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最熟悉的山穀,如今,也許是蕭豔梅的避禍地。


    一路跌跌撞撞,不敢停下腳步。


    枝杈劃破了褲角,石頭硌穿了繡鞋。


    跑得雙腳鮮血,也要拚命再逃。


    因為後麵依稀傳來疤子李的叫罵聲。


    白貓的鮮血,浸透了蕭豔梅的前懷。


    滾燙的血,滾燙的淚,蕭豔梅邊跑邊哭。


    小媚眼兒,你怎麽不叫了呢?


    我不要你這麽安靜呀。


    我不喜歡乖乖的小媚眼兒。


    家裏,家裏,家裏還給你存了許多石頭呢,你也不告訴我是做什麽用的。


    小媚眼兒,小媚眼兒。


    懷中的呼吸還有,隻是越來越弱。


    那雙碧綠眼睛,不再明亮了,已經眯成了一條縫兒。


    輕輕的看著蕭豔梅,似乎要記住她的千生萬世。


    疤子李的呼喊聲越來越近了,已經能聽到他踩斷枯枝的聲音了。


    撿起幾塊碎石向後扔去,卻隻招來疤子李的叫罵。


    “老子先宰了你的貓,再好好的玩你!”


    命運,就是這麽的淒苦。


    這一瞬間,連蕭豔梅都相信自己是煞星轉世了。


    不光煞到了別人,終於也煞到了自己。


    慌亂得撿了一根斷枝,枝頭略有鋒利。


    已做好了生死相見的準備。


    跑到一棵樹下,蕭豔梅奮力的將小媚眼往樹上托。


    “小媚眼兒,你爬到樹上,這樣,他就追不到你了。”


    爬樹是貓兒的看家本領,小媚眼兒卻不肯爬,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隻軟軟的看著蕭豔梅。


    碧綠的眼,最深的情。


    “小媚眼兒,好好活下去,來世再見!”


    眼淚再次崩出來,她咬破了紅唇,用力將小媚眼兒往樹杈上拋去。


    追步已近,一陣惡心的笑聲。


    “哥來啦!”


    看著樹下楚楚可憐的美人兒,疤子李已忘了疼痛。


    美人已經無處可逃了,他得意的步步逼步,就要享受這種貓抓老鼠的樂趣。


    生死攸關,在此一擊!


    一枝捅過去,想和他拚了。


    女孩兒就是女孩兒,再快也快不過男人的手。


    沒捅到他,反倒被他奪去了樹枝,連最後的防身利器都沒了。


    “你別過來,你過來我就咬舌頭!”蕭豔梅已經狠下了心。


    這句話,隻對會憐香惜玉的人有用,對這種惡人又能有什麽用呢?


    “玩兒活的雖然有味兒,玩兒死的我也無所謂。”


    這是疤子李的答案,也是蕭豔梅的催命符。


    把舌根放到貝齒間,隻要狠狠的咬下去,很快就會死吧?


    蕭豔梅絕望了,她想最後看一眼小媚眼兒。


    然後,就這樣吧。


    隻要他撲過來,我立即就咬掉舌頭。


    蕭豔梅沒咬舌頭,因為疤子李沒撲過來。


    疤子李沒撲過來,不是他不想撲過來,而是被樹上掉下來的一個人砸倒了。


    這個人結結實實的砸在疤子李的頭上,把疤子李砸暈了。


    疤子李嗑了滿頭血,完全不省人事了。


    這個人也因為墜勢太猛,四仰八叉的暈在地上。


    小媚眼兒就在這個人的懷裏,一見到疤子李躺在地上,立即躥過去,撓瞎了他的另一隻眼。


    疤子李連疼都不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不過是短短一段回家的路,卻驚心動魄,幾次波折。


    蕭豔梅趕緊抱起小媚眼兒,它虛弱的連眼睛都沒力氣睜開了。


    彎月初升的山穀裏,地上躺著兩個男人。


    一個是雙眼剛瞎的疤子李,一個是不知所名的白衣漢。


    當夜梟鳴月時,蕭豔梅才感覺到,自己已經嚇得腿軟了。


    抱緊小媚眼兒,顫微微的繞過兩個暈死的男人,蕭豔梅想快點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腿軟步子弱,心驚膽顫的走了沒幾步,突然聽到身後有人期期艾艾。


    “你也太沒義氣了,居然自己開溜。”


    說話的聲音不是疤子李。


    是那個白袍漢。


    不知道他是善是惡,蕭豔梅隻緊緊得抱著小媚眼兒。


    雖然停下了步子,卻不敢走過去。


    白袍漢又叫了一聲苦,連聲抱怨:“幸虧我醫術高明,狠狠掐了人中才把自己掐醒,要不然,還不知道要暈到什麽時候呢。”


    暈倒的人還能掐自己的人中,他講的好笑話。


    叫了幾聲痛,白袍漢輕輕站起來,打了打身上的泥土,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汙垢,看到蕭豔梅膽驚驚的站在遠處。


    月色下,大姑娘衣衫劃破,白貓渾身是血,說不出一個狼狽。


    “小貓兒受傷了?”


    白袍漢滿眼關切,走近幾步。


    提到小媚眼兒,蕭豔梅又流了淚。


    它在自己的懷裏,卻一動不動,也不知還能不能活得成了。


    “我能治。”


    白袍漢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好像讓蕭豔梅看到了救星。


    哪還管他的來路不明,哪還管他是善是惡。


    “先生,你要是能治好它,我……我把房子給你。”


    “隻要不是以身相許就行。”白袍漢咕弄了一句,好像不知道對麵站著一個大美人,伸手拎了拎白貓小毛爪,一句輕笑:“不用把房子給我,留我住兩晚就行。”


    見蕭豔梅皺起纖眉,麵有難色,知道她將自己當成了歹人。


    白袍漢長歎一聲:“男女有別,你休想我進屋睡,我隻睡院子裏。”


    言下之意,怕被人占去便宜的那個,竟然是他自己。


    隻要回了村,他想為非做歹也不行了。


    村裏沒有郎中,小媚眼兒將死,一切希望,也隻得寄在他的身上。


    立即引路向出穀的方向,走出幾步,蕭豔梅又滿心膽怯,步態不免顯出猶豫。


    似乎讀出了她的顧慮,白袍漢安慰她兩句:“暈倒的那個死不了,回家先治好了貓,明天去找村保帶人來尋他吧。”


    回家後,點燃了所有燈盞,圍在小媚眼兒旁邊。


    白袍漢用清水擦淨了小媚眼兒的絨毛。


    刀傷幾乎從頭到尾,深得嚇人,又惹蕭豔梅垂淚。


    “醫病的時候,最怕哭哭唧唧這種事。”白袍漢怨了蕭豔梅一句,輕輕抱起白貓,又拿起一盞燈:“你在屋裏好好哭吧,我帶它到院子裏醫病去。”


    不放心的追他兩步,又被他攔住,給她安慰的一笑:“我保證,明天早晨,會給你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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