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


    桑晚秋從車上下來。


    她穿著一身黑衣,遠遠的看向墓地的方向,鞠了一躬。


    她很清楚,方梨生前就不待見自己,所以方梨死後,她也沒有再往前湊,去討人嫌。


    說到底,方梨會墜海而死,和她有一定關係。


    這段時日,桑晚秋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可是回想那日被綁架的情景……她隻是想自保而已,並沒有要害方梨的意思。


    說到底,是方梨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不行,才會跳海的。


    她來祭拜她,是出於內疚。


    桑晚秋鞠完躬,將帶來的一束花,放在了腳下,轉身準備離開。


    卻不想,餘光所及之處,一抹熟悉的身影,忽然闖入視線中。


    桑晚秋愣了愣,還以為是自己眼花。


    她悄悄地藏身在一棵大樹後。


    紀若瑤結束了祭拜,從葬禮上離開,因為天空正蒙蒙的下著細雨,一把傘,忽然撐在她的頭頂。


    紀若瑤一愣,和男人對視,似乎沒料到他會來,眼底劃過一抹驚訝。


    這邊,桑晚秋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男人的五官。


    隻是男人背對著自己,再加上天色陰沉,又有雨傘遮擋,看不太清楚。


    可是憑借著很強烈的直覺,桑晚秋就是覺得,那個男人是自己的哥哥……桑漠!


    桑晚秋的手指不由得蜷了蜷。


    哥哥桑漠?


    紀若瑤?


    他們怎麽會在一起?


    看這樣子,紀若瑤應該也剛完成祭拜。


    可哥哥還特地來葬禮上接她,所以,他和紀若瑤是什麽關係?


    二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很快上了同一輛車離開。


    桑晚秋顫抖著手指,連忙鑽進車裏,開車想要跟上。


    可前方的車輛,洞察力驚人,在拐過兩個紅綠燈之後,就將她給甩掉了。


    桑晚秋懊惱的拍著方向盤。


    紀若瑤是傅司塵的前未婚妻,雖然二人已經解除了婚約,但再如何,她也和桑漠扯不上半點兒關係啊?


    桑晚秋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哥哥會特地來接紀若瑤。


    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麽情況?


    桑晚秋捂著自己的腹部。


    那裏有一道很長很醜陋的疤痕,是被人,一刀剜走了她身體的重要器官。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道疤痕從何而來。


    桑晚秋的眼底滑下熱淚。


    “哥哥,為什麽你還活著,卻不敢出來見我?”


    “我因為害慘了我,所以心虛,不敢麵對我嗎?”


    一想到當時,那群綁架她的劫匪,說桑漠如今在做什麽生意時。


    桑晚秋抓著方向盤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


    是桑漠害她丟了一顆腎。


    她最該恨的人,是自己親哥哥。


    ……


    “不要!”


    方梨睜開雙眼,額頭上全是冷汗。


    她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夢裏全都是腥鹹的水,淹沒了她的口腔,鼻孔,讓她整個人漂浮在水麵上,沒有絲毫的著力點。


    她就像是個浮萍般,就這麽在水裏飄著,慢慢的又沉到了水底,被水草纏住了身體。


    強烈的窒息感,讓她難受,她拚了命想要掙脫鉗製,卻無濟於事。


    最後,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海水將自己吞沒,口腔裏全都是鮮血,她窒息而死。


    驚恐讓方梨猛地雙開雙眼。


    “你醒了?”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一張陌生的臉,出現在方梨的視線之中。


    男人長相英俊,一雙深邃的眼眸落在她的臉上,眉宇間一片擔憂。


    方梨迷迷糊糊地看向他,幾秒鍾後,又覺得眼皮發沉。


    她唇角動了動,隻說出了三個字:“你是誰?”


    話落,方梨又重新的閉上了雙眼,似乎是又昏睡了過去。


    站在病床邊的傅司璟,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看到方梨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原本該感到高興,可是剛剛他沒聽錯吧?


    “小九,你聽到她剛剛說的是什麽嗎?”傅司璟說道。


    小九點點頭,“少爺,我聽到了,方小姐問,你是誰?她不認識你了!”


    傅司璟擰眉,又盯著病床上的方梨看了幾秒鍾,隨後道:“快去叫醫生來!”


    小九不敢耽誤,連忙轉身就去了。


    傅司璟的手掌心,落在方梨的額頭上,隨後慢慢的撫摸到她的臉頰。


    差一點,她就死了。


    要不是那天,他剛好被顧昭廷丟在了那片海域上撈魚。


    而他又因為在海上待了整整一天,太過無聊,才會穿上裝備去海底潛伏。


    他也不會剛好遇到墜海,又被海草給纏住了的方梨,將她救了下來。


    一切都是那麽剛剛好。


    哪怕錯上半分,如今的方梨,也已經成了一抹孤魂。


    應該說是命運的饋贈嗎?


    傅司璟想到那天發生的事,都覺得恍惚。


    把方梨成功救上來時,她心跳已經停止,就連呼吸都沒了。


    他臉色慘白,跪在地上不停按壓她的胸部,給她做急救措施。


    就連船夫都說,人都斷氣了,身體都要涼了,沒救了。


    可傅司璟並沒有放棄。


    整整一個小時,小船才靠岸,傅司璟全程跪在地上,按到她將肺裏的水全都咳了出來。


    下船時,方梨的呼吸和心跳逐漸恢複,人卻陷入昏迷。


    她這一睡,就是整整半個月。


    就連醫生都說,她昏迷這麽久,不一定能醒過來,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傅司璟一直守候在方梨病床邊,不曾離開過。


    可他萬萬沒想到,現在人是醒了過來,卻似乎……不認識他了?


    不一會兒,烏泱泱的醫生,圍滿了方梨的病床。


    醫生一一上前做檢查。


    傅司璟:“她剛剛醒了,可又睡過去了,似乎不認識我了!問我是誰,現在她是徹底活過來了嗎?可為什麽不認識我了?”


    傅司璟的心中,太多的疑問。


    年長的醫生翻了下方梨的眼皮,說道:“病人確實醒了過來!又睡過去是因為體力太差,好好休息下,會再次醒來的,至於為什麽不認識你了……”


    醫生諱莫如深,“或許是因為傷的太重,傷到了大腦皮層,導致部分記憶丟失,也或許是因為突遭大難,大腦出於自我保護意識,將從前的一切刻意屏蔽了。”


    傅司璟表情嚴肅,“什麽意思?她忘記的,不僅僅是我?還有從前的人和事,全都忘了?”


    醫生點頭,“也許吧,一切還得等她再次醒過來,才能確認。”


    聽到這話,傅司璟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方梨的臉上。


    他抿著唇。


    如果,方梨真的將所有的一切都忘了……


    這是不是代表著,她也不記得顧昭廷,和那個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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