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是為了吃飽肚子,當逃兵也許是為了保命。


    逃就幹幹淨淨的逃,剛出了兵營,就做起了土匪生意,的確讓人心寒。


    做匪也做最狠的一種匪,搶了錢還要殺人。


    刀子無情的落了下來,沒有絲毫的猶豫。


    燕簫梅崩出眼淚,如果雪兒死了,他會瘋的,他會殺人,殺了這些逃兵,碎屍萬段。


    雪兒手裏沒有刀,她隻能站著,等著這柄殺人刀,落到雪白的頸項上。


    刀風冷,沁雪膚。


    眼見著刀刃已至雪兒寸許之間,兵賊卻砍了個空。


    刀子斷了,斷成碎片,徒剩刀柄。


    碎片淩風,化作飄雪,紛紛揚揚。


    不僅這一把刀碎成了飛雪,所有架在雪兒脖子上的刀,都為這初冬的夜,添了一抹雪景。


    兵賊震驚,燕簫梅已躍至近前,單手環住雪兒的盈腰,縱出人群。


    “刀師姐,我這一手飛雪流星,打得漂不漂亮?”


    一個靈巧的聲音美妙,邀功自得。


    “賣弄。”


    回音輕輕,充滿笑意。


    兵賊的前方,飄落一個盈盈女子。


    單手執著兩把彎月匕首,明眸巧笑。


    她看著一群惡匪,唇角愉悅,好似貓兒見到了賊鼠。


    逃!


    不約而合,散做鳥獸。


    逃兵逃離了兵營,又要逃離鬆林。


    在鬆林裏打劫,的確是個好地方。


    因為被劫的人很難逃走。


    可是,如果遇到硬手,打劫的人,也很難逃走。


    執刀女子星眸閃爍,突然靈動。


    鬆林深處,皆是她的身影,似乎有一千個,一萬個。


    每一個身影,都單手執著兩把彎月匕首。


    燕簫梅看呆了眼,風師妹拿著大內府的招牌,迎風一晃,滿目嬉笑:“捕快大人,現在沒有劫匪了,你怎麽還抱著雪兒姐姐呀?”


    雪兒一直安安靜靜,依在他的臂彎。


    縱有萬般不舍,輕輕放開雪兒。


    風師妹將牌子拋給雪兒,雪兒將牌子遞還給燕簫梅,微歎如蘭:“原來大內府的招牌,也有不好用的時候。”


    小小一枚招牌,卻是燕簫梅的全部人生。


    將招牌緊緊攥在手裏,燕簫梅凝氣沉聲:“雪兒,我們離開這裏吧,浪跡天涯,不問世事。”


    你無據罷官,該當什麽罪?


    你與欽犯私奔,該當什麽罪?


    大內府在限期內拿不下前方雪,全府該當什麽罪?


    雪兒巧笑,連問了三個罪名。


    問低了燕簫梅的頭,問酸了風師妹的嘴:“雪兒姐姐真沒趣,見了男人就忘了姐妹,理也不理我一句。”


    損過了少年紅妝,風師妹縱身遠去,盈盈笑語:“刀師姐,這裏太酸啦,咱們快逃吧。”


    “明知道那裏酸,你還湊過去,自討沒趣。”


    刀師姐的聲音越飄越遠,終於飄渺不見。


    雪兒走近兩匹馬兒,解開了纏在馬蹄上的絆馬繩扣兒。


    馬兒站起來時,雪兒已經斜坐馬上,星眸閃爍:“官家需要大內府,人間需要前方雪。浪跡天涯,不問世事這種蠢話,以後別再說了。”


    天明時分,燕簫梅回了大內府驛館。


    館內深院,依然酒香肉氣,賭興正濃。


    這些人,都是曾經的英雄好漢,僅僅一道聖旨,就讓他們醉生夢死。


    捕快們看到燕簫梅,也看到了他身邊的女子。


    男人們起哄,扔下手裏的骰盅,圍了過來,紛紛笑鬧:“難怪我家副總捕從來不去喝花酒,原來家裏藏著這麽漂亮的小嫂子。”


    “這一聲小嫂子叫得甜,我就陪你們賭一把。”雪兒明眸帶笑,婷婷走到賭桌邊,拿起了一個骰盅。


    白袖昭昭,搖了三搖。


    骰盅落定,雪兒負起雙手,笑問男人們:“賭大還是賭小?”


    看來小嫂子雖然有趣,但不會賭,哪有先落了骰子,再問賭大小的?


    “難道小嫂子的骰子大小點可以隨便變?”捕快笑言,湊到賭桌旁:“先開個小點,再開個大點。”


    他在出難題,雪兒笑得俏,輕輕一聲:“你來揭盅,省得說我詐賭。”


    揭盅就揭盅,捕快提起了骰盅。


    三個骰子落在一起,最上麵的骰子是一個紅點,這是最小的點數。


    隻有小點沒有大點,捕快剛要調笑,上麵的兩粒骰子突然跌落,轉了幾轉,轉出了六點。


    三個骰子都是六點,這是最大的點數。


    呆愣了幾個呼吸,男人們紛紛叫好,恨不能將小嫂子奉作賭神。


    “眾位兄弟,今天晚上我們請小嫂子喝酒好不好?”


    有人提議,男人們立即爽快。


    雪兒也爽快,輕輕點了頭:“好,喝就喝,不過,這頓酒,要到牢裏喝。”


    “牢裏?”捕快們苦笑搖頭:“那地方又陰又潮,如果小嫂子好奇,去看過一眼就好,喝酒還是去酒樓吧。”


    “恐怕不行呢。”雪兒揚眉一笑,轉頭問燕簫梅:“你為什麽不對兄弟們說說我的名字?”


    女孩兒家的汝名,哪能輕易對別的男人說?


    男人們從沒見過如此豪邁的小嫂子,紛紛轉頭看向燕副頭,想聽他怎麽應對。


    “她是前方雪。”


    沒人敢相信,前方雪是個女人。


    也沒人願意相信,前方雪是如此漂亮的女人。


    更沒人願意相信,這麽豪爽又如此有趣的女人,是前方雪。


    所有人都想相信這個女人就是他們的小嫂子,可是卻不能。


    因為雪兒也點了頭,輕笑:“我是前方雪。”


    朝廷欽犯前方雪,就站在大內府驛館堂中央。


    捕快們應該拔刀相向,卻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上枷鎖,關進官牢。”燕簫梅忍下心痛,說出決定。


    大內府的牢,是最恐怖的牢。


    牢裏布滿了各色刑具,釘板夾棍這種東西,在這裏連玩具都算不上。


    所有的大內府捕快,傾巢而出,陪著燕簫梅,將前方雪鎖進女官牢。


    前方雪害慘了大內府的捕快,讓他們隻有三個月的時間活命。


    但所有的捕快,卻恨不起來她。


    因為他們明明知道,前方雪殺的官,都是活該被剮的官。


    兄弟們為雪兒準備了全新的被褥,隔著牢籠,擺起了宴席酒陣。


    “托小嫂子的福,兄弟們還是第一次聚在牢裏喝酒!”


    有人打開泥封,倒出香辣辣的燒刀子。


    有人刀快,為雪兒切好了一大碗脆皮乳豬。


    “不醉不休!”


    所有捕快舉起酒碗,與雪兒的酒碗碰在一起,漾出情義。


    他們喝得熱鬧,笑得豪邁,卻嚇傻了看守獄卒。


    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麽大人物?


    居然出動了大內府的所有捕快,為她擺下乳豬席。


    獄卒們暗自乍舌,最好將這位姑奶奶伺候好,要是得罪了大內府,說不定哪天走夜路就丟了小命。


    別人坐牢是淒淒哀哀,前方雪坐牢是美酒佳肴。


    英雄相惜,似乎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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