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交戰,若有一方據守不出,戰局則陷入拖累。


    蠻子們罵了多少時日,我軍忍辱守城。


    晌午過後,用完了餐飯不久時,長城突然打開一道暗門。


    蠻軍探子的探旗猛揮,示意敵軍應戰了。


    蠻軍主將一聲獰笑:“兒郎們,殺一個人,獎一頭牛!”


    有重獎在前,副將們紛紛上馬,抄起狼牙鐵棒。


    兵卒馬前揮刀,一片殺聲震天。


    衝到陣前時,看到兩個人。


    是的,兩個人而已。


    一個書生模樣,一個無甲小卒。


    連匹馬都沒有。


    因為書生出城前問小卒,你可以騎馬載著我。


    小卒猛搖頭,我不會騎馬。


    書生再問,那我們坐馬車吧。


    小卒反問,你會趕馬車嗎?


    書生歎了一口氣,於是,二人無馬無車,徒步城外。


    隻有兩人出城應戰,直讓蠻軍哭笑不得。


    一名先鋒打馬上前,烏黑的狼牙棒被他扛在肩上,下視兩人,蔑笑一聲:“你們兩人是出來投降的嗎?”


    麵對千軍萬馬,兩人都毫無懼色,無甲小卒更是滿眼喜笑:“叫你家主帥出來搭話。”


    他說得那麽天真,好像是皇帝在召見大臣。


    先鋒官狂妄大笑,似乎在笑將死之人:“就憑你這隻小鬼,就想見我家主帥?先問問我手裏的家夥吧。”


    笑聲落時,狼牙棒被他掄得滾圓,一道黑風貫頭,劈向無甲小卒。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們要不要臉!”書生驚呼,似乎已知小卒性命不保。


    狼牙棒劈了下去,卻劈在地上,炸起砂石,造出一個盆大的坑。


    因為先鋒官坐下的戰馬突然倒下,他被摔落馬前,趴在小卒的鞋子尖前。


    小卒毫不知險,立即伸手攙扶,嘴裏掛笑:“這員大將,快快平身,何必行這麽大個禮?”


    陣前一招,劈向手無寸鐵的小卒,本來就是件丟人的事。


    卻沒想到馬失前蹄,不但沒傷了人家,反被人家羞辱一句。


    先鋒官火爆脾氣,連摔帶惱,氣血翻湧,一個沒忍住,居然噴出一口鮮血。


    小卒身法奇快,側肩躲過了先鋒官的口中血霧,連連咂嘴:“你下跪的時候,用力太猛了吧,居然都吐了血,真是快感動死我了。”


    噴出了怒血,腦中清醒許多,先鋒官一把揪住小卒的衣襟,舉拳要打。


    正在緊要時分,陣前一聲報令:“元帥有命,莫傷來使,帶他們進營!”


    既然是元帥之令,先鋒官隻有咽下怒氣,恨恨的放開小卒,任他與書生走向元帥的大營。


    蠻夷的大營簡樸,是一方拚接的牛皮帳蓬。


    刀斧手位列兩側,身披獸皮,都是些身沉勢大的壯漢。


    書生與小卒無視頭頂架起的刀山,坦然步入帳中央。


    帳中有龍虎案,案後坐著蠻軍主帥。


    主帥滿麵黝黑,一部好鋼須,斜掛豹皮袍,露出半個赤膊。


    他的手臂很粗,竟有常人大腿一般粗細。


    有這麽一副鐵塔般的軀體,恐怕赤手在山裏遇到黑熊也不會畏懼。


    見到書生、小卒進帳後挺胸抬頭,如同上官臨巡,主帥勃然大怒。


    巨掌拍裂木案,一聲喝令:“兒郎們,把小卒子的頭砍下來,剝淨皮肉,給我盛酒喝!”


    左右刀斧手搶上前去,捺住了無甲小卒。


    書生高聲急辯:“枉你為一軍主帥,竟然斬殺來使,你懂不懂規矩!”


    “說得沒錯!”主帥怒氣長出,猶如熊吼:“國使從來都是來一個,你們這次來了兩個,活該被殺一個!”


    吼完書生,主帥拍案而起:“兒郎們,還不把小卒子拖下去砍了,是要造反嗎?”


    刀斧手提起無甲小卒,就要扛向帳外。


    “慢著!”


    書生從腰裏搗出一件金燦燦的事物,高舉過頭頂,一派視死如歸:“有虎符為證,我是城中總兵,要斬一個就斬了我!”


    總兵?


    城裏的總兵竟然是一介書生?


    誰又想到總兵敢隻帶一個小卒,闖入敵軍大營?


    看出了蠻軍主帥的滿眼狐疑,顏嵋孝將虎符拋向了他。


    伸手抓住虎符,主帥細細察看。


    有軍印烙記,不似偽造。


    “兒郎們!”蠻軍主帥再下新令:“放了小卒子,殺了總兵!”


    刀斧手拋下無甲小卒,轉身要拿書生。


    “我自己會走!”書生強硬的一聲吼,帶著總兵威儀,果然駭住了刀斧手。


    趁著他們一愣之際,顏嵋孝叮囑無甲小卒:“我死後,萬望先生拯救天下蒼生!”


    說完話,邁步帳外,背影決絕。


    小卒子死裏逃生,抹去額頂冷汗,對著顏嵋孝的背影大喊:“大人放心上路,他們要是砍了你,咱們的軍士一定百倍憤恨,萬分勇猛,等破了他們的五百陣法後,大軍長驅直入,滅了他們全國為大人報仇!”


    小卒子的兩句送行言,惹得蠻軍主帥內心翻騰。


    兩國交戰,斬殺來使,已是軍中大忌。


    何況對方總兵隻攜一卒闖營,如果殺了如此大勇之人,難免激怒對方,更提了他們的軍中勢氣。


    又怕我的部下將卒笑我沒有大帥風範,別潰散了軍心。


    兩番思量後,蠻軍主帥破音大吼:“兒郎們,把總兵帶回來!”


    顏嵋孝再回轉大帳時,已經赤膊。


    想是剛才在帳外,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如果蠻軍主帥喊晚半分,此刻已經人頭落地了。


    主帥咽下了殺人意,恪守軍禮,將虎符拋還給顏嵋孝,並命部下給他披上獸皮襖衣。


    顏嵋孝強硬,不肯穿敵軍的皮襖,赤膊傲立在帳中,直說來意:“我來觀陣。”


    盯著顏嵋孝的眼睛,主帥擰起濃眉:“什麽陣?”


    “兩國交戰,若擺新陣,理應讓對方觀陣後,擇日破陣,你為一軍主帥,不會不懂這個軍規吧?”


    說過了規矩,顏嵋孝揚眉長笑:“連我軍中一個小卒子都能叫出你們五百陣法的名字,你又何必裝糊塗?”


    他們反複兩次說了五百陣法,果然已知我軍的陣勢。


    主帥冷說反問:“我若不讓你觀陣,你能奈我何?”


    這句問過,更惹顏嵋孝仰天長笑:“聽聞你家皇後,號稱自家軍士皆有虎狼之勇,你若不敢讓我觀陣,不如把虎狼之勇改改名字吧。”


    “你說什麽!”


    巨掌奮力,拍碎了龍虎案,蠻軍主帥拔出腰裏的配刀,怒視顏嵋孝。


    “我說什麽你聽不清嗎!”顏嵋孝毫不畏懼,一聲吼了回去,轉而嬉笑:“不如就改成蚊蠅之膽吧,因為隻會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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