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邊看出去是熱鬧的街道,京城少有高建築,這個高度幾乎能俯瞰小半個京城,上元節燈火如織,從高處看更有一番意境。什麽叫東風夜放花千樹,什麽叫星如雨魚龍舞,古人誠不欺他。“看他。”太子示意他站過來些,將手裏的望遠鏡架到他眼前,幫他調整方位,“看到了嗎?那個捏糖人的攤販。”南若餘光瞥了眼太子近在咫尺的側臉,想著既然太子不在意,自己也沒必要大驚小怪,便忽視略過親密的距離,定神瞧去,看到了他說的攤販。是個圓臉中年男子,很慈和憨厚的樣子,樂嗬嗬捏著糖人,捏一下抬起頭看一下路過的舞燈隊,等候的客人也不催他,笑著和他聊天,兩個戴毛線帽的小孩蹲在旁邊一會兒瞧瞧攤販的手,一會兒瞧瞧燈,還不忘舔一下手裏的棍糖。南若忍不住笑了笑。“是不是很有意思?”太子音色低沉,帶著一些沙啞,幾乎能叫人想到他說話時喉結震動的情形。南若不動聲色的將耳朵挪開了一點:“是。”不忘怕句馬屁,“殿下上元也不忘體察民情,實乃國之大幸。”太子笑了一聲,笑聲裏裹著氣音,南若又默默將耳朵挪開了一點。“我在看他,他,他們……”太子目光落在下麵熙熙攘攘的人群,笑容淡了下去,“百姓無知,可無知而無憂,你說,若有選擇,你願知還是不知?”南若不由扭頭大著膽子端詳了太子片刻,道:“殿下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太子任由他看,隻盯著下麵的熱鬧:“都聽。”南若啞然失笑,想了想,道:“臣記得&lt心經&gt有言:菩提薩陀,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知夢想,究竟涅盤。”“臣愚鈍,隻理解為萬事勿要執著,隻要不關心,沒有得失之苦,便也沒了恐懼,不會為未知而憂慮懼怕。”頓了頓:“這是假話。”太子扭頭,因兩人離得近,這一轉,四目相對。南若沒有後退,也沒有錯開目光,坦然直視他,道:“若讓臣來選,臣寧願痛苦的清醒著,也不願快樂的糊塗著,也許是臣未曾體會到真正的痛苦,臣想,並不是知曉越多越痛苦,知本身並不痛苦,而是思慮過多。”難道他是歡天喜地高舉雙手接下這份突如其來的穿越的嗎?不是!被迫穿越,他也憤怒也煩躁也鬱悶,可這些負麵情緒除了惹來懷疑外,沒有絲毫用處,成年人之所以稱之為成年人,便是能迅速調整自己,消化負麵情緒。若在保留現代記憶和消除之間選擇,他肯定選擇保留,再見不到親人固然痛苦,可至少他還記得他們。“之所以痛苦,無非發現無力改變罷了,便將一切怪罪太清醒。”他大概明白太子的病根在哪裏了——或者說病根之一。他接受著世上最好的教育,整個國家最頂尖的學識都向他敞開,任他隨意閱讀,他也擁有至高的地位。可偏偏許多事情他預見有問題或者已成事實,卻無力阻止也無力解決,尤其他離能夠做決策隻一步之遙。南若想起前世許多出家的碩士博士,慧極必傷。太子怔怔看著他,麵上竟掠過一抹無措。南若一瞬間心頭遏製不住泛起了憐憫,想想太子的年紀,放在前世正處在樹立三觀的階段,前世信息爆炸,迷茫時動動手指可以搜到無數條建議,可太子聽到的聲音有限,全憑自己去摸索,又不能跟人訴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神佛也會犯錯,何況是人。”他道,“臣從前也時常苦悶,臣那時是何情形殿下也知曉,臣甚至想過自暴自棄,後來才漸漸想明白,說來臣還得謝過殿下當時不計較,願意幫臣一把。”“殿下聰慧過臣,膽識學識都過臣,想來也會比臣更快想明白。”“臣膽大妄言,還望殿下莫怪。”太子沉默半晌,道:“江南之事恐怕短期內我不能為你和傅卓裴定高討個公道。”南若一怔,反應過來太子說的是他們三個被追殺的事,他竟惦著給他們討公道,他自己都沒在意!或者說在意也沒用,皇帝堅持要保人,他還能抗旨不成。可太子在意!南若這一刻體會到古人所說願為主公鞠躬盡瘁是什麽感受了。“臣不急。”他由衷道,“臣願意陪殿下一起等,臣相信殿下。”毫不吝嗇朝太子奉上誠摯的目光。太子定定看他。“殿下?”南若莫名。太子抬到一半的手頓住,在他肩頭輕輕拍了兩下,斂目:“我記下了。”南若見他眉頭舒展,心頭不覺鬆了口氣,遲疑了下,道:“殿下往後若有疑慮不妨試試寫下來,就當傾訴,然後再燒掉,臣先前便是這般抒發苦悶。”這是他忘了從哪裏看來的一個辦法,可能有用也可能沒用,但對太子來說許是最保險的方法了。太子沉吟道:“何必燒掉,往後你若寫下不如拿給我看,作為交換,我寫下的也拿給你看。”這……南若有種自己給自己挖了坑的感覺。正想找借口婉拒,冷不防傅卓急急推門進來,滿麵惶然的衝到太子麵前:“殿下,太後病重——”第六十四章 翻轉六十四年節過完第一件事:太後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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