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知道酉州援軍已至,北戎發動了猛烈的進攻。


    城牆上,守軍們嚴陣以待,眼神中透露出疲憊卻堅定的神色。城下,敵軍如洶湧的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湧來,喊殺聲震得人耳鼓生疼。士兵們緊握著手中已經染血的兵器,有的長槍已被折斷,隻能抽出腰間的短刀;有的盾牌上插滿了箭矢,卻仍奮力舉起抵擋著新一輪的攻擊。城垛旁,弓箭手們飛快地搭箭、拉弓、射箭,弓弦聲嗡嗡作響,可箭支卻在飛速消耗,漸漸地,箭簍已見底。


    “大人,我們已經沒有武器了。”一名小將奔到牆垛處向正在指揮守城的青年男子匯報。


    青年男子穿著軟甲、眼圈青黑,顯然已經是多日未睡了。


    “用熱油!”他嘴唇幹裂,聲音嘶啞。


    城中除了老幼,已經悉數上了戰場,就連身懷六甲的婦人,都守在柴鍋前,將那油和水燒的滾燙,為守住這酉州城做著自己的努力。


    滾燙的熱油從城頭潑灑而下,澆在那些即將登頂的士兵身上,瞬間,皮肉被灼燒的滋滋作響,痛苦的哀嚎聲不絕於耳。但後麵的士兵沒有絲毫退縮,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艱難上行。 盡管傷亡慘重,可攻城的隊伍依舊前赴後繼,在這殘酷的戰場上 ,血肉之軀不過是取得勝利的踏腳石。


    “正寬,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道英姿颯爽的身影進入了黎正寬的視線。將坐在牆角的黎正寬拉了起來。


    黎正寬肩膀中了一箭,卻沒有時間和藥物醫治,如今腫脹起來,抬手都是困難,但他一直隱忍沒有吭聲,因為他知道,城中不僅缺少藥物,甚至連糧食都沒了。


    “再等一下。”他已經有些起熱了,丁清靈感受到他的溫度,想勸他去休息的話卻說不出口。


    “京城那邊的援軍一直沒有來,豫州軍也被拖住了,我們打不過,隻能再拖一些時日,多拖一日,便是勝利。”他柔聲安慰。


    “你的傷好些了沒?”他的眼中滿是疼惜


    “無礙,隻是有些烏青。”那人莞爾一笑,眉目間便有了女子的影子,這正是黎正寬的夫人丁清靈,她穿著一身軟甲,再將頭發高高的束在頭頂,身材本就高壯,看上去竟與尋常男子無異。


    “這幾日北戎都是小打小鬧,今日怕是有大動作。”丁清靈有些擔憂的說道。


    黎正寬站了起來,看著視線所及,都是烏壓壓的人群,令人頭皮發麻。


    “清靈,你怕不怕?”


    丁清靈嗤笑了一聲,“怕?怕有何用。”


    說完將手中的長槍在地上杵了杵,“這是我丁清靈活了這麽多年,最暢快的日子了。我丁家祖宗,怕是沒有想到,我丁家人還有再上戰場的日子。”


    黎正寬眼神一軟:“辛苦你了。”


    忽然戰鼓如雷,北戎再次發起了猛烈的攻擊,喊殺聲震天,地麵的震動也比以往更為劇烈。


    “北戎新造的攻城城車到了。”黎正寬神色淡淡的說道,眼神中有隱隱的得意。


    “他們都以為拿下酉州這區區小城沒有問題,卻不料夫君在這裏。”丁清靈眼神中含著讚賞和溫柔。


    “我幼時父親經常打我,說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鑽研奇技淫巧不思上進,辱沒我黎家家風,大家都看我笑話,隻有懷昭支持我,如今,父親在天之靈,看見我用畢生所學,繼承他的遺誌守護酉州,應當會大感欣慰。”說完指了指北戎大軍的方向,“這巨型的攻城車威力巨大,酉州今日怕是撐不過去了。”


    丁清靈跟他並肩站在一起,眼神堅定,“那就多拉一些墊背的。”


    “報!將軍!北戎的巨型攻城車已到!”


    楚青鉞“謔”的一聲站了起來。那巨型攻城車車身由粗壯而堅硬的深色鐵木打造,每一根木材都粗如成人腰身,上麵布滿了曆經歲月與戰爭磨礪的紋理。車架被厚重的鐵板所包裹,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且致命的光澤,鐵板上鉚釘密布,顆顆都如拳頭大小,堅固無比。


    “整軍!隨我衝擊北戎大軍右翼,小刀,你帶五千人滋擾左翼,不能讓他們合圍。”


    顏海鳴麵露擔憂神色,“我們加上酉州城中的人,不過五萬,但是北戎有十五萬之多。”


    楚青鉞背過身去,讓小劍幫他係好甲胄,“無妨,我們今日的目的便是解酉州攻城車之圍,我算了下時日,豫州的大軍這幾日便會到了,等他們到了,我們三麵合圍,再行退敵一事。”


    “將軍,讓我去!”小刀知道楚青鉞準備自己帶兵衝擊,一萬五千人的兵馬陷入十五萬大軍中,縱使楚青鉞能以一敵十,也難以全身而退。


    “放心!我不會硬來,隻是不讓巨型攻城車進入射程範圍。”


    楚青鉞冷眼瞥了他一眼:“這是軍令。”


    小刀咬著牙應了下來,“是!”


    隨著攻城車前來的乃是北戎王的小女兒蒙莎,她一露麵便指著同父異母的王兄蒙諾 嘲諷道:“小小的一個酉州城,打了半月都沒打下來,居然還要動用到這巨型車。”


    蒙諾比蒙莎年長了十歲,卻被當眾嘲諷,麵上自然掛不住,但奈何蒙莎的母親乃是隼部的貴族之女,他也不敢讓他太過難堪。


    “哼,我倒要看看,這破城牆有什麽玄妙之處。”說完大咧咧的往主座上一坐:“聽說對方的主將也是一個女人,將你打的落花流水,屁股開花。”


    蒙諾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不想承認自己敗在那女人手上。


    蒙莎輕蔑的一笑,“待我出戰,將人捆了,送到你榻上,王兄在戰場在打不過,不會在床上也打不過吧。”


    蒙諾的眼神越加陰沉。


    但蒙莎並未得意多久,因為右翼忽然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敵軍如同潮水一般,洶湧的從缺口湧入,為首的青年將領,一身銀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身後的旌旗上藍底白字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一個“楚”字。


    蒙莎眯起了眼睛:“來的正好,今日定取你楚青鉞的人頭,為我哥哥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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