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若順著他的手抬頭,一瞬間漫天星辰落入眼中,繁星如鑽石明珠鋪滿了整片夜空,夜空與遠處的黑融為一體,船隻輕晃,恍惚間仿佛搖曳在星河裏。南若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前世今生他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麽美的星空,城市裏哪有這樣的夜空,他以往隻在視頻裏見到過。穿越這麽久他竟然沒想到夜裏抬頭看看天!也是,在燈火璀璨的城市待久了早失去了夜裏要抬頭觀星的認知,什麽都沒有有什麽好看的,前世他連中秋都沒抬頭賞過月,以至於竟沒反應過來在這裏抬頭是能看到星星的!南若凝望著天空久久不能回神,連太子什麽時候到了身邊都不知道。“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太子憑欄吟誦一句,見他回過神,笑道,“此情此景,可是應了這句詩?”南若忙行禮,心道這句詩好像有點耳熟。“不必拘禮。”太子抬頭目視天空,“皇後此句詩作得妙極,孤從前隻耳聞,如今才算眼見為實什麽叫星垂什麽叫月湧。”鄭皇後的詩啊,南若心情微妙,怪不得他覺得耳熟,應該是以前背誦過全文,不過這首他已經忘得差不多,誰寫的來著?“可惜皇後隻得了這半句,他人描補得都差了些意境。”那是因為她大概隻記得這半句,或者後麵的不方便說出來,南若心道,嘴上跟著誇了兩句,就當是誇給原作者。太子勾起若有似無的笑:“皇後詩詞中精妙的又豈止這一句,隻可惜近些年極少再有詩作問世,皇後文風多變,不論哪種總有佳作,如今擱筆,實在叫人遺憾……”南若卻沒聽出有多遺憾來,反倒聽出了一股暗諷的意味,看來不是所有人都被鄭皇後的仙人夢授糊弄過去,那麽皇帝渣爹他們呢?當女主還沒想到夢授這個說辭、卻名詩佳作不要錢似的往出冒時他們是什麽想法?尤其容相,作為名滿京城的才子,他真的沒有懷疑過嗎?就一丁點都覺察不出破綻?他又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跟鄭皇後吟詩作對撫琴下棋的?真相似乎已經呼之欲出。“娘娘……”他想假裝沒聽懂應付兩句,嘴唇翕動,始終沒說出口。太子扭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笑意加深,不過卻沒有再多說,換了話題:“可是在房中悶得慌?”南若便從善如流接上:“是有些,臣如今在營中操練慣了,忽然閑下來倒有些不適。”沒有手機電腦,沒有網絡,他再也不是那個半年都能不出門的死宅了,現在閉門在家一天他就能無聊死。太子便上下打量他一眼,頷首道:“是結實多了,你從前太瘦弱,瞧著一陣風就能吹走,如今剛好,有了點武官的樣子。”說著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不錯,改日與孤再較量一場,給孤瞧瞧長進了多少。”南若笑著應下。太子又對他訓練旗丁之舉讚了兩句。南若見他心情不錯,趁勢問道:“此行殿下可需臣做些什麽?”或者說打算做些什麽。太子聽出他的言外音,一笑:“你隻待在孤身邊看著就行,不用你做什麽,哦,倒是有一件。”南若來了精神。太子:“等回京,你寫篇感悟給孤,免得回頭父皇問你此行都見識了些什麽你答不上來。”南若:“……”大哥你教導主任轉世的吧,還能不能好好交流了?太子被他的神色逗樂,朗聲笑了出來,俊朗的眉眼完全舒展開,眸光明亮,竟有股陽光不羈的意味。南若被這撲麵而來的青春期荷爾蒙震了震,太子往日表現的太過成熟,叫人忽略了他其實還是個十八快十九的少年。放到前世,正是在籃球場裏揮灑汗水接受女生喝彩的年紀。想著,便忘了惱意,被他感染禁不住也跟著露出了笑來。太子目光一怔。“咳咳咳……”冷不丁傅卓從後麵冒了出來,看看太子又看看南若,狐疑道,“大晚上都站在外頭做什麽?”往前兩步一陣冷風迎麵,他抖了下,“你們不冷?”太子回神,攏了攏身上的狐裘,重新恢複淡淡的模樣,仿佛剛剛的笑隻是一個幻覺。“是有些冷,回去吧,免得著涼。”南若隻能應下,心裏可惜浪費了這麽好的氣氛,他本來還想趁著太子心情好多打聽點消息。從京城到江南一般需要半月左右,他們加快行船,又一路暢通,縮短到了十日。本來第九日便能靠岸,甚至已經看到了等在岸邊來迎接的官員,太子卻忽然變了主意,叫船繼續往前,而後拐入支流停在了文芝。第五十一章 冤屈五十一船停靠入港, 南若以為太子臨時改主意是想借機微服悄悄探查消息,卻不想太子叫人抬出太子依仗, 還不知從哪給他們也找來了馬, 鼓樂吹打開路,浩浩蕩蕩前往知府衙門。到了大門口,南若挑了下眉, 大燕講究官不修衙,隻要衙門不是太礙觀瞻或有倒塌傾向,官員不得修繕衙門,當然這個不得是指不得用公款,若自掏腰包就沒有問題。不過極少有官員這麽做, 官職並非連任,花大價錢修好沒住幾年就調走, 豈不是白花了銀子, 還顯得自己不夠清廉。然而眼前的文芝知府衙門卻沒有一絲破舊,門柱屋瓦全是新的,顯然花了一番功夫修整過。門口接到消息的官員小吏急匆匆趕來,個個誠惶誠恐, 領頭的看樣子一路跑過來,額頭滿是汗, 上前磕磕巴巴:“下官……屬下……小臣文芝同知黃壽見、見過太子殿下……”後頭小吏們層次不齊磕頭唱禮, 嘴裏喊的詞都不一致。黃壽汗流得更多了,抖著嗓子解釋道:“另兩位同知與通判前日便去了華亭碼頭迎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