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不怕萬人阻擋,隻怕自己投降。


    我從來都信命,但,從不認命。


    有人說,如果經曆過真正的孤立無援,你會明白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


    這確實是真的。


    那一天,我從黑暗中醒來。大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天空很藍很藍。


    我一動不動,就這麽睜大了眼看著天空,看了好久好久。


    直到,邊上傳來一個沙啞而怪異的腔調:“少爺,你醒了撒?”


    我眼珠子轉轉,就看到邊上坐了個老頭,幹瘦幹瘦,老臉滿是皺紋,長得不高,傴僂著背,正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咧嘴一笑,就露出了滿口大黃牙。


    老頭全名不知道叫什麽,隻知道他姓陳,前些日子被張紫兒追的時候,在他破房子裏躲過一次,後來沒錢了,又在他酒鋪裏白喝了一個多星期的白米酒,喝醉了發瘋撒潑,搞得他生意都做不下去了,想想也是挺蠢的。


    我坐起來,發現身上穿著一件破棉襖,應該是老頭常穿的,髒兮兮,又有很大汗味,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了。但好在,破棉襖很暖,讓我舍不得脫。


    此處顯然是在市郊外了,遠方已經依稀可以看到大山的影子,四周圍全是稻田,有三三兩兩的老農在務作著。


    我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老陳想了想,磕掉眼煙筒裏的煙灰,拿樹枝一樣幹枯的手比劃道:“十二了撒。”


    十二十二,我被逼得跳河的那天,是初九,那麽就是過去三天了。


    我又問:“是你救了我嗎?”


    老陳嘿嘿一笑,又露出滿口黃牙,點頭道:“是撒,前些天給稻田放水,瞧見少爺被衝在河灘上了,就給你撈了起來。”


    不知為何,看到老陳這點頭哈腰的樣子,我心情居然出奇的好,用力一拍他肩膀,學著以前有錢時候的語氣,豪氣道:“好,幹得不錯!等我有錢了,再重重賞你!”


    老陳重新放上一撮煙絲點著,又是嘿嘿一笑,依舊露出滿嘴黃牙,顯然是把我的話放心裏去了。


    老陳是川蜀人,七十歲了,至今沒有娶妻,無兒無女。


    俗話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也確實是真的。


    聽老陳說,他這些年裏,走了很長的路,幾乎什麽地方都去過了,所以之前在他鋪子裏喝醉的時候,我總會讓他講講他年輕時候的事跡,而老陳也總是不會辜負我的期待,每次都會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來,一天講好多回,全都不帶重複的。


    那時候,我問他,為啥不找媳婦啊?


    老陳答:“嗨,長得醜,沒人看得上。”


    如今,時光悠悠,就又過去一些時日了。


    我站起來,拍了拍老陳的肩膀,嘿道:“老頭,以後就跟著我混吧,等老子發達了,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老陳依舊一副傻乎乎樂嗬的樣子,一笑就露出了滿嘴黃牙,點頭如啄米:“好好,好撒。”


    我笑了笑,說你那兩間破房子不要啦?


    老陳搖搖頭,得意地拍了拍腰間,答道:“那房子不值錢,俺有這個。”


    我順著他的手看了看他腰上的位置,發現那裏纏了個巴掌大的緊身布袋子,裏麵鼓鼓囊囊的,老陳輕輕將袋口拉了拉,就露出了裏麵一大捆鮮豔的人民幣。


    我記得,這是之前我白喝他的酒,賣掉勞力士手表之後,給他的八萬塊錢,沒想到他一直都帶在身上。


    八萬八萬,用我以前的價值觀來說,絕對是一筆天大的錢,但自從一夜暴富、揮金如土之後,我對金錢已經沒有太大的概念了。


    “老陳,市裏到處都有人抓我,我已經回不去了,你有什麽好地方介紹的嗎?”


    老陳想了想,說道:“那就北上撒,北邊地廣,俺也正準備去那邊,少爺可以跟著一起去哩。”


    我想了想,眼下也就隻有這條路可以走了,雖然聽說北邊鬧雪災,但是有老陳這個老江湖在,估計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議定了去處,我放下心來,當下也不遲疑了,打算立即動身。反正老陳四處漂泊,居無定所的,那家酒鋪也早關門了,估計也沒有什麽行李要收拾。


    就在老陳跟著我也要站起來的時候,突然間,身後的地方傳來了一陣悅耳的“啾啾”聲,我猛然回頭,就看到不遠處的田野上,有隻體型略小、跟貓差不多大的動物,正以飛快的速度朝我奔來。


    這是一隻非常美麗的狐狸,除了頸部至胸口是雪白的毛發,其餘全身上下皆是純黃,像塗了一層油彩,在陽光下閃動著華麗的光澤;身段優椎,四肢勻稱,兩隻肉感很強而柔軟的耳朵迎風搖曳著,拖著毛茸茸的尾巴,像風一樣,眨眼間就飛奔到了我麵前。


    它速度不減,繞著我開始跑圈圈,一圈又一圈,狹長而帶著嫵媚的雙眼充滿了喜悅。


    我呆呆站著,就看到小狐狸站住了腳步,像小狗一樣坐著,抬頭看我,嘴裏不斷發出“啾啾、啾啾”的歡快叫聲。


    隨後,它縱身一躍,纖瘦的身體就直接跳到了我肩膀上,開始用臉蹭我,“啾啾,啾啾。”


    看著它微黃帶著些許黑的眼睛,我心中不由得一片溫暖,伸出手,摸摸它的尾巴,又捏捏她的耳朵,柔聲道:“劉霜,那麽長的時間,你都跑哪去了。”


    小狐狸說不了話,隻是一個勁的在我臉上蹭著,“啾啾,啾啾。”


    我任由她小貓似的蜷縮在我肩膀上,隨後轉過頭,望向遠方那個隱約可以看到高樓大廈的城市,目光漸冷。


    我心中暗暗發誓:“你們給我等著,終有一天,我劉海還會回來的。到時候所有的仇與恨,一並算!”


    ————


    因為我沒有身份證,劉霜也過不了安檢,所以坐不了車,好在老陳養了一匹馬,黃色的,雖然跟他一樣瘦,但是力氣還有,馱我一個人並不是什麽難事。


    於是,在那天下午,我們一老一少、一馬一狐,就這麽出發了。


    老陳心疼他的瘦馬,堅持不肯跟我一起坐,步履蹣跚地在前麵帶路,還說什麽一聲少爺,一生少爺,我給了他八萬塊錢,讓他這輩子做牛做馬都值得了。


    我笑了笑,也沒放心裏去,優哉遊哉騎著馬,開始放眼欣賞沿途的風景。


    本來我想讓小狐狸也一起騎馬,可她不願意,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大搖大擺,仰首闊步,柔弱而修長的耳朵隨著小碎步不時上下抖動著,瞧著極為美觀。


    原本我盤算著,等到開春了,天氣沒那麽冷,我就著手準備之前那種殘酷的訓練,先把自己的體能升上去再說。


    畢竟,每當回想起那個叫胡天的白衣男人,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強大氣息時,我都會不寒而栗。當時我已經完全獸化,也竭盡了全力,可在他麵前依然弱得跟嬰兒一般,就連幾根爪子,也被他輕輕一腳就踩斷了。麵對這樣的敵人,我要是不快點變強的話,還怎麽找他報仇?


    就這樣,一連走了一個星期,我們總算走出了廣東的地界,一路朝北,進入了江西境內。


    越朝北,天氣就越冷,原本我以為,我從小吃慣了苦,所以區區寒冷在我麵前,根本算不得什麽。


    直到又走了幾天之後,我突然間病倒,身體發軟,又拉又吐,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寒冷確實不可怕,但可怕的是水土不服。


    那段時間裏,我每一天都是躺在馬背上度過的,腦子昏昏沉沉,全身乏力,明明很困,卻又偏偏睡不著,而且吃什麽吐什麽,短短幾天時間,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


    後來,老陳到附近的山裏麵,給我掏了一窩野蜜蜂的蜂蜜,隔一段時間就拿個小鍋架起來燒水,給我衝蜜糖水喝,然後什麽也不讓我吃,光讓我吃當地的豆腐,一連持續了三天,我精神才總算恢複過來,睡眠也慢慢變好了。


    後來我才知道老陳這樣做的道理:到一個陌生地方時,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直接吃當地的豆腐,是最簡單有效的緩解方法。因為當地所產的黃豆是適合於當地水土所生的作物,各地水土不同,黃豆所蘊涵的內在有機元素就各有差異,是可以快速調整身體的體質以適應當地的水土的。而每天多喝蜂蜜,則是因為土不服的發生與脾胃虛弱有密切關係,蜂蜜不僅可以健脾和胃,還有鎮靜、安神的作用,因為蜂蜜中所含的葡萄糖、維生素以及磷、鈣等物質能夠調節神經係統功能紊亂,從而促進睡眠。


    老陳雖然不認識幾個字,但他一把年紀,走的路那麽長,閱曆肯定要比我豐富得多,懂得治療一些小病小痛,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約莫數數,離開迪州市之後,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月了,我想著這麽一直走也不是辦法,就打算找個地方暫時住下,先熬過這個冬天再說。


    於是到了那天,我們來到了一個古城外,結果剛進去,就發生了一件令人絕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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