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夠奴婢了,雖說她是皇後跟前風光得臉的四錦,可再風光也是奴才,她不想再伺候人,不想熬身子值夜不想絞盡腦汁揣測娘娘的心思,她不比緹錦她們腦子靈泛,每回揣摩都好似脫了層皮。“……娘娘曾說拿奴婢當妹妹。”她似心有怨氣,開了口,便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娘娘後來回宮卻再未提過此事,奴婢隻當娘娘笑言,也不敢多提,隻想著一心一意服侍娘娘,可娘娘這些年隻信彤錦……”鄭皇後抬手止住了她的話頭,不想再聽,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她:“若勝的是我呢?為何沒想過來求我?”茜錦低著頭不敢看她:“榮王並非陛下親生,太子才德兼備。”太子又早早識破了娘娘的計謀,娘娘如何能勝,更何況女子豈能為帝,娘娘實在異想天開。鄭皇後嗬了一聲,透著荒誕與可悲,不知是為茜錦還是為自己。“誰告訴你榮王並非陛下親生?”她問,目光卻盯著永昭帝,“他就是陛下的兒子!親生兒子!”永昭帝耷拉的眼皮微顫。鄭皇後聲音冷厲:“我敢對天發誓,敢用我的性命起誓,榮王若非陛下親子,我便五雷轟頂,不得好死,來世為奴為婢!”她倏地站起身,怒意壓抑不住朝太子而去:“殿下,榮王和長樂可是你的親弟妹,殿下為了今日竟造此謠言,實非君子所為。”太子淡淡道:“孤從未說過,皇後該問的另有其人。”鄭皇後輕嗤:“除了殿下還能有誰,若我真做過對不起陛下之事,難道陛下會不知?還會封我為後?陛下您說呢?”永昭帝好似成了佛,一動不動。鄭皇後眼中掠過一抹嘲諷,重新坐回去,意有所指道:“陛下可小心些,連跟了我二十年的宮女都能說背叛便背叛,想來陛下身邊也未能幸免,隻是不知是哪個,是否在殿中,高公公呢,怎的不見高公公?”南若目光平靜,恍若未聞。常青膝行到永昭帝麵前磕頭,又急又慌:“絕不是奴婢,奴婢對陛下忠心耿耿,奴婢若說謊,便不得好死……”永昭帝掀起眼皮:“皇後先跟朕解釋為何會與衡王勾結?”聲音一厲,“難道皇後真如夏侯沛所言,想謀奪帝位?!”鄭皇後沉默兩息,抬眸直視他,擲地有聲:“是又如何?!”一片寂靜。除了早就料到的,其餘全被鄭皇後的豪言壯語驚住,他們以為她與衡王勾結,是為了推榮王上位,哪曾想竟是為了自己,諸臣麵麵相覷,滿心荒唐,比聽到聖上功績全來自皇後都荒唐,若非聖上與太子在此,他們會以為皇後瘋了。太子擺手:“都退出去。”鄭皇後:“怎麽,何必如此驚訝,殿下也別著急趕人,反正該說的你們方才不早都說出來了,想來也不差我再說一個。”她輕笑,目光含著病態似的猖狂:“連一個得了癔症的瘋子都能做太子,本宮為何不能肖想帝位。”南若心頭一沉。鄭皇後一抬手,外頭數道叮鈴叮鈴的鈴鐺聲響了起來。第九十七章 變中九十七南若幾乎瞬間想伸手過去堵住太子的耳朵, 指甲陷入肉裏的疼痛叫他忍住了。太子神色平靜,並沒有因為鈴聲而有絲毫過激反應, 隻捏著腕上琥珀珠子的手指泛白。永昭帝高聲怒喝:“皇後!”鈴聲很快伴隨著禁軍的槍聲停止, 刀槍的威脅下,外頭“援軍”不得不停下小動作。鄭皇後臉上露出毫不遮掩的遺憾:“太子何必強忍,你得了癔症是事實, 就算今日忍得住,總有一日也會發作,癔症發作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跟在一個發瘋的主子身邊,說不得哪日就丟了性命……”她朝諸臣一笑, “各位大人說呢?”諸臣不語,這種時候他們閉緊嘴才是最合適的。“皇後!”永昭帝怒極, “你大逆不道犯上謀逆, 竟還敢誣陷太子,世上怎有你這般惡毒婦人!來人,將皇後拿下!”沒有人動。太子耷拉著眼皮調整呼吸,沒有理會永昭帝。鄭皇後發出一聲嗤笑, 眼神帶著明晃晃的嘲諷和幸災樂禍,似乎從剛剛坦白想稱帝真實目的後, 她就不再偽裝自己。“惡毒?論惡毒我哪裏比得上陛下, 陷害兄長、弑父上位、害死發妻,跟殿下比起來,我還差得遠。”南若目光微變, 害死發妻……“太子還不知道吧。”鄭皇後冷冷道,“你母後——”“閉嘴!”永昭帝盛怒,不顧腿傷站起來指著她,“你究竟要汙蔑多少人才罷休,竟連先皇後都牽扯進來,太子,難道你就看著她攀扯你母後!”太子摩挲著手中的琥珀珠,開口:“孤知道。”鄭皇後與永昭帝話音戛然而止。太子神色平靜:“母後臨去之前便告訴了孤,她早就察覺自己的病有異,也查出是父皇在她的藥裏多添了一味,父皇這些年對孤忽冷忽熱,不正是懷疑孤知曉真相,怕孤心懷怨恨麽。”可他同時也懷疑榮王不是親生,再不甘心也隻能讓他這個確定是親子的太子坐得穩穩當當。“荒唐!”永昭帝喝道,“你母後的病有脈案在冊,吃了什麽藥皆有記錄,你大可以找太醫來對峙,朕知曉你母後對朕有怨,怨朕當年執意要封鄭氏為皇貴妃,卻不想她竟怨朕至此,對你說下這般謊話……”“噗嗤——”鄭皇後突然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全無禮儀可言,笑得眼淚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