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可如何是好。”鄒凱帶領著豫州軍,本來是用作支援的,見攻城的大軍停了下來,一打聽居然是北戎人在城牆上殘殺原來的涼州守軍。


    楚青鈞的神色也異常凝重,“我們的定北軍中,除了青鉞從京城帶來的一萬人馬,其餘的皆是鎮北防線各地的守軍,不少已經在此地鎮守了三代人。”說完閉上了眼睛,“若是強攻,定會讓將士們寒心。”


    “但…”鄒凱吞下了將要出口的話。


    “聽聞北戎人嗜殺,也不帶多餘的糧草,一般占領城池後,就將戰俘全部坑殺,如今…”


    已經兵臨城下了,總不可能就此退兵吧。


    “不能退兵!”


    這些戰俘怕是許久都沒吃過東西了,退兵了也是死路一條,但畢竟都是同一口鍋裏吃飯的兄弟,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在眼前慘死。


    “拿戰俘跟他們換。”楚青鈞沉聲說道,“當日在夾山小道,跟著蒙蒼王子追擊的人,都中了迷煙暈了過去,還有一部分在我們手上,我已經讓人去帶到陣前,怕就怕…”


    楚青鈞心中有些隱隱的擔心,而很快,他的擔心便成為了事實。


    “我們將軍答應了交換戰俘,每日交換一百人。每日午時,在城門口準時交換。”


    楚青鈞麵色沉了沉,果然,這些北戎人是在拖延時間,拖延他們攻城的時間。


    如今楚青鈞方才覺得有些騎虎難下。


    “換!”他沉著臉,先交換了第一批戰俘。


    相較於北戎的戰俘,大周的可是慘了許多,各個骨瘦如柴,甚至有不少已經不能自己行走,要互相攙扶著才能直立,看得定北軍中眾位將士無不淚目。


    “該死的北戎韃子,沒有人性的東西。”一名年輕的小將,抹了抹眼淚,從腰間摸出了短刀,就衝著關押北戎戰俘的營中去了,隨後營中便響起了怒罵聲和慘叫聲。


    楚青鈞知道也並未進行懲罰,而是看不出表情的站在那。


    了悟和尚就盤腿坐在空地上,嘴裏念念有詞,一顆光頭很是矚目。


    待他停了下來,楚青鈞才開口問道:“大師在為誰念經。”


    了悟大師雙手合十,臉上滿是悲憫,“為這死在戰場上的亡魂。”


    “也為北戎的亡魂?”


    了悟大師點了點頭,“都是亡魂,哪裏有貴賤之分?”


    “都是人世過客,生來便是苦難,施主不要過於自責,這一切都是因果。”


    楚青鈞看著涼州城的方向,“楚某心中難以決斷。”


    了悟看了他一眼,“其實將軍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楚青鈞偏過了頭,眼中滿是沉重,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已經沾了這麽多的血,卻第一次覺得自己卑劣無比。”


    了悟深深的歎了口氣,“將軍還能自省,說明心中善有良知。但在我佛看來,親手殺生和因你而死其實並無差別,隻是往往,忽視了後者的痛苦罷了。”


    楚青鈞對著了悟大師鞠了個躬,“還有一事,還望大師明示。”


    了悟站在他麵前,定定的看著他,“我小弟楚青鉞。”


    了悟笑了起來,“楚小將軍,際遇非凡,看似前途渺茫,山窮水盡。但事在人為,很有可能柳暗花明。將軍無需過多擔憂,他身邊的是他命中注定的貴人,遇難成祥、逢凶化吉。”


    聞言楚青鈞的眉頭也稍微舒展了一些,葉懷昭的身份尷尬,楚青鉞偏偏一意孤行不肯回頭,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實在難以想象,若是京城那位,知道了這兩人的事情,會做出什麽來。現在他需要楚家,肯定不會動青鉞,但若戰事一了,青鉞怕是在劫難逃。


    了悟大師一貫有金口玉言的稱號,他既然說了想來兩人定當無事。二弟也曾向他坦承過,自己能夠誤打誤撞的得到解藥,全憑了葉懷昭,想來是真正應了逢凶化吉這一句話吧。“多謝大師!”說完對著了悟恭敬的行了個禮,轉身大步的向帥帳走去。


    身後了悟繼續念起了往生咒。


    按照與北戎主將的約定,楚青鉞退兵二十裏,每日午時在涼州城門口,與北戎交換戰俘一百二十餘人。


    每每看到那些被虐待的不成人形的戰俘,定北軍中更是將北戎人恨的咬牙切齒。


    而第七日之後,涼州城中的北戎人漸漸的發現了不對勁。


    起初,回到梁鄒城中的戰俘,隻是零星的幾人出現了發熱的狀況,他們一向身強體壯也並未在意,還在紮堆的喝酒吃飯,而到了第三日,發熱嘔吐的症狀便如業火燎原般的增長了起來,到了第七日,一向身強體壯的北戎人已經有人臥床不起了。


    平日裏士氣高昂的軍營,如今一片死寂。清晨的操練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營帳內,士兵們或躺或坐,滿臉病容。有的高燒不退,眼神迷離,嘴裏胡言亂語;有的不住嘔吐,身旁穢物堆積,整個人虛弱得無法動彈。夥房之中,爐火依舊燃燒,可準備飯菜的夥夫卻寥寥無幾。剩下的人也都麵色蠟黃,強忍著身體不適,艱難地為眾人準備食物。然而,因患者眾多,食物分發也變得混亂不堪,許多士兵根本無力起身領取。邏的士兵腳步虛浮,手中的長槍也拿不穩。原本整齊的巡邏隊列,如今稀稀落落。營地的柵欄外,遠方的敵軍似乎察覺到了異樣,蠢蠢欲動。而營內,士兵們在病痛與恐懼中苦苦掙紮。


    帥府中,阿魯台滿臉潮紅,咳嗽聲不斷,大怒道:“好你個楚家人,如此陰險。”


    等他反應過來,卻已經為時已晚,涼州城內的士兵,已經超過半數被疫病感染,出現了發熱、嘔吐和乏力的現象。偏偏城外,大周的士兵還用北戎話晝夜不停的喊道:“天神降罰,速速領罪。”不少不明真相的士兵,悄悄的跪在地上祈求天神的寬恕。


    “分隔開來,將還未感染的士兵分隔開來。殺,拉兩百戰俘上城牆,剁成肉塊,扔下去給他們。”


    阿魯台麵上露出一絲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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