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喜歡誇獎,少有人喜歡聽別人數落自己犯錯誤。


    大俠也是同樣。


    白先生僅僅說完了他的第一個錯誤,他已經眉目如冰了,手中的細劍也微微顫抖。


    可是,如果白先生要說話,誰也攔不住他,連大俠也不行。


    所以,白先生繼續說下去:“船上有魚也有酒,我讓你帶我上山時,隻讓你帶上魚,卻沒讓你帶上酒,你應該想到這是我故意賣給你的破綻,但你卻被金子迷了眼睛,絲毫沒覺得這裏有問題。這是你的第二個錯誤。”


    “你為什麽要賣破綻給我?”


    白先生自顧說的得意,終於招來閆簫寐的反問。


    輕輕一笑而過,白先生並不理會他的問題,繼續說起了第三個錯誤:“不還山,賣花人,七情無常,從來都是一夥人,你以為憑著你們十七個人,斬掉車月國的護國公大臣與兩個逃亡公主隻像抬抬手那麽輕鬆,呆會兒比劃起來,你就知道我的蓋世武功並不是吹出來的。這是你的第三個借誤。”


    “你說完了嗎?”


    閆簫寐咬牙切齒,已經沒有耐性了。


    “如果你想聽,我還可以再說四五六。”


    白先生絲毫無懼劍中的冷光,快語連珠。


    “四、你不該一次把你們一窩聚在一起,容易被人一網打盡。”


    “五、你至少該留一個人看著船,別讓薔薇兒斷了你們的後路。”


    “六、七情無常這個名號起得不好,你以為這很威風,隻因為你不知道在地府裏,勾魂無常是最小的一個官階。”


    “還有七八九嗎?”


    閆簫寐落下了樹,劍光點寒,直指白先生。


    誰都知道他並不想聽七八九,隻是戰前的叫囂。


    可白先生卻認真的點了點對,輕輕反問:“如果你有耐心聽,我可以一直說到十八條。”


    “我沒有耐心!”


    一句狠話過後,所有人都落下了樹。


    十七把劍,是不還山的劍,是賣花人的劍,是七情無常的劍,還有天地間唯一的大俠的劍。


    “所以。”白先生轉頭看向水靈兒,微微一笑:“你可以動手了。”


    說過了這話,白先生彎腰提起了一個壇子,單拳打碎泥封,飄出陳年酒香。


    邊走邊提壇飲酒,笑聲更加迷醉:“如果不是山裏存了幾十萬壇酒,我怎麽會舍得不帶酒進山呢?”


    掏空了一座山,居然存得全是酒。


    這些壇子裏,當真沒有半兩金子?


    可憐的大俠,做了白先生一路的仆人,被他取笑成白夫人,到頭來,隻是包圍了一些藏酒。


    恨得幾乎眼睛崩出血來,閆簫寐一聲怒吼,提劍便刺。


    一劍引領,十六把劍相隨。


    猶如十七道光電,直追白先生的背影。


    不還山是假的,賣花人是假的,七情無常是假的,大俠是假的,可他們的功夫卻是真的。


    這十七劍如果刺下去,白先生必然死相難看。


    可他們刺不下去,因為水靈兒的輕輕舞袖。


    粉麵佳人,紅袖昭昭。


    數點寒星,無人能逃。


    十七把劍,斷成了九百二十段。


    十七個人,每個人的咽喉上都有一點紅。


    連一個慘字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已經歸西。


    水靈兒殺人,如同翩翩起舞。


    白先生飲酒,何等歡暢淋漓。


    “過癮嗎?”白先生擦了擦嘴,斜眼一笑。


    “殺幾個凡間歹人,有什麽可過癮的?”


    “有理,有理。”再喝一口酒,再說笑底言:“如果無常不去勾歹人的魂魄,歹人就會變成孤魂野鬼,剛好歸地府的刺客管束。”


    笑看水靈兒,輕輕兩點頭:“殺孤魂野鬼,比殺凡間歹人有趣多了。”


    “你的意思是?”水靈兒星眸帶笑,斜看白先生。


    “我的意思是,我和小爺最近很忙,實在沒時間去勾人的魂魄。”


    十七具屍體,躺在滿地的酒壇子上,魂魄已經漸漸離軀。


    “這麽有趣的事,我要和刀師姐一起玩兒。”


    魑刀與魅風,果真是分不開的姐妹。


    “你刀師姐現在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再喝兩口酒,白無常踏步山下。


    魅風輕輕兩步,飄在他前麵,揚眉笑問:“難道刀師姐在燒船,斷這些歹人的後路?”


    輕輕一問,惹得白無常連連失笑:“這是我騙閆簫寐的鬼話,你怎麽也信?”


    笑過之後,不忘稱讚魅風一句:“有水靈兒小姐在此,哪個歹人能活著逃到船上?又何必斷他們的後路?”


    “那刀師姐去做什麽了?為何不見她上山?”水靈兒依然不讓開路,星眸撲閃。


    輕輕一歎,細說前情:“賣花人抓女子,糟蹋過後,賣到妓院。唯有一船女子是不能賣的,因為那群女子是要成就大俠的名頭用的,如果再賣,怕要揭露了大俠的真麵目。所以,這群女子被賣花人自己留下羞辱了,她們都是苦命人。”


    君昏世道亂,幾人不命苦?


    縱橫幾千年,哪得真明君?


    歎過女子的悲愁,白無常輕輕一聲:“你刀師姐去解救苦命人了。”


    聽過了這幾句,水靈兒也低下眉目,似乎為苦命人心生憐惜。


    “水靈兒小姐,現在可以放我下山了嗎?”


    “我還有兩個問題。”


    地府刺客若不讓人走,誰也走不了,連白無常也不行。


    隻能苦笑過後,提壇飲酒,等著她問。


    “咱們是要替閆簫寐保住大俠這個名頭嗎?”


    剛入嘴的酒,險些噴出來,白無常滿臉奇怪:“為什麽?”


    水靈兒側頭想了想,輕輕一笑:“因為要留給世人美好,讓大俠名留千古,這樣才會有人效仿,也許會出真正的大俠。”


    “虛偽的人,卻能得到榮耀,這種事,比比皆是。”白無常無奈的一歎,麵目認真:“但在我這裏,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天理循環,也是地府存在的根本。”


    沒錯,簡單的事情,不必要考慮的複雜。


    善惡終有報,隻爭遲與早。


    聽清了他的話,水靈兒點了點頭,俏音問出第二個問題:“你究竟為什麽要故意賣破綻給閆簫寐呢?”


    這個問題,又惹白無常仰頭長笑,嗆得連酒都噴出來了。


    他側身避過水靈兒,醉步連連,踏向山下。


    背影遠去時,聽到他嘴邊胡言:“我是真的忘了讓他帶酒了,之所以說成這樣,是因為感覺自己有點麵子。”


    他會忘了帶酒?


    這不可能,他忘了親爹也不可能忘了帶酒。


    可是,他究竟為什麽要賣破綻給閆簫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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