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死,留一個全屍,似乎更有尊嚴。


    前方雪細細說出兩件州府大人做過的惡事。


    回顧前方雪殺人手段之毒辣,州府大人已知今夜難逃。


    他最後的要求,是求前方雪給他留一具全屍。


    女子嬌笑,婷婷起身:“這麽快就不想聽故事了嗎?真可惜,像黃牛與熱幹麵這種故事,我準備了至少十八個呢。”


    州府大人享通官場,自恃洞悉人心。


    可他隻是洞悉上差之心,從未將百姓當人。


    直到前方雪來了,已經追悔莫及。


    半世官路,拚命斂財。


    枉讀了聖賢書,居然不知道“世間萬般帶不走,死後兩手攥空拳”的道理。


    何必呢?


    卑微的人,軟軟跪下,重重的磕頭:“求女俠給我留個全屍。”


    她沒有說話,將刀丟在州府大人的眼下。


    細長的刀,像一片新鮮的柳葉兒。


    “如果你有勇氣自己抹了脖子,我給你全屍。”她的聲音很冷,凍住人心:“如果你不敢,我保證,你死得比誰都難看。”


    她俏笑,說著聞所未聞的恐怖:“左手抓著心,右手抓著肝,雙肩掛腸子,腦袋拴褲襠。”


    說過這幾句,揚眉輕輕笑:“不信?試一試。”


    被她嚇得肝膽欲破,州府大人拔出細刀。


    刀如秋水,橫架在脖子上。


    幾乎將牙咬碎了,雙手一直抖個不停。


    刀刃很冷,凍透了脖子。


    終於一聲嚎啕大哭,州府大人丟了刀,像狗一樣的趴在地上,拚命求饒:“女俠,我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不值得髒了女俠的刀呀,你就當我是個臭蟲,把我放了吧,我保證拿出所有的家財,給女俠修個祠堂,讓女俠受世代供奉!”


    哭聲沒完,磕頭無盡。


    淚眼不可視物時,一件冰冷的事物托住了他的下巴。


    鋒利的細刀,慢慢將州府大人的頭抬了起來。


    仰視一個美如天仙般的女子,櫻唇裏流淌出冰冷:“不到絕望的時候,這世上少有人能對自己下得去手,老吳和齊麻子之所以對自己下了手,是因為他們絕望了。”


    事到如今,州府大人才真正懂得,老吳和齊麻子在死之前,其實早已經心碎了。


    “事到如今,你還對自己下不了手,是誰給你的希望!”


    厲聲嬌喝,駭破了他的心神。


    “女俠,女俠,我真的,真的,下不去手。”癱軟的堆在地上,州府大人哭得可悲,可悲的像臨死的老狗:“我能贖罪,我能重新做人,女俠,如果我再犯,你隨時來拿我的狗命呀,女俠。”


    櫻唇吹了吹刀鋒,女子冷笑:“本來你若不求饒,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可惜呀可惜。”


    她咯咯一笑,舉起了快刀:“我要先削掉你的眼皮,這樣,你的眼睛就閉不上了,然後,你可以看著我把你的手腳先切下來,再挑出你的腸子與心肝,最後割下你的頭。”


    憐音幽幽,冷風徐徐。


    她說出無盡的淒慘,州城大人雙眼翻白,麵無血色,從嘴裏吐出幾口綠湯,仰頭死了。


    看著他的死相,女子冷笑:“居然嚇破了你的苦膽,十足的便宜你了!”


    收起笑容,冷刀如風。


    當夜,州府旗樓上,挑掛著一具不像人的屍體。


    任誰看一眼這具屍體,都會做幾年的惡夢。


    大部分人看到了後,直接就吐出了隔夜飯。


    屍體上插著一支旗。


    白色的旗,血色的字。


    前方雪。


    接二連三的貪官被殺,百姓們都暗自解恨,津津樂道。


    朝廷卻顏麵掃地,龍威震怒。


    前方雪到底是何方神聖!


    如果前方雪是妖怪,那就焚香請神,願老天保佑華夏平安。


    如果前方雪隻是個惡賊,大內府在三個月之內,必須將前方雪緝拿歸案。


    否則,大內府的所有捕快,都要給前方雪陪葬!


    這是最不像聖旨的一道聖旨。


    但它確實是一道聖旨。


    足以可見,皇帝在寫這道聖旨的時候,估計已經被氣懵了。


    九州之廣,想找一個江湖大賊,哪有那麽容易?


    追一個惡賊歸案,十幾二十年都有可能,區區三個月,實在太難了。


    而且,前方雪如果從此不再出手,銷聲匿跡,誰又能把他揪出來?


    大內府的高手們哀聲歎氣。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既然明知還能再活三個月,不如就此逍遙三個月。


    所以,大內府的捕頭驛館裏,一片酒氣熏天,賭聲不斷。


    贏了錢的,趾高氣昂,輸了錢的,也沒有垂頭喪氣。


    因為今天是約好了的,誰贏了錢,誰就要請大家去喝一壺花酒。


    “燕副頭,你去不去?”捕快醉笑,問向一個少年。


    少年虎軀,渾身是膽。


    燕副頭是大內府的副總捕,隻有區區二十二歲的年紀。


    常言說,虎父無犬子,燕副頭的親爹畢竟是前任大內府的總捕頭燕大人。


    “不去。”燕副頭的答案,一如既往。


    “兄弟們就奇了怪了,你既沒成親,不怕老婆抓,又不是男風,為什麽不喜歡喝花酒呢?”


    男風?虧他想得出來,看來的確是喝多了。


    “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隻剩三個月的命了,還有什麽比及時享樂更重要的事情?”捕頭搭上燕副頭的肩膀,滿嘴酒氣。


    “請前方雪回大內府。”


    燕副頭答得認真,卻招來眾人大笑。


    他們笑得如此痛快,仿佛在說醉話的是燕副頭。


    眾捕頭攜手攬腕,醉步連連,在快要走出驛館大門時,回頭對燕副頭揚起眉毛:“你要是在三個月內能請前方雪回大內府,我們兄弟願意拜你為總捕頭。”


    燕副頭低眉一笑:“隻求到那日,兄弟們肯讓我回歸鄉野,做一個閑散浪人。”


    這句話,又惹眾人大笑,隻道燕副頭是聞著酒氣說胡話。


    要是能抓到前方雪,是立了破天大功,救了大內府所有人的性命。


    前途無量時,他卻要浪跡江湖?


    瘋了,瘋了。


    不過,也不奇怪,他想在三個月內請回前方雪,這件事,本來就是瘋的。


    目送兄弟們跨出大內府驛館,尋著煙花柳巷去了。


    燕副頭從懷裏摸出一方絲絹,放到鼻下細細賞過少女體香。


    童男幼女,曾在月下盟誓,好甜美的回憶。


    這方絲絹,曾經為我擦過額頭。


    將絲絹握在手裏,就是牽著你的小手。


    錢芳雪,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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