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鍾後,李言誠坐車來到了剛才在電話裏陳向天說的那個地方。


    剛拐到胡同口這條路上,遠遠的他就看到陳向天正站在路邊朝這邊張望著,在他身旁距離一米遠還站了一個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歲的成熟美婦,前凸後翹,很是吸睛。


    就這樣隨便掃了一眼,他就注意到從那個女人身旁路過的很多男人,都會向她偷偷行個注目禮。


    這裏的胡同和他住的那邊不同,這邊胡同裏的路很窄,汽車根本沒辦法開進去,隻能停在路邊。


    看著由遠及近並準備在路邊停下的黑色小轎車,陳向天側頭跟身旁的女人快速說道:“來了,小蓉,人我幫你請過來了,能不能拿下就看你自己的手段了,但無論如何你不能壞我的事兒。


    最後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羅家可不好惹,羅家的兩個閨女都不是省油的燈,別看她們在京裏似乎不顯山不漏水,但想巴結她們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真要是被羅敏知道你打她男人的主意,都不用她來找你,隻要她歪歪嘴,有的是人願意把你當成見麵禮送到人家手中。


    總之,你自己考慮清楚。”


    迅速說完這段話後,陳向天抬腳就向已經停靠到路邊的黑色小轎車走去,剛走兩步,他嘴裏就發出了“咦”的一聲,隨之腳步也慢了下來。


    “怎麽了?”見他慢了下來,一旁跟著的女人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這車牌號碼不對啊,我記得那位的車牌號碼是1001……”


    陳向天的話還沒說完,黑色小轎車的後排車門已經被推開了,一道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從車上走了下來。


    看清楚確實是自己等的人後,陳向天急忙快走兩步上前,並同時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李局長您好,給您添麻煩了。”


    “陳司長客氣了,有些事情我們確實需要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跟陳向天握完手,李言誠就將目光落在了站在姓陳的側後方半個身位的那個女人身上。


    陳向天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開口給介紹道:“李局長,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女同誌就是我說的那個朋友,童秀蓉,兒童的童,秀麗的秀,蓉城那個蓉,茶舍就是她辦的。


    單獨一座院子,私密性非常好,在這裏談事情很方便,還專門配的有廚師,可以弄點簡單的飯菜,味道挺不錯。”


    李言誠有些不動聲色的瞥了眼陳向天,覺得有些奇怪,搞不懂他這麽詳細的介紹這個茶舍是什麽好意思?


    不過他臉上卻沒有流露出絲毫異樣的神色,而是微笑著跟那個女人點了下頭。


    “李局長您好,久仰大名,很高興見到您。”


    李言誠本來沒有跟這個女人握手的意思,可現在人家女同誌把手都伸出來了,他要是再端著就有點難看了,沒辦法,隻能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在她的指頭尖上輕輕碰了一下。


    “童秀蓉同誌你也好。”


    這個姓還是比較罕見的,陳向天介紹的時候李言誠就在琢磨了,等跟這個女人碰了一下手後才想起來她是誰。


    黃家的遺孀。


    這個童秀蓉和薑小冬的情況挺像,從小就生活在黃家,長大後嫁給了黃家獨子,和李言誠跟羅敏結婚的時間隻相隔了一個月不到。


    剛結完婚沒多久,黃家老爺子就因為某些莫須有的事情被調整到東北林場工作,一家人都跟著一起過去了。


    東北林場的工作和生活環境多苦啊,過去後短短三年,黃家老爺子和老太太就在那邊相繼過世。


    等到了七七年剛剛下發恢複高考的通知後,黃家獨子,也就是童秀蓉的丈夫,在伐樹時遇到了熊瞎子,沒能跑掉,被熊瞎子一巴掌抽的半邊腦袋都不見了。


    也就在他死後沒多久,他爹當年的問題就被查清楚了,組織上決定重新恢複其待遇,可惜的是,去時的四個人,回京卻隻剩下了童秀蓉一個。


    回京後她參加高考考上了一所大專,學的會計,今年剛畢業,分配在城東區財政局工作。


    這些不是關鍵,關鍵是,李言誠聽別人提起過這個黃家遺孀,說這個女人長袖善舞,回京後讀書的這三年,借著已經過世的公公的老關係,大肆經營自己的人脈,這處茶舍也是她經營人脈關係的一個重要環節。


    那會兒在電話裏聽陳向天說一個朋友開的秘密茶舍,他還沒多想,現在看到這個女人想起來她是誰後,才將自己道聽途說的和眼前這女人碰到一起。


    這一刻,李言誠是想轉身就走的。


    因為據他所知,這裏可不隻是一處簡簡單單的茶舍那麽簡單,什麽給提供簡餐也隻是順帶的,主要還是可以提供一些特殊服務。


    這項服務可不止是針對男人提供,同樣也為女人提供。


    他身為公安局副局長,這種藏汙納垢之所沒有鏟除不說,反而還去這裏喝茶,說出去了讓別人怎麽看。


    但在猶豫了一下後,他還是決定客隨主便,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和陳向天談談陳向陽的問題,他還想看看陳家人對這事兒的態度。


    至於說這個女人開的茶舍,回頭他要派人調查一下,如果這裏真如傳言中所說的那樣,他肯定會把這裏連鍋端了。


    女人在前引路,他和陳向天走在後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一些沒營養的客套話,管衛東則是走在最後邊。


    剛才來的路上李言誠就和他說了,今天的會麵未必會順利,指不定陳家老三就會生出什麽幺蛾子來,讓他一定要提高警惕。


    下車前,管衛東特意打開了別在後腰處的槍的保險,以防發生什麽不測。


    他現在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李言誠身邊的司機兼安保人員,在總部備案過,如果受他保護的人發生危險,他是有權力臨機處置的。


    跟在後邊,他用眼角餘光注意著前邊的領導,雙眼掃視了一圈四周,觀察著周圍的狀況。


    這段時間他隻要沒事兒就會向內保處的同誌請教一些關於安全保衛方麵的工作,本身又是偵察兵出身,在部隊時就接受過嚴格的訓練,學起這些東西來還是非常快的,現在欠缺的就是時間和經驗,以及進攻與防守這種理念上的轉變。


    院子,是一座標準的二進四合院,大小看上去跟李言誠在煤山東胡同的那座院子差不多,院子裏並沒有重新裝修,隻是簡單的翻修了一下,院子裏的衛生打掃的比較幹淨,為了方便,後院的角落還修了一間廁所。


    後院還種了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的棗樹,枝繁葉茂,將後院遮住了大半,夏天坐在這裏應該會很舒服。


    院子裏似乎再沒有別人了,從大門進來後一路走到後院主屋門前,整座院子裏安安靜靜,沒有一點動靜。


    童秀蓉撩開後院主屋的門簾,抬手請兩人進去,就在這時,原本一路都跟在後邊的管衛東快走兩步搶先走進了主屋。


    他的這個舉動讓童秀蓉和陳向天都是一愣,二人同時轉頭看向李言誠。


    可李言誠就像是沒看到似的,已經站定腳步,轉身欣賞起了院子裏的風景。


    看到這一幕,陳向天眼中的瞳孔猛然間一縮,閃過了一抹駭然之色,迅速扭頭瞥了眼屋內。


    他已經猜到剛才那個看上去十分精壯的年輕人的身份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安保人員。


    可李言誠的行政級別根本沒達到配備安保的資格,他也不相信這位新晉的李副局長,敢就這樣大模大樣的在京市這種地方私自給自己配安保。


    京市不比其他地方,真正在體製內還有進步希望的,幾乎沒人敢超規格的給自己提升與其級別不符的待遇,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呢,狼多肉少的情況下,誰要是真敢胡來,保準第二天小報告就滿天飛了。


    往上走的每一步都不容易,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主動放棄拚搏。


    這位李副局長既然能帶著明顯是安保的年輕人出來,那就說明,應該是經過上級批準的。


    級別不夠,卻能讓上級特批享受高了一個大級的待遇,陳向天能想到的就是這位李副局長身上的特殊技能了。


    不對,不止這一點,他還聽他家老頭子說過,這位還是個杏林高手,負責很多老同誌的身體健康問題。


    在那些已經退休的老同誌那裏,口碑不是一般的好。


    能這麽年輕就身居高位,跟羅家的關係還真不大,一方麵確實是因為居功至偉,另一方麵就是那些老同誌的舉薦了。


    前一點,隻要能舍得豁出命,又在相關單位工作,運氣好的話還是能辦到的,可後一點就完全沒辦法了。


    反正參加工作二十年,陳向天還從未聽說過除了眼前這位之外,那些老同誌能意見統一的去表揚同一個人。


    轉瞬之間,他腦袋裏就過了這麽多內容,就在他張嘴剛準備說什麽的時候,先一步進屋的管衛東又退了出來。


    出來後,小管什麽話都沒說,隻是默默的往房門另一側一站。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李言誠就轉過身來了,見小管默不作聲,他微笑著衝陳向天抬手示意。


    “陳司長,請。”


    “李局長,您先請。”


    屋裏的裝扮非常簡單,地上鋪的就是最普通的青磚,擺放的家具就是八仙桌、官帽椅、博古架、羅漢床,書桌,通往西耳房和東耳房的門都關著,裏邊有什麽也看不見。


    “您二位先請坐,嚐嚐張一元今年的新茶。”


    請兩人在八仙桌兩邊坐下後,童秀蓉親自給泡了兩杯茉莉花茶,又陪著說了兩句話,便以有事兒為由退了出去,將屋內的空間留給了兩個男人。


    “同誌,您要不要在這邊屋裏坐著休息會兒?”


    走出主屋後,童秀蓉看著站在門外一側屋簷下的管衛東問道。


    小管沒說話,隻是麵色平靜的搖了搖頭。


    姓童的女人此時也已經反應過來這個精壯年輕人的身份了,她對李言誠的身份可沒有陳向天了解的那麽清楚。


    隻是覺得這位李副局長譜擺的夠大,才什麽級別,出門都敢帶安保了。


    今天陳向天將李言誠約到這裏來,一方麵是因為這裏確實比較隱秘,方便他們談話,畢竟他們要說的事兒並不適合讓其他人聽到。


    第二就是因為這個女人了。


    童秀蓉很聰明也很有野心,她深知,一個女人想要在京市這種地方站穩腳跟,是非常困難的,她既想往上走,還想賺錢。


    但是賺錢在目前政策還不是很明朗的時候也不是那麽容易的,隻能暫時做一些台麵下的生意。


    她現在孤身一人,沒人能給她提供幫助,她隻能去找公公以前的一些老關係。


    可這些老關係能看在以前的交情上幫她一次兩次,卻也不可能一直給她提供助力。


    她必須建立起屬於自己的人脈關係。


    弄這個茶舍就是如此,講究的就是一個私密性好。


    至於說李言誠聽到的傳言,那還真是謠言。


    確實有些人在她這座院子裏過夜,也確實在這裏過夜的人都有人陪,但那都是他們自己帶來的,不是她這裏提供的。


    不管男的女的都一樣。


    她從東北回京才不過三年而已,就算她想做這種“拉纖”的生意,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更別提她根本就不敢做這生意,她身邊能稱得上人脈的關係,沒有在公安局上班的。


    人托人肯定能找上關係,但這種事情,人托人就不好辦了。


    況且,她總覺得一個女人經營那種生意實在是提不上串,說出去也不好聽,可能當很多人知道她做那個生意,都會自覺不自覺的就跟她劃清界限。


    外邊的傳言她當然也聽到了,她也是有口難言,總不能跟別人去解釋,那些不管男的女的都是人家自己帶來的吧。


    她要真敢這樣說了,都不說人家會不會收拾她,她這間茶舍是肯定不會有人再來了。


    她也清楚,如果任由這種傳言這樣傳下去,遲早有一天公安會查到她這裏來,所以她急需在公安係統找一個有分量的人來當她的背景。


    她同時也明白,自己給別人提供不了什麽,唯一能提供的就隻有自己。


    她自覺自己身材不錯,長相也不賴,又是單身一個,她願意委身於人,但是……


    但是她絕對不願意麵對那些跟樹皮似的臉,以及碰那鬆垮的皮膚。


    從上到下看一遍,符合她標準的人不多,也絕對不少,但要論手中有實權的,那絕對非李言誠莫屬了。


    童秀蓉托了一圈關係,可惜,她所謂能搭上關係的那些人,和李言誠都沒多少交集。


    或者說的更直白一些,她認識的那些人,除了少部分跟她公公同一輩的長輩們,其他她自己結交的,也一個個都削尖了腦袋想跟李言誠搭上關係呢。


    她能和陳向天認識,並且關係還不錯,也是因為她公公本身就和陳家的關係不錯,當年她公公被收拾的時候,陳家老爺子還做了不少工作,所以最終才能被分到東北林場去接受勞動改造,否則可能連京市都出不去就掛了。


    她這次回來後,也是第一時間聯係的陳家,陳家老爺子讓大兒子幫忙照顧一下,倆人就是因為這個才走的比較近。


    其實陳向天願意一次又一次的幫她,也是垂涎童秀蓉的美色。


    不過他這個人還是非常看重自己的前途的,所以,即便起了色心,他也一直都沒有進行再進一步的動作。


    這次借著弟弟的事情,他也想跟李言誠這個目前在京裏最有前途的同齡人搭上關係,甚至他還巴不得童秀蓉真能拿下這位李副局長。


    要是這事兒真能成,他手中也算是握住了一點把柄,能更進一步的拉近他們倆人的關係。


    被拒絕的童秀蓉也沒再說什麽,抬腳走進西廂房,從屋裏拉了一把椅子出來交給管衛東,然後轉身又回到了西廂房。


    她打算將身上穿的這身灰色列(寧)裝換掉,換上一身更能凸顯她身材的旗袍,等一個小時後進主屋去,給那兩個男人親自泡功夫茶。


    這一個小時是她提前和陳向天商量好的。


    陳家老大認為,他弟弟的事情就是那樣,如果李言誠願意放一馬,甚至不用一個小時就能談妥,如果人家決定公事公辦,就是談一天也不會改變什麽結果。


    他更看重的還是他自己,他不願意因為弟弟把他拖累了。


    實在是陳向陽這次做的事情太過火,讓他這個當哥哥的都心寒不已。


    他已經決定了,能辦成就辦,實在辦不成那就隻能跟老爺子說了,至於老爺子想怎麽做他不管,反正不能耽誤他。


    在主屋裏,童秀蓉出去後,陳向天和李言誠又聊了幾句沒營養的車軲轆話後,馬上就將話題切入了今天的正題。


    “李局長,關於我弟弟的事情……”


    陳向天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放在桌上的煙給李言誠遞了一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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