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咬了一口,剛想稱讚,便聽路加補充道:“是蘭斯的手藝。” 少女頓時噎住。 她偷偷瞟了一眼站在角落裏、垂著頭、眼神落寞、怎麽看都有些低落的銀發仆人,又看了看對此渾然不覺、一臉期待、活像個負心漢的哥哥。 懂了。 一定是蘭斯專門做給哥哥的。 為心上人傾心準備食物,卻被心上人轉手送給他人……可憐的蘭斯,一定為此傷透了心。 “很特別的味道。”阿芙拉斟酌著說,“不過太甜了,不符合我的口味。” 路加臉上露出了真心實意的失望。 ……簡直被糖分蒙了心。 阿芙拉簡直想掰著他的肩膀搖晃,讓這個在感情上無比遲鈍的呆子多注意一下蘭斯的心情。 “這種甜度也隻有哥哥會喜歡。”她暗示道,“蘭斯是特地給哥哥做的吧?” “可能是他的個人口味。”路加似乎沒有接收到她的暗示,“從一開始他就格外喜歡放糖。” 還不是因為你喜歡。 阿芙拉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真是沒救了。 今早看到蘭斯脖子和嘴角又多了些傷痕,她還以為兩個人的感情又有進展呢。 她沒有發現,說那話的時候路加眼神有些飄忽不定,指腹不自在地在餐叉上蹭動了兩下。 蘭斯從未對什麽食物展現出特別的偏好,糖……可能真的是特地為他多加的。 不管原因是什麽,討好他、或者想通過征服他的胃一點點控製他,總歸結果是 如果對蘭斯態度太惡劣的話,下次的小蛋糕會不會變成鹹的? 不要這樣吧。 鹹的小蛋糕。 嘔。 路加灌了幾口牛乳洗去想象中的鹹蛋糕,順便甩掉了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換了另外一個話題。 “對了阿芙拉,以你目前對聖力的掌控水平,可以治愈多嚴重的傷勢?”他舉了個例子,“一刀捅進髒器裏,可以救活嗎?” “我們為什麽在早餐聊這麽血腥的話題?”阿芙拉對他心裏有氣,“聽了我都要食不下咽了。” 路加麵無表情道:“如果不是你昨天下午‘采花’的時候順手解剖了一具屍體,我會把你當做一位見血即暈的嬌貴小姐。” 秘密行蹤被揭發,阿芙拉差點嚇得靈魂出竅。 “……你知道了?” “嗯哼。”路加麵不改色地劃開煎蛋,“現在,如果不想被當做女巫送上火刑架的話,請回答我的問題。” “無情。”阿芙拉小聲罵了他一句。 談及正事,她放下了刀叉,臉色嚴肅起來。 “一刀捅進髒器,即便是心髒,隻要我在場而且傷員的靈魂沒有消散,我都可以救回來。” 路加驚歎地望向妹妹。 他知道原書中阿芙拉的治愈術很強,他本人也在和妹妹的接觸,以及名為“暗中保護”實為“尾隨跟蹤”的過程中了解到,阿芙拉並不隻是書中那個單純的天使。 夢想當第一位女教皇的人,可不是什麽毫無野心的柔弱姑娘。 但他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救治心髒被刺的病人,無異於起死回生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接收到哥哥讚歎的目光,阿芙拉難以遏製地彎起了唇角。 “其實算不了什麽。雖然沒辦法瞬間治療全部傷勢,但我能瞬間治愈最關鍵的一點,先保住傷員的性命,之後再慢慢其他傷勢。” 她小聲嘟囔:“解剖屍體也是為了弄清楚哪裏最關鍵。雖然行為上有些不妥……但目的是好的。” “你說的這些,即便是當今教皇也做不到。”路加還沉浸在驚歎之中。 “畢竟解剖死屍觸犯了教條。”阿芙拉有些愧疚道,“不過即便有這種能力,我也毫無用武之地。以身邊人被刺殺為前提的能力我倒希望一輩子也用不上。” 路加十指交叉托著下巴,定定注視著餐桌上的紋路,不知道在盤算什麽。 “我會讓你用上的。”他緩緩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有不太妙的預感。”阿芙拉渾身起雞皮疙瘩,“哥哥在計劃什麽?” 路加抬眸瞥她一眼,笑得神秘莫測。 “這就是淑女不適合知道的肮髒手段了。” * 傍晚,路加在聖鴻林夏宮的花壇邊散步,聽著剛晉升為管家的男仆匯報最近小王子收到的禮物。 禮單很長,以慰問小王子痛失管家為名,實則是某種蓄意討好。 自從國王狩獵日和慶功宴之後,和他熱絡起來的貴族日漸增多。在花壇邊散步的貴族們也會特地走過來,收起以前的輕視,向他認真道一聲安。 路加的目光在貴族們身上搜尋,嘴角微勾,像是不懷好意的惡魔在挑選他的受害者。 “殿下,有什麽我可以幫助您的嗎?”他身後的蘭斯問。 路加回眸向他一笑:“即便是‘肮髒的手段’?” “我很好奇是什麽樣的‘肮髒手段’。”蘭斯微笑著道。 路加探究地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後回過頭去。 “我想給阿芙拉造勢。”他輕聲道。 蘭斯道:“阿芙拉小姐的治愈術冠絕當世,隻不過她的才能一直被埋沒了。” “你也發現了?”路加眼睛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她所缺少的隻是一個展現的機會。” “殿下想為她創造這個機會。”蘭斯道。 路加點頭。 “聯姻和傳教涉及國家和教會,即便我貴為王子,也無法憑一人之力阻止。必須讓其他貴族‘幫助’我。” 他目光幽深,“如果她隻是一名微不足道的私生女,那麽遠嫁他國算不上什麽損失。” “但如果貴族們發現她可以‘起死回生’聖力之強甚至能和主教媲美,他們舍得拋棄能夠賜予他們第二次生命的人嗎?” “殿下想‘勸服’貴族們合力留下小姐。”蘭斯道,“用一次擺在眼前的‘事實’。” “沒錯。” “那麽這個計劃‘髒’在什麽地方呢?” “想知道?”路加朝他笑了笑,紫眸晶亮。 蘭斯側頭。 路加轉回頭收回視線,話音帶笑:“不告訴你。” 蘭斯無奈地看著他。 早上在殿下的要求下,蘭斯將他那一頭燦金色卷發梳理得服服帖帖,而此刻卻已本性暴露,頑劣地卷翹起來。 正如其本人一樣。 正在這時,有人迎麵向他走來。淺金發色,深藍色的眼睛,由一名子爵和子爵夫人帶著他們的三名子女。 “路加殿下。”子爵脫帽按胸,他的夫人和孩子們也同樣向路加致意。 “日安,莫爾子爵。”路加露出得體的微笑。 莫爾子爵微感詫異,沒想到這位目中無人的小王子能記住他的名字。 他表情變得諂媚:“殿下還記得我,我深感榮幸。” 路加嘴上隨意應付了兩句,目光則在莫爾子爵一家之間掃視,注意到了其中一個孩子低著頭沒有看他。 那少年微微佝僂著背,盯緊腳尖,很是局促不安。 如果挺直肩背,身材倒是和路加差不多。 路加眼中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蘭斯眼神微微一動。 注意到了來自路加的視線,莫爾子爵揪起那少年的後襟,將他提上前來。 “我這孩子生來膽小怕事,上不了台麵,如果惹了殿下不快,還望殿下諒解。”子爵衝那少年道,“貝洛克!還不快見過殿下!” 那名叫貝洛克的少年唯唯諾諾地向路加行了一個禮。 “貝洛克莫爾。”路加笑著道,“很高興認識你。” 蘭斯麵色不變,眼神卻透出一絲奇怪。 因為殿下現在的語調簡直見鬼的寬厚親和。 如果不是殿下有一對又會打壞主意又愛刺傷人的山羊尖角,蘭斯還以為他真是頭無害的小綿羊。 但這藏起尖角的山羊,很明顯獲得了來自另一頭真綿羊的信賴。 貝洛克鼓足勇氣抬眼瞥了路加一眼。 這一眼就呆住了。 小王子在夕陽的餘暉下散發著暖融融的光,有意收斂起鋒銳的棱角之後,他柔和得像一個寬和的哥哥。 很久沒有人這麽友善地對待過貝洛克了。 “您好,殿下。”他小聲道。 莫爾子爵的視線在自己的次子和小王子殿下之間打了幾個來回,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這位殿下喜歡的可是同性。 莫爾子爵心情幾番變動,最後停在撿了便宜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