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紀遵行跪在君珩的書案旁,大氣都不敢出。


    “皇上。”高德正急匆匆地從外麵進來,“您要奴婢去取的東西,奴婢取回來了。”


    君珩點點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紀遵行,“呈上來,孤倒要看看,紀將軍究竟有什麽秘密瞞著孤。”


    高德正應一聲,把剛剛從將軍府取回來的手稿遞給君珩。


    這份手稿,就是昨天晚上,紀遵行在紀辰星的房間裏找出來的手稿——紀辰星的推演圖。


    這一遝手稿有些厚度,君珩粗略地估摸了一下,大概有二十幾頁。


    每一頁紙上,都畫著一副戰地的地圖,地圖上還畫了敵方和我方的兵馬,以及行動路線。


    在畫的旁邊,還寫了許多注釋。這些注釋便是關於如何調動我方士兵,以及這樣調動的結果。


    紀辰星這字寫的非常的漂亮,君珩看到手稿的第一眼就瞳孔張大,“是蘇荷的字?


    “不,不對,這字和蘇荷的雖然像,但比蘇荷的還要淩厲許多。而且,以孤對蘇荷的了解,他可畫不出來這些東西。”


    君珩摸著下巴上的胡子,看著看著忽然笑了。


    “紀將軍,你剛剛對孤說,你的臨摹版和原版差不多,但是孤看著,似乎相差了不止一點半點啊。”


    所謂“臨摹版”,正是紀遵行昨夜思前想後,照著紀晨星的手稿臨摹出來的。


    他昨夜十分認真,點著幾根蠟燭,從三更天一直抄到上早朝,才把所有的手稿一字不差地抄完一遍。


    聽到君珩說和原版相差很大,紀遵行有點接受不了。


    “不……不會吧?”紀遵行按照自己的想法如實說道:“臣都是按照原版抄過來的,不能說相似,隻能說一模一樣啊。”


    他說到最後,竟然還有些為自己不平的意味。


    君珩被紀遵行氣的直接笑出聲來。他把兩份手稿拿到一起。“來紀將軍,你來對比一下。這兩份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樣。”


    紀辰星的字本就是照著蘇荷的練的,一手簪花小楷十分秀氣,再加上她自己本身的那份英氣,整頁字比蘇和本人寫的還要好看三分。


    而紀遵行是武將,從小打到就沒把寫字放在心上過,他寫的字自然不好看。


    若單看紀遵行的字還好,隻會讓人覺得醜了些。可若是把兩份放在一起,說是雲泥之別都不為過。


    字尚且如此,畫就更不用說了。


    紀辰星畫的地圖,和沙盤一點不差;而紀遵行手抄的這一份,線條歪歪扭扭,如若不是有紀辰星的原稿做對照,君珩根本看不出來那畫的竟然是地圖。


    也就是君珩沒有接觸過21世紀的文化。如果他接觸過,那他一定會用“抽象”來形容急紀遵行親手的這份手稿。


    “怎麽樣,紀將軍?”君珩指了指眼前的兩份手稿,“你現在還覺得一模一樣嗎?”


    在這樣的對比下,紀遵行若是再看不出字體的差距,那就不是眼睛的問題了。


    “臣慚愧。”紀遵行老臉一紅。


    “將軍,您先別急著慚愧。”君珩坐在書案前,將一整份原稿瀏覽一遍,“這上麵寫的畫的東西著實有趣,紀大小姐能寫出這樣的東西,想必真是個妙人。隻是,將軍你似乎對她沒什麽信任,不然她也不會寫一份這東西出來。


    “將軍啊,你養了一個這麽好的女兒,不信任她已經是糊塗,如此藏著掖著更是錯上加錯。”


    君珩一邊喝茶,一邊看著手稿上的字畫,笑意比怒意更多一點。


    原本這種推演在腦子裏就能完成,但紀辰星非要寫成一份手稿,目的大概率就是讓別人相信她,能配合她,用她的策略把這一仗打完。


    此隱忍,此堅毅,此衷心,此聰慧,就連許多男兒都未必做得到。


    君珩不由得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女子有些好奇。


    君珩是個明君,紀遵行身上赫赫戰功,他不打算因為這點小事就對紀遵行用刑或者降職,小小地懲戒一下就可以了。


    更何況,紀辰星現在已經嫁入太子府,已經算是皇家人。與其罰紀遵行一頓,還不如把紀辰星提拔出來,以後重用。


    “對了,說起來,瑞兒與辰星成婚這麽多天,竟然沒來給孤遞過一杯茶,實在是沒有規矩。今天將軍也在,不如孤傳個召,把他們叫來一起用午膳如何?”


    戰爭剛止,南北方不時又有旱澇災害出現,君珩每日批折子到深夜,對家事的事就疏忽了很多。


    再加上紀辰星死的不明不白,太子府和將軍府裏刻意在壓著消息,所以君珩並不知曉。


    君珩想的很好,但此時此刻,紀遵行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回皇上,家門不幸,犬女不忠不孝,勾結外域,被太子殿下發現,這門婚事已經作廢。”


    紀遵行跪在地上,緩慢的語氣中還帶著心虛。


    君珩一愣,臉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見,“勾結外域?什麽時候發現的事?為什麽不稟告孤?”


    紀遵行的頭低的很低,他也隱約察覺出這件事似乎有些不對。


    “大約在七日前,她成婚那日。”


    君珩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放下手中的茶:“怎麽發現的?說她勾結外域,可有證據?”


    “有,有證據。”紀遵行額頭冒汗,言之鑿鑿:“太子殿下說了,紀辰星如果不是勾結外域,怎麽可能次次算準敵人的行蹤。


    “她定是已經投靠了敵國!”


    “竟是因為算準了敵人的行蹤,助你們打下勝仗?”君珩冷笑一聲,把紀遵行那份手抄稿扔在了紀遵行的臉上。


    “秦漢時,有張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三國時,有諸葛孔明身在草廬,心觀天下。若能算出敵方行蹤、打勝仗就是通敵,那還了得?”


    紀遵行眼睛通紅,“可、可她一個女兒家,她怎麽配和張良諸葛相提並論!”


    君珩捏捏眉心,第一次覺得自己手下的將軍目光如此短淺。


    “罷了,你且回去。”君珩已經不想再看到紀遵行這張臉了,和他說的再多,都不如親口和紀辰星聊一聊。


    “高德正,下午去一趟將軍府上,讓這女子來宮中麵見孤。”


    本打算起身回家的紀遵行心中一突,膝蓋和地麵貼的更嚴實了。


    “皇上,這不孝女已被臣家法處死了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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