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短暫的一兩個動作,席逢越便意識到了,主導這件事情的,從來不是那個乖張暴虐的蠢貨。


    而是那個看似柔弱的少女。


    “這位先生,這件事情我外甥他不對。我想你們來這裏應該也是要吃午飯的,這頓飯讓我來付錢,就當我給你們的賠償可以嗎?”


    “或者說,這位小姐你想要什麽賠償嗎?可以盡管提,沒關係的。”


    男人彬彬有禮,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完美得挑剔不出任何錯誤。


    隻是明明是對兩個人說的兩段話,可男人那道溫和有禮的目光,卻始終落在那個少女身上。


    “不用了,沒關係的,我也沒有受傷。”


    正忙著安撫這個燕治乾的脾氣,避免他做出什麽恐怖的事情,因此薑見月也絲毫沒有察覺到席逢越看自己的目光,滿是深意。


    “燕治乾,我沒事的,我們還是直接去吃飯吧?你在校門口等了我那麽久不餓嗎?”


    薑見月盡量擋住她身後那幾人,以防燕治乾又看他們一個不順眼,然後發瘋。


    隻是她根本沒想到,現在燕治乾完全沒心思在那三個人身上。


    先前少女搭在他手臂上的那隻手,已經收了回去。燕治乾一邊忍不住回憶著那種感覺,一邊又為自己之前的大驚小怪而感到說不出的恥辱。


    但是在聽到少女的話後,他隨心所欲,完全憑脾氣做事的大腦,突然靈光了起來。


    他猛地看向她,眼神是毫不掩飾的意外。


    “你叫我什麽?”


    薑見月被他這麽一提醒,才發現自己剛才情急之下直接喊了他的大名。


    她摸不透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的心思,猶豫著問:“嗯……燕先生?”


    變臉隻在一瞬間,燕治乾本來揚起的嘴角立刻耷拉了下來。


    他說話的語氣馬上就又衝了起來。


    “燕什麽燕先生,再叫!”


    薑見月不太確定地叫道:“……燕治乾?”


    眼尾上挑,男人那雙標致的丹鳳眼裏流露出了近似某種大型猛獸被順毛後的舒慰。


    “記住了,以後就這麽叫。”


    完全目睹了這兩個人的相處方式的席靈瑤,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這男的,有病吧。


    她是結了婚的人,以前也是被人追求過來的。她能感覺到麵前這個瘋男人,對這個漂亮妹妹是有意思的。


    但是追求女生是這麽追的嗎?他腦子被驢踢了吧?


    說到底,這種女孩子,真的要配也是配她弟弟吧?


    心裏這麽想著,席靈瑤轉頭悄咪咪地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行了,既然她說沒事,那就這樣吧。”


    燕治乾輕蔑地看了眼那個在他眼裏裝模作樣,博取薑見月好感的男人,惡意赤裸裸地展現在他的麵前。


    “吃飯?她缺你那頓飯?她想吃什麽我買不起?”


    “……”


    席逢越並沒有反駁他,臉上掛著一個嚴絲合縫的笑容,似乎完全沒有感到冒犯。


    瘋狗。


    大腦發育不健全的蠢貨。


    至於這個女孩……


    席逢越回想著少女隻是憑幾句話,幾個動作就將男人安撫得服服帖帖的過程,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一個再恰當不過的詞語來形容。


    訓狗。


    席逢越忍不住多看了那少女一眼,那個他先前以為是故意接近杜予一的人,此時正皺著眉看著自己,臉上露出了些許為難之色。


    像是對身邊這個蠢貨的冒犯而感覺到抱歉。


    “走了,你,快點帶路。”


    心情因為薑見月態度的轉變而大好,燕治乾難得“禮貌”地朝在一邊裝死的侍者示意。


    兩方一看都是權貴,誰也招惹不起,所以從頭到尾完全不敢吱聲的女侍者險些以為自己要丟了工作。


    這時候聽到燕治乾的話,頓時如釋重負,恢複她的職業笑容。


    “好的,先生,這邊請。”


    隻是薑見月卻沒有那麽快跟上,她停在杜予麵前,在男孩還有些後怕的神情裏,她彎腰,露出一個溫柔得像是林間拂過的和風的笑容。


    “小弟弟,別忘了等下把你的煤球找回來啊,還有……”


    薑見月湊到他的耳畔,用著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小聲道:


    “我替那個叔叔和你說聲抱歉,嚇到你了,不好意思。”


    杜予一搖了搖頭,小臉皺著一團,愧疚極了:“是我沒看路撞到你,對不起姐姐,你……”


    “薑見月,你跟他有什麽好說的,給我過來。”


    杜予一一句話還沒說完,麵前的少女就被另一個人拉著手臂帶走了。


    少女垂落下的黑發掃過他的臉,杜予一下意識轉頭看去。


    白青色的裙擺輕輕晃動著,是比旁邊庭院裏的青竹更淡雅的顏色,溫婉又柔和。


    少女轉頭,另一隻手朝他揮了揮,口型是——


    “拜拜。”


    杜予一輕聲地說出了這兩個字,直到對方的纖瘦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他仍呆呆地看著她離開的地方,嘴巴不自覺地微張著,像是看入了迷。


    “媽媽。”


    杜予一晃了晃和女人相連的手,他抬頭看自己的母親,稚嫩的臉龐還有著稚氣未脫的嬰兒肥。


    他眨了眨黝黑的大眼睛,用著天真卻又近乎殘忍的語氣問道。


    “那個叔叔,什麽時候會死掉啊?”


    “!”


    在聽清了杜予一說了什麽後,席靈瑤瞳孔猛地一縮,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孩子,企圖在他臉上找到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可是男孩的表情認真,像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一樣。


    席靈瑤也顧不得自己穿的是裙子,她立刻蹲下身,一把捂住了杜予一的嘴,看著他的目光滿是恐慌。


    “一一,你亂說什麽!”


    “你怎麽能這麽詛咒別人?這是不對的你知不知道!”


    杜予一掰開她的手,不解地反問道:“為什麽不對?”


    “為什麽不對?”


    席靈瑤重複著這句話,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像抓住什麽救命稻草一樣,用著懇求而又害怕的眼神,看向席逢越。


    “阿越,一一怎麽會突然這樣……不是說都好了嗎!”


    聞言後,席逢越朝她搖了搖頭,又給予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隨後席逢越單膝跪地,抓著杜予一的臂膀,鏡片下的栗子棕眼眸,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一一,告訴舅舅,你喜歡那個姐姐是嗎?”


    “是啊,怎麽了?不可以嗎?”


    “舅舅沒說不可以哦。”


    席逢越用著一如平常的語氣,繼續問道“那你想要那個叔叔死,是因為你不希望那個叔叔和那個姐姐在一起嗎?”


    杜予一點點頭,孩童黑白分明的眼眸,亮的有些瘮人,語氣理所當然。


    “對啊,他死掉了,姐姐不就能陪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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