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你有止咳藥嗎?”“有,沒事……”樓主氣順了一些,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伸手按了一下椅子上的按鈕,隨著按鈕的凹陷,很快就進來一個神色緊繃的大高個,皮膚呈小麥色,長相硬朗英挺,頗為俊美,這種強壯健碩卻絲毫不顯累贅的身材,看起來倒像是遼國的人。大高個幾乎有兩個樓主那麽大,更何況是祁思言,他默默地給大高個讓路悄悄地往裴煜身邊去,也隻有裴煜的氣質和身高壓的住這樣的大高個。大高個根本沒理在場的其他人,徑直快步走到樓主麵前,隻是神色很冷地望了祁思言一行人一眼就再沒有別的眼神,彼時的樓主咳的幾欲嘔血,捂著嘴角,肩膀用力地顫抖著,像是要把自己的內髒都咳出來,整個身體都抖的不能自已,呼吸斷斷續續,異常地困難。大高個半跪下來,麥色的大手輕輕掐著樓主因為咳嗽不斷顫抖流淚的臉,熟輕熟路給他喂了一顆丹藥後倒了杯水,修長白皙的手指用力地抓住麥色的大手,就著他的手,小口口小口地吸取著水源。祁思言望著他們的動作,手指莫名其妙地輕顫了一下,扯住裴煜的衣袖。“怎麽了?”裴煜抓住祁思言的手,輕聲問。祁思言搖搖頭,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心情,隻是心裏卻還是想攥裴煜的衣角。樓主的咳嗽終於在喝了一杯水後好了,不過嘴唇仍然是蒼白的,他平靜地對大高個道:“我沒事了,你先出去吧。”大高個點點頭:“好。”說完後給樓主倒了杯水就出去了。“您沒事了吧?”祁思言有些擔心地道:“我哥哥也有咳疾,所以我爹爹不讓我們去打擾他,我隻有過年和生辰才能見到他,對了,您有神醫穀的消息嗎?”知言樓樓主垂眸,這不就是?卻見小包子朝他搖搖頭。祁思言居然不知道身邊的人是神醫穀少主嗎?“你想知道神醫穀的消息?”可能是知言樓樓主的語氣太過溫和,祁思言對知言樓樓主有些莫名其妙的信任:“嗯,我哥哥的病,隻有神醫穀能治,我身份有點棘手,不能離開京城,這次武林大會好不容易在京城,就想參加武林大會找神醫穀的人,讓他們給我哥哥治病,怎樣都行。”“神醫穀向來不為外人所知,我不知道他們的藏身之處,他們也不願意為我治病。”“為什麽?”祁思言問出來才覺得不妥,他看過的畫本不少,江湖紛爭,門派門主生了重病,治和不治禍患都不小,畢竟不知道多少人覬覦著知言樓這塊肥肉,萬一治好了神醫穀反而惹一身腥,還不如一直拒絕。他小聲道:“如果可以的話,我見到他們,會幫你說說情的。”樓主伸手揉揉祁思言的發頂,不著痕跡地套話:“謝謝你,你有邀請函嗎?我可以給你。”“我有!不過是搶來的。”說著說著祁思言又歎了口氣,如果有尾巴的話尾巴已經焉巴下來:“為此我還讓一個好人估計不敢再做好事了……”“嗯?”“我假裝被人搶劫,他過來救我,結果被我給搶了,事後想想其實挺內疚的,再見到他我肯定和他道歉。”樓主:“……”他無奈地勾唇,也就是麵前這個人讓他沒有脾氣,枉他還左思右想白狐怎麽會與這麽多人有牽扯,到底是有意無意,結果居然就是這麽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像是祁思言能做出來的事情。那偷信的事情到底和他有沒有關聯?“你知道怪盜三兄弟嗎?你抓住了他們三弟,讓他們去給你偷東西,讓他們好奇你的真實身份。”“他們告訴你我讓他們偷東西了?”祁思言倏地一下站起來:“他們告訴你我偷了什麽嗎?”“這倒沒有。”樓主輕聲道:“不過江府最近丟了一批重要的賬本和秘信,不知道是否和你有關。”“江府?是江清越的嗎?”祁思言問。“不是。”祁思言搖搖頭:“不是的話那就不是了,我讓他們給我偷的是江清越的東西。”不是嗎?他們偷的是江清越的信?不是江府丟失的那批賬本和秘信?樓主斂眉,那那批賬本和秘信被誰給偷走了?難道真的是江府或者炎國賊喊捉賊?見他低頭沉思,祁思言小心翼翼地問:“您問了這麽多,我能告訴的都告訴您了,能幫我找哥哥了嗎?”樓主從沉思中回神,回到最初的話題,他嚴肅地道:“他是殺手閣的人,怎麽會在你身邊?”“殺手閣的人?”祁思言看向裴煜,眸色沒有絲毫的異樣,仿佛殺手閣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值得忌諱的事情,他信任春風,單單是因為春風這個人:“就算以前是現在也不是了,春風是我哥哥,他對我很好,我不管什麽殺手閣不殺手閣的,隻想知道他在哪裏,您幫我找他就好了。”“他是你爹給你的人?”樓主沉吟片刻,倒是對春風的身份放心了些許:“他是殺手閣找了很久的人,最近殺手閣在京城準備參加武林大會,如果無故失蹤現在還沒回來,大抵是被殺手閣給抓走了吧。”“抓走了?他們住哪裏,我去找他們要人!”祁思言氣呼呼地站起身。【作者有話說】:昨天大姨媽疼的死去活來??第七十章 正麵剛殺手閣“告訴你隻是為了讓你放心。”樓主搖搖頭,抿唇淺笑,示意祁思言冷靜下來:“他以前就是殺手閣的人,很重要,他們找了他很久,現在他在殺手閣很安全。”要知道越辰昭曾經拿著款畫像滿世界找人的時候,如果不是老閣主出麵,越辰昭恨不得把整個殺手閣當做知言樓找到春風的籌碼。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春風在越辰昭心中的地位。“可是,他們抓走了春風。”祁思言張張嘴,輕聲反駁:“不是春風主動離開的,是他們抓走的,如果是對很重要的人,為什麽是抓他而不是請他?”樓主罕見的沉默了一下,找不出任何破綻,他溫和地同祁思言解釋:“嗯,你說得對,可是他逃跑了,逃了很久,殺手閣一直在找他,好不容易找到,自然會用抓這種手段,你能理解嗎?”祁思言抗拒地搖頭,他更加擔心了,有些替春風委屈地道:“我不理解,春風要逃跑,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殺手閣是什麽地方我不知道,裏麵的人我也不輕易下定義,可是春風是什麽人我知道,他如果要離開,肯定會告訴我,而不是偷偷逃跑,如果是偷偷逃跑的話,就代表我和他的關係已經不足以讓他告訴我或者讓他不敢告訴我了,那一定是我做了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情讓他失望了。”他說著就起身,雖然知道春風處境安全,沒有那麽急切,卻還是憂心不已,從胸口掏出自己帶的所有的銀票,又解下腰間的錢袋,把它遞給樓主:“這是我帶的所有的錢,請你告訴我他在哪裏,我去接他回來。”話裏的懇求讓樓主微微一怔。片刻後,樓主的語氣微微冷了下來:“你如何打得過殺手閣的殺手?倘若受了傷怎麽和家人交代?家裏不擔心嗎?”祁思言乖乖地拉住裴煜的衣擺,道:“我哥哥很厲害的。”“越辰昭武功深不可測,招式狠辣,你確定他打得過?”江湖之中,拳頭說話,祁思言不會武功,內心的小火苗頓時被一把水澆滅:“打不過。”裴煜聞言垂眸望著祁思言,聲音冷淡:“打得過。”“不行。”祁思言直接拒絕,他定定地望著裴煜,語氣難掩關切:“你身體不好,不能打架。”裴煜神情微頓,過了半晌才想起用手指握拳掩唇,清冷矜貴地用手撐著桌麵,咳嗽兩聲,語氣透著些許的疲憊:“沒關係。”祁思言頓時心疼的不得了:“有關係!我不能看你受傷,我們再想想辦法,春風我一定要帶他走,可是你不能出事,大不了,我們回去找人!”這句話成功地讓仙氣飄飄被迫弱柳扶風的國師閉嘴了。真病秧子在一旁看了會,輕輕歎了口氣:“罷了。”他對著門外輕輕喚了一聲:“阿萊。”怕門外的人沒聽見,他又按了一下椅子上的按鈕,按鈕似乎連著一根看不見的細絲,亦或是別的什麽,門外的阿萊能立刻知道裏麵的人在求助。那個伺候樓主的高大男子迅速推開門麵無表情地進來了。“阿萊,你跟著他們走一趟,越辰昭見了你會給我些麵子,不會為難他們的。”阿萊顯然是不願意的,他拒絕:“我去了你怎麽辦?”“剛吃了藥,能撐一會,你與他們去一趟,不會很久。”樓主聲音平和,隻是嗓子還帶著長期咳嗽而造成的微微的啞。他常年把藥放在阿萊身上,是因為他自己咳疾發作的時候,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更何況是手,他連視線都是模糊的,根本拿不穩藥和水,那些藥都是用上好的藥材煉製的,他曾經自己吃藥的時候撒過很多次,浪費的都是藥材,藥材難找,他心疼,也就沒有把藥放在自己身邊了。阿萊沒說話了。祁思言:“不用了,樓主哥哥,你身邊沒人照顧怎麽辦?”“別生氣。”樓主低聲道:“我給你包蝦餃吃。”阿萊最後還是讓步了:“我讓小雪上來照顧你。”樓主看向祁思言:“阿萊他是我的人,越辰昭見過他他,你們帶上他去,會輕鬆一些,越辰昭至少不會對你們動手。”祁思言:“……”他剛剛好像拒絕了,有人聽他講話嗎?阿萊有些急:“快走吧。”祁思言乖乖地道:“噢”裴煜伸手捏捏他的耳朵,試圖告訴自己祁思言自己並不廢:“我打得過,沒那麽弱。”祁思言小聲道:“我肯定相信你打得過,可是你的身體連下山治療江清越都做不到,我不能讓你以身犯險。”裴煜:“……”阿萊一路沉默寡言,帶著兩人去到了越辰昭盤下的宅子。南星給三人開了門,瞧見了阿萊,皺了皺眉:“有事嗎?”阿萊沒說話,往後退了幾步,將身後的祁思言和裴煜顯露出來,示意他們才是有事的那個人。祁思言言簡意賅卻也毫不客氣:“這位姐姐,麻煩放我們進去,我們找人。”南星敏銳地嗬斥道:“這裏沒有你們要找的人!離開這裏!”說著便要關門,她知道這兩人可能是來找她哥哥的,但她不想引起越辰昭的注意,隻想快點關門,畢竟引起越辰昭注意並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越辰昭現在還沒出房間,估計還沒從他哥嘴裏套出一點半點的過往,倘若被越辰昭知道這兩人的存在,鐵定是一場無法阻攔的腥風血雨。“我讓你放我進去!”祁思言臉色驟然冷了下來,語氣帶著毋庸置疑,那是一種長久的,帶有上位者的威嚴和氣勢,這種刻在骨子裏的皇室殺伐氣息,令南星當場怔住了。趁著這一瞬間,祁思言推門就走了進去,不管不顧地開門尋人,穿前跑後:“春風哥哥!春風哥哥!你在這裏嗎?春風哥哥!”甘遂和川柏都聽見喚人的動靜出門查看,一時不清楚是什麽情況。“怎麽了?”南星望著祁思言擔憂尋找的模樣,有些無奈地道:“他好像在找我哥哥。”而暗室裏越辰昭聽見外界的動靜,眼睛宛如野外警覺的野獸一般猛的睜開。身邊被他折磨的不輕的春風似乎也聽到了動靜,身上青紅密布,眼睛困倦地怎麽也睜不開,眉眼卻著急地掙紮著,難受之色盡顯,仿佛陷入了意識清醒身體卻醒不過來的痛苦之中。越辰昭饒有興致地欣賞了一會春風這般模樣。他笑容惡劣地道:“嘖嘖,你死都不願意供出的人,才過了一天不到就主動找上門來了,是不是很蠢?”??第七十一章 仗勢欺人小太子宛如無頭蒼蠅一般找了一會沒找到,祁思言急的不成樣子,裴煜原本弱柳扶風般的跟在祁思言的身後,隨後仿佛察覺到了什麽,周身氣質驀地一變,拎著祁思言的後衣領就把人提溜到了一旁。“怎麽了?”祁思言下意識地道。他睜大眼睛,卻見自己剛剛站過的地方,有一根細如牛毛卻異常尖細的銀針直挺挺地插在門栓上,幾乎有半截都入了木頭,可見沒有收半分力道。後背冒出絲絲密密的寒意,祁思言轉頭望了裴煜一眼,一向被嬌縱著長大的小太子沒見過這樣毫不掩飾的惡意,哪怕是出了宮,遇見的也都是些好相與的人,第一次對江湖紛爭有了一些清晰的概念。阿萊的臉色微變,到底是遵從了樓主的指令,擋在了祁思言和裴煜身前:“少閣主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