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病房裏哭聲一片。


    紀小念默默退開,看著靳家所有人圍在老太太床前,悲痛欲絕。


    她原本平靜毫無波瀾的內心,此刻還是泛起了悲傷。


    她又在心裏勸說自己釋然,人死為大,有什麽恩怨,是在人死後還不能放下的呢。


    倘若她跟靳悄悄一樣,是在靳家長大的,或許奶奶就不會那樣對她了。


    忍著心裏有的澀然,紀小念轉身默默離開。


    她沒想到靳先生會跟著出來。


    上前攔著她,靳先生高大魁梧的身形站在紀小念麵前。


    明明是一家之主,看上去就很威嚴霸氣,但此刻卻壓著聲音溫和的對著小念請求:


    “小念,我們知道曾經對你是有些過分,但看在你奶奶去世的份上,能不能留下,給她老人家送個終?”


    紀小念抬頭迎上他的目光。


    病房裏,悲切的哭聲還在傳來。


    看著麵前這個她極少接觸的父親,心裏不是沒有動容。


    尤其想到從小到大養父對她的虐待,她更希望自己的親生父親能寵愛嗬護她。


    可是,她真就能不去計較曾經的事,跟他們和睦共處嗎?


    紀小念不知道。


    低下頭時,心裏左右搖擺,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乖孩子,爸爸以後一定會加倍補償你的。”


    瞧見女兒在猶豫,靳先生嚐試著抬手去牽她的手。


    紀小念沒避開,父親的大手伸過來包裹住她手的時候,她隻覺得心口一暖,一陣酸意湧上鼻腔,難過的想哭。


    這種血緣關係的觸碰,讓她沒辦法拒絕。


    即便現在的她已身為母親,心裏依然渴望著被家裏人嗬護。


    難道這就是缺愛的表現?


    紀小念不知道心裏怎麽會這麽矛盾。


    但在她沒拒絕的時候,父親已經牽著她又進了病房。


    之後靳夫人過來擁著她,明明自己都很悲痛難忍,卻還不忘安慰她,讓她別傷心難過,生老病死不過是人之常態。


    紀小念看著母親早已哭紅的眼眶,很想把母親安慰她的話安慰回去的,她心裏難過不是因為奶奶去世。


    是被這個氛圍給感染的。


    但最後還是一句話沒說,默默留在這邊跟著靳家人一起處理老人的屍體。


    晚上的時候,湛封見小念還沒回來,孩子們又在找她。


    湛封沒辦法,隻好主動給小念打電話。


    不知道怎麽的,這會兒在等待小念接電話的時候,他心裏還有些緊張。


    生怕小念還跟之前那樣冷漠,掛掉他的電話。


    或者把他拉黑。


    直到電話裏傳來小念有些沙啞的聲音,湛封才鬆了一口氣。


    “今晚我可能不回去了,靳老太太離世,靳家人讓我留下,你跟孩子們說一聲。”


    她一時還是沒辦法開口喚老人為奶奶。


    自然也沒辦法開口換靳家人的稱呼。


    有些感情,有些關係,是需要時間來慢慢改變的。


    湛封有些驚詫。


    但老太太離世也在意料之中,他早就聽說老太太病重,臥床很多年了。


    他們帶小念過去見老人最後一麵,也是希望老人能安心離去吧!


    倒也能理解小念放下曾經的恩怨,回到那個家去。


    湛封告訴她,“那你安心留下吧,孩子們我會照顧好的。”


    “嗯,有什麽事再給我打電話。”


    紀小念聲音溫和,完全沒了之前對大叔冷漠疏離的態度。


    湛封聽著,心裏暖暖的。


    他收起手機,俊臉上都不自覺掛了笑。


    隨後趕忙去照顧孩子們休息。


    靳老太太的遺體被送回了靳家,換洗幹淨後,停放在了靳家設置的靈堂裏。


    之後,靳家人穿上孝衣,輪流給老人守靈。


    輪到紀小念的時候,她也主動換上孝衣去跪著。


    但卻被靳夫人拉回了房。


    幫小念把孝衣脫了,按著小念坐在床上,靳夫人心疼地看著她說:


    “晚上守靈的事,就交給你的哥哥們吧,媽媽知道你是不情願回這個家的,不過是你奶奶去世,礙於良心才回來的。”


    “媽媽不想讓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你隻要能待在這個家裏,媽媽就心滿意足了。”


    紀小念垂眸沉默。


    她確實是不情願回這個家的,更不願意去給老太太守靈。


    若不是說服自己放下以前的事,不要跟死去的人計較,她自然不會去做那些事。


    這會兒母親這樣說了,她也就不想再矯情,點頭應了母親的意思。


    “小念早些睡,不要多想。”


    靳夫人安撫著女兒,給她蓋上被子後才起身離開。


    紀小念是想睡的,但又睡不著。


    腦子裏會忍不住去想自己的那兩個孩子。


    想她今晚不在,他們會乖乖早點睡嗎。


    大叔能哄好他們倆嗎。


    正要拿出手機給大叔打電話問問,房門又被推開了。


    來人是靳悄悄。


    靳悄悄一溜煙兒就竄到了紀小念的床上,自來熟的抱緊她蹭了蹭,撒嬌道:


    “小念,不介意我跟你睡吧?”


    紀小念是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把她推開。


    靳悄悄馬上又變得悲傷起來,語氣裏都帶著自責,“對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會現在才回靳家。”


    “如果你會在意我的存在,我向你保證,等奶奶的喪事辦完以後就走,絕對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霸占著你的位置。”


    雖然她也不知道小時候她是怎麽來到的靳家。


    但既然她不是這個家親生的,小念才是,隻要小念說不想在這個家裏看到她,她一定消失得無影無蹤。


    紀小念準備避開靳悄悄的動作,忽而停止了。


    猶記得曾經她跟悄悄是同學的時候,悄悄對她並不差。


    為了讓她賺到錢,各種給她介紹酬勞高的兼職,還帶著她一起坑她的幾個哥哥。


    那個時候的悄悄,多天真有趣。


    若不是當初她對悄悄隱瞞自己的身份,或許悄悄也不會對她生出敵意。


    想到這三年來,悄悄一直留在a市默默付出請求她的原諒,紀小念覺得,有多大的恩怨,是長時間化解不了的呢。


    她並沒有將靳悄悄推開,出聲道:


    “我現在有了孩子,有了醫館,每天都很忙,以後也不會經常來這裏。


    你也本就屬於這個家的一份子,別想著離開,好好陪著他們吧!”


    這一聽,靳悄悄很感動,更加抱緊小念愧疚的哭了。


    “小念,我就知道你最好,以前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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