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愁澗底,此時,有兩口棺材。


    一口棺材後麵有漿,輕輕擺動,接近另一口棺材。


    另一口棺材,半陷在河床底。


    棺材方正,長滿了水鏽,也長滿了銅鏽。


    因為這是一具用銅鑄成的棺材。


    棺材向外長伸出五條鐵鏈,鐵鏈的盡頭,鎖著一句屍骸。


    屍骸已經沒有皮肉了,長滿了水鏽的骨頭,被魚兒啃的七零八落。


    如果屍骸的主人,知道自己死後會得到這樣一個下場,不知道在心底,該有多少悲涼。


    “我們已經靠得足夠近了。”肖沒鹽扯出一段繩頭,遞到夜蘭手的手裏:“隻要你扯動這段繩子,我們的棺材會拋出一個鐵錨,如果鐵錨能夠鉤中銅棺材,我們就能把銅棺材吊上去,你要的真相就在棺材裏麵。”


    棺材裏有沒有妙音大師?


    妙音大師的懷裏有沒有絕世寶刀?


    如果想知道這一切,隻需要輕輕拉動繩索。


    夜蘭手拉動了繩索,但她拉動的,不是拋出鐵錨的繩索。


    而是給船上暗號的繩索。


    鈴鐺瘋狂的搖晃,林竹兒與祥罪和尚按先前所說,快速搖動絞盤,將棺材吊了上來。


    打開棺材蓋子,肖沒鹽第一次覺得,自由呼吸,是這樣的暢快。


    在兩個人都跨出棺材後,見到了林竹兒與祥罪和尚眼神中的疑問。


    “白衣人呢?”


    這是讓人最詫異的疑問。


    “自己打開棺材跑了。”


    這是夜蘭手的回答,她並沒有說謊,事實也是這樣。


    “他是三位師叔請來的貴客,為什麽要逃?”祥罪和尚渾然不解。


    “因為他故弄玄虛,水底下什麽也沒有。”


    夜蘭手的答案,讓所有人都經詫,也包括肖沒鹽。


    “我恩師的棺槨哪裏去了?”


    祥罪和尚大惑不解,緊緊追問。


    “三十年後,一切都隨波逐流了。”夜蘭手甩出金鉤,釘入剛剛乘坐的棺材,將它拋入江水後,望著無盡的江麵,輕輕一笑:“這也許正是妙音大師的心願,以後不必再受任何人的打擾了。”


    時間會衝走一切,有時,連痕跡也不會留下。


    水底已經去過了,棺材也被毀掉了,三十年前的丟刀謎案,依然無解。


    四人上岸時,肖沒鹽緊緊跟著夜蘭手,他在和夜蘭手說悄悄話。


    林竹兒與祥罪和尚對視一笑,識趣的快走幾步,將青年男女甩在身後。


    “我以為你一直想要真相。”


    “你說的,真相並沒有那麽重要。”


    肖沒鹽立即嬉笑:“謝謝你能記住我的話,看來你我之間,該好好……”


    “後會有期。”


    輕輕一句告別,夜蘭手轉頭就走。


    心急之下,肖沒鹽追出幾步,橫在夜蘭手的去路:“話還沒說完,怎麽就走了?”


    “我的話已經說完了,你的話我沒興趣聽。”


    這種對話,簡直不知道該讓人怎麽往下繼續接。


    “那……你要去哪兒?”


    “哪裏有被懸賞的罪犯,我就去哪。”


    她說的是五湖四海,行遍天下。


    “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肖沒鹽突然說出這一句,又逐一數著理由。


    我精通五行奇門八卦,能幫你算出罪犯的方位。


    我精通玄門陣法,能將罪犯困在方圓之地。


    我精通南疆蠱術,可以讓罪犯走到你的麵前。


    我精通藥石丹草,隻要帶著我這個神醫,江湖路上,萬事無礙。


    我精通巧手匠心,能蓋房造屋,行船渡河……


    “你為什麽要跟著我?”


    不等肖沒鹽自吹完,夜蘭手揚眉輕問。


    “我有一身本事,也想行俠仗義。”


    “非常好,憑你這一身本事,一定能闖出自己的江湖,我們各走各路。”


    夜蘭手又要走,嚇得肖沒鹽再次橫出一步。


    “不能各走各路,沒了你,做不成這件事。”


    她沒有接著問,等他繼續說。


    “就是……白衣人留的那些字,該娶的娶,該嫁的嫁……”肖沒鹽突然有些忸怩:“你也知道,娶呀,嫁呀,這種事,不是一個人能做的。”


    “你剛剛找到娘親,你的婚事,該你做主嗎?”


    夜蘭手輕笑過後,兩隻素手都甩出金鉤,纏住遠方的樹幹,她輕輕點足,整個人飄搖而起,順著絲線去了。


    “你別走,我還有話要說!”肖沒鹽追著她的去向,邊跑邊喊:“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呀?”


    夜蘭手在幾個縱躍之後,終於消失在了肖沒鹽的視線裏。


    她若是想甩掉肖沒鹽,怕是一輩子難追。


    追出一段路,人已經氣喘籲籲,肖沒鹽雙手扶膝,狠狠的喘了一會兒。


    待調勻了氣息後,肖沒鹽輕輕吹起口哨。


    一隻白蝴蝶在他的頭頂盤旋兩圈後,飛向叢林深處。


    肖沒鹽雙眼盯住蝴蝶,緊緊跟在後麵。


    祥罪和尚遙望青年男女的遠去背影,搖頭失笑:“如果夜蘭手知道你的兒子給她下了蠱,她一輩子也躲不掉你兒子了,你的兒子會是一個什麽下場?”


    “別人是娶了媳婦忘了娘,我兒子還沒娶呢,好像已經把我忘了。”林竹兒無奈的苦笑,對和尚雙手合十:“祥罪師兄,你我也在此地告別吧。”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願師妹以後的人生路,事事順心吧。”祥罪還了禮,輕聲問:“如果師妹能留下去處,他日我行腳時,必到師妹府上討一杯茶喝。”


    “我的去處,我現在還不知道。”林竹兒揚眉一笑:“不過我知道,我下一件要做的事,是討夜蘭手當媳婦兒。”


    “難道師妹知道夜蘭手的去處?”


    林竹兒沒有說話,輕輕吹了一個口哨,突然憑現了漫天蝴蝶,無顏六色,十分絢爛。


    彩蝴蝶有一半在半空引路,有一半在護著林竹兒行走。


    “祥罪師兄,等我兒子與夜蘭手的成親之日,我一定派下喜鵲,為你送來請帖,喜宴之上,我要與師兄飲足千杯。”


    這是在告別前,林竹兒與祥罪說的最後一句話。


    祥罪雙手合十,目送林竹兒,嘴角一直含笑。


    肖沒鹽給夜蘭手下了蠱,而林竹兒給肖沒鹽下了蠱。


    如果是命中注定的人,怎麽也跑不了。


    不知道該為夜蘭手慶幸,還是苦笑,她還會是追拿逃犯的第一賞金獵人,而她的後麵,也有人在追她。


    不知道該為肖沒鹽慶幸,還是苦笑,夜蘭手的心意不明,人又孤傲,想娶這樣的女人,不知道還要受多少氣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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