一邊,夾著胤禛退回了車廂內。他們原來的車廂被董鄂氏的遺身占著,便又將胤祺的馬車拉來,將胤禛安置其中。 胤禛坐回車內,立刻便散盡了全身餘力,攤靠在車廂內。胤祉早是見到了那驚險一刀的,幾乎閉過氣去,弘晴也交給了五福晉,見他們退了下來,忙跟著胤禛上了馬車。 他們並未帶禦醫,倒是帶了些傷藥的,不過是些普通的金瘡藥,止血效果卻是好的,如今便隻能粗粗包紮了。 胤禛虛弱著叫胤佑胤祺繼續支援侍衛,在堅持一會兒,陳燴就該趕到了。兩人相視一眼,倒是明白若是侍衛不敵,他們又損了四阿哥,前景堪憂。忙又折返回去,對陣黑衣人。 黑衣人如今數量已是不多,卻仍是極為精良之輩,胤祉這邊侍衛卻也是所剩無幾了,有五阿哥和七阿哥在,倒是還能抵禦一陣。 正在水火掙紮之際,卻聽有大批兵馬趕來的聲音,胤祺胤佑同時鬆了口氣,還好陳燴及時趕到了。 雖然黑衣人俱是能夠以一敵百之輩,但是少了首領的指揮,各自為戰,倒是也不足畏懼。陳燴帶人來後,黑衣人更是慌亂起來,胤祺胤佑這才退了出來,忙又返回車前。 胤祉早已將胤禛的上衣撕開,露出鮮血盡染的上身。拿了幹淨的布巾,將鮮血吸盡,胤祉才鬆了口氣,胤禛身上的傷並不多,有些隻是刮痕,看來這血,卻也不都是他的。 及至肩上時,胤祉心內又是一緊。因著是刀背所砍,因此刀口並不深,但也因為是刀背,所以傷口既長又寬,而且血肉模糊,實在讓人不忍視。 胤祥胤禎在一旁打下手,見此當時就哭了出來,胤祉紅著眼眶,強忍著心痛,一點一點清理了傷口周圍的汙血。拿了水袋中的水,將傷口衝洗了一番,又見鮮血流出,胤祉才將金瘡藥均勻的灑在傷口上。 藥粉見血即凝固為膏狀,血液也凝固起來,確實止住了血,胤祉才將自己的裏衣脫下,撕成了長條狀的繃帶,仔細的將傷口包裹好。 胤禛一聲未吭,忍得滿頭大汗。胤祉處理好傷口,才又拿著剩下的布,擦去胤禛頭上的汗珠。金瘡藥止血效果上佳,但是卻不能止痛,胤禛極疼,卻仍是忍著,怕胤祉擔心。 也不知道胤祉究竟知不知道,他隻是不說話,時而輕柔的拭去胤禛頭上身上的汗水,讓胤禛靠在自己懷裏,細心護理,免得碰到傷處。 這個時代沒有治療破傷風的藥,一旦傷口發炎,就要命了。因此胤祉並不敢大意,隻等著回了京中後,再讓禦醫好好瞧瞧。 胤祺兩個到時,胤祉已將胤禛安置妥當。見胤禛隻是因失血而麵色發白,神智仍是清醒的,兩人才放下了心。 陳燴沒用一會兒,便將幾個黑衣人擒下的擒下,砍殺的砍殺,卸了被擒得的兩人的下巴,將毒藥摳出,才派人妥善安置,免得被滅了口。剩下的黑衣人的屍體,也都全數帶了回去,期望能找到什麽線索。 留下一部分兵士處理己方人的屍體,陳燴忙親自帶兵護送幾位阿哥福晉回去。胤祺去安撫了一番受了驚嚇的福晉,胤祉胤禛先行返回,其他人等稍後慢行。 胤祉雖想快些趕回,好有禦醫親自診治,但是胤禛的傷卻是不能再受顛簸的,也隻好慢慢行進。 遇襲之處,本就距京城不遠了,雖然車速不快,但是卻也很快趕到了京城。剛一進京,便有禦醫趕了過來,在車上便好生查看了一番傷口。言道三阿哥處理極為得當,隻小心些傷口發炎便好了。胤祉剛鬆下去的一口氣,又提了上來。 康熙命胤禛胤祉及女眷直接回府,其他幾位阿哥同陳燴直接進宮複命。胤祉先將胤禛送回了雍親王府,囑咐烏喇那拉氏好生看顧,他處理好董鄂氏之事,便過來,又囑咐胤禛一番,才不放心的離開。 康熙直接派了宮中位職極高醫術極好的幾位禦醫到胤禛府上,就近治療,時不時的請脈診治,所需名貴藥材,俱從宮中康熙私庫所出。 胤祉回了府內,府中早已布置妥當,董鄂氏也已經淨身換了衣衫,被安置在靈柩內。胤祉這才又想起董鄂氏已去之事,心內不禁有些恍惚。前世他的妻子也隻伴了他十年,這一世,這個小女子,卻隻伴了自己短短四載罷了。 憶起往昔種種,胤祉心內悲傷不已。這個小女子,同他雖有夫妻之名實,卻無夫妻之情。他們彼此是對方的依靠,有著極深的羈絆。胤祉雖早已明了自己內心情之所鍾,卻仍是對這個自己兒子的母親,有著諸多不舍。 董鄂氏不過二十,卻這般離去,胤祉到康熙那裏求了旨,今生再不納福晉,董鄂氏便是他三阿哥唯一的福晉。 其人已逝,康熙自然不會駁了她的體麵,況且胤祉已有嫡長子弘晴,若真的續了福晉,怕是弘晴地位會極為尷尬,而且也會麵臨諸多危險。 反正胤祉隻是一個王爺,即使沒有福晉,也並不會有太大影響,康熙便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