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顧盼兒家和吳嶺八竿子都打不著關係,話說得又沒頭沒尾的。


    不過其他幾人受限於女子身份,不曾和吳嶺近距離接觸過,但從身邊人隻言片語的介紹,也能拚湊出個六七分。


    祝明月的回答有些空洞,“烈王為人剛毅果敢,行事雷厲風行。他欣賞的,想必是那種同樣堅毅不拔、有膽有識之人。”


    王玉耶語氣堅定,“驍勇善戰。”隻要能戰敢戰,什麽樣的怪胎他都能容得下。


    比之祝明月的回答,至少有了一個客觀的評價體係。


    顧盼兒略微有些泄氣,補充問道:“那他私人方麵呢,對人的氣質、談吐、言行,是否有特別的喜好?”


    林婉婉真就知道答案,“他喜歡虎頭虎腦的。”


    這真是一個符合傳統將門家長的樸素審美選擇。


    顧盼兒確認道:“真的嗎?”


    林婉婉遮遮掩掩地回答,“小王爺親自認證。”


    聽到這兒,盼兒的神情不禁黯淡下來,連帶雙肩也微微下垂,顯得有幾分頹然。


    林婉婉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問道:“怎麽了?”


    顧盼兒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後緩緩開口,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盡無遺地敘述了一遍,“家裏有意送二郎去參選挽郎。”


    這也是她近日為何頻繁往舅家跑的緣故。反複梳理培訓其中的流程、禮儀以及諸多禁忌…甚至細致入微到了對柳恪的形容外貌進行一番精心的修飾與調整。


    往常梳妝,無論男女,皆是追求肌膚的白皙無瑕,仿佛那是美的唯一標準。


    輪到柳恪,卻需反其道而行之,把他黑裏畫。偏偏遇上炎熱的夏季,脂粉與汗水交織,難以持久,不知費了顧盼兒多少心力。


    “挽郎”,這個詞匯對於王玉耶來說,或許並不陌生。


    但顧盼兒深知,在場的其他人或許並不清楚它的含義,於是不得不耐下性子,逐一為他們解釋,“挽郎,特指王公貴族出殯之時,負責牽引靈柩、吟唱挽歌的少年。”


    “烈王為國捐軀,是大吳的英雄,是無數人心中的楷模。二郎若能送他最後一程,也是一份難得的榮耀。”


    林婉不由得微微瞪大了雙眼,心中暗自詫異,以前怎麽沒看出來顧盼兒對吳嶺有著如此深厚的敬仰之情呢?


    要知道,柳家和顧家都是徹頭徹尾的文官,對吳嶺的好感度在及格線以上就不錯了。拉滿,想都不要想。


    更不要說,讓親戚子弟去參與抬棺材這種在許多人看來並不體麵的工作了。


    還是王玉耶有見識,進一步闡釋道:“挽郎亦可視為一種出身,有機會選官。”


    雖然比不上恩蔭來得順理成章,但也不失為一種入仕的捷徑。誠然,這其中或許夾雜著些許“幸進”的成分,但不妨礙它是正當且可行的仕途攀升途徑。


    王玉耶繼續深入剖析,“去年為懿德太子抬棺的挽郎們,如今已陸陸續續封官,高者甚至有七品。”


    何況吳嶺是壯烈殉國,能為他抬棺送行,無論是從麵子上還是裏子上講,都是極為難得的。


    林婉婉驚訝得捂住嘴巴,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這種火箭般的升遷路徑,她竟然聞所未聞。


    相比之下,祝明月依舊保持著冷靜與理智,問道:“參選挽郎有何要求?”


    顧盼兒:“六品以上官員家族子弟。”


    也就難怪祝明月等人不知道了,光是這一門檻,便足以將絕大多數人拒之門外。


    士庶如雲泥,七品更是一道坎。


    柳家雖已沒落多年,昔日的光輝不再,但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其家族底蘊依然深厚,人脈之廣、門路之多,絕非普通人家所能企及。


    即便是在家族衰敗的境遇下,柳家依然擁有著令人豔羨的資源與優勢。


    祖輩留下的恩蔭名額不夠,那就另辟蹊徑,把柳恪送進國子監深造,以期他日能夠步入仕途。


    但這也要看天時地利人和,國子監內的學子眾多,能夠真正脫穎而出者寥寥無幾。


    柳恪有些學兄時運不濟,都抱孫子了,還在家裏啃老呢!未能實現為官一任,不知造福還是為禍一方的夙願。


    既然國子監候官之路漫長且充滿變數,柳家顯然不願將寶全部押在這一條道上。眼前有個潑天的機會落在眼前,當然要牢牢抓住。


    柳家立刻改換賽道,讓柳恪借挽郎身份出仕。


    即便已然沒落,但這些祖上曾顯赫一時的長安土著,也比杜喬隻能千軍萬馬去擠一根獨木橋強得多。


    祝明月篤定道:“想必競爭頗為激烈吧?”


    顧盼兒輕輕點了點頭:“嗯。”


    有了上一次挽郎選拔的光輝前程作為參照,加之吳嶺為國捐軀,其死法堪稱天下一等一的壯烈。無論是出於敬仰之情還是出於實際利益考慮,都使得這一次的挽郎選拔變得前所未有的激烈。


    柳恪身在其中,實在算不上擁有什麽明顯的優勢。


    顧盼兒:“此次選拔的主持者是禮部陳侍郎,父親說他偏愛那些清俊脫俗的士子。”


    這一點上,柳恪倒是勉強符合要求。


    唯一需要修飾的就是他略顯蒼白的臉色,以免讓人產生唱挽歌的少年體弱多病,可能會在半路夭折,最終變成“陪葬”的詭異聯想。


    顧盼兒無奈地搖了搖頭,輕歎一聲,“哪知道烈王喜歡虎頭虎腦的!”


    她向眾人訴說此事,不過是想了解一些內幕消息罷了,並未指望能夠走後門。


    她們也沒有那個能耐去開後門。


    畢竟,吳嶺的葬禮,不僅是孝子吳越的私事,更是國事。


    禮部在盡職盡責的同時,也要尊重當事人的意願,不,更確切地說,是尊重當事屍體的意願。


    這方麵,柳三郎還能搭點邊,但他年紀太小了。柳恪從小到大就沒“虎”過,一直瘦得像條麻杆似的。


    顧盼兒不由得打起一點歪門邪道的主意,譬如讓秦本柔在柳恪的衣裳裏絮上一層薄薄的絲棉,讓他看上去更強壯一點。


    大夏天穿冬衣,還要頂著烈日訓練、唱歌、舞蹈…想想都有些遭罪。但和即將獲得的收益相比,這點付出又算得了什麽呢?


    顧盼兒說幹就幹,果斷道:“我去找舅母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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