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成仙好。


    成了仙,能得長生。


    似乎也能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隻不過是最無聊的一句唾沫。


    修仙時要清心寡欲,成了仙要斬斷情絲。


    誰定的狗屁規矩?


    卻偏偏有人為這個狗屁規矩衛道。


    她被九天蕩魔祖師拿住,用天勾穿了琵琶骨。


    鮮紅的血,染透雲衫,疼的咬破櫻唇。


    一身狼狽,卻依然花容月貌。


    她甚至沒有名字,隻是個剛剛得了人身的白貓。


    她跪在殿角,雷公緩緩走到殿下。


    雷公見到她時,滿眼憐愛,她見到雷公時,甜甜的一笑。


    殿中坐著王母,威儀八方。


    明明一副好容貌,卻偏得麵沉如水。


    也許,不苟言笑,是每個帝王必須學會的一招吧。


    “雷神公子,我天庭待你不薄,你卻犯下六條大罪,你認嗎?”


    六條?怎麽湊出來的?


    為人臣子,隻能頷首,淡淡一句:“六條也好,六十條也好,唯有聽憑發落而已。”


    天庭的發落,輕者削減官職,重者天雷劈死,大多會被流放人間。


    他說得風清雲淡,他等得無所謂然。


    見他並不服氣,便一條一條的說給他聽。


    “降雨時,你不遵從仙旨,多劈了一道雷,是抗旨之罪。”


    掌心降雷,趕跑妖魔,卻被王母說成是罪,隨她吧。


    “你帶異物回到天庭,是欺天之罪。”


    異物?不過是一隻將死的白貓,天庭眾仙雲集,卻容不下半條性命。


    “異物雖然未進天門,你卻在外私建府宅,是愈禮之罪。”


    兩間石屋,一方小院,府宅?


    “你自斷左手,騙去君公兩粒複生丹,是欺仙之罪。”


    君公每日煉丹,千粒萬粒都被玉帝王母當飯吃了,區區兩粒,也能扣上罪名。


    “你親手將異物調教成妖,是入魔之罪。”


    不過是救它性命,任仙氣滋養,得了人身,卻被說是妖魔。


    “你與妖魔相戀,做出不恥之事,是逆天之罪。”


    相戀?不知道算不算有。


    不恥?你們現在用天勾穿著弱女子的琵琶骨,誰才是真正的不恥?


    六條大罪一一說完,雷公輕輕點頭,淡淡一笑:“有憑有據,我無話可說。”


    “我有話說!”


    殿角一縷嬌聲,她不得允許,搶著說話:“我快被妖怪咬死了,他救了我的命,犯了什麽罪?我在天庭得的人身,我為什麽是妖不是仙?我和他,想結姻緣,都是你情我願,為什麽要旁人同意?”


    她問了三個簡單的問題。


    六條大罪,在這三個簡單的問題下,似乎變成了栽贓陷害。


    難道不是嗎?


    “天庭之威,豈容你撒野?”九天蕩魔祖師一聲喝令,扯緊天勾。


    鮮血再次飛濺,嬌女子一聲慘叫,疼得渾身發抖,伏在地上。


    王母架前,雷公心底縱然有萬般疼愛,也不敢動容。


    上前一步,沉聲定氣,雷公自行請罪:“我主所說的六條大罪,都是我所做下的,我願聽發落。”


    請過了罪,雷公輕輕一歎,又為白貓說情:“她初上天庭,不懂規矩,我主有慈悲心,必不會為難她。”


    好聰明的人,好聰明的話,若是為難了白貓,豈非在說王母不慈悲?


    話音落下,還未待王母回言,又聽她痛呼幾聲:“憑什麽要聽別人發落?我們又沒做錯事!”


    “妖孽找死!”


    九天蕩魔祖師勃然大怒,嬌女被他所控,竟然接連兩次讓她擾亂了天庭之威,再不出手教訓,豈不被眾仙家笑我無能?


    怒氣之下,舉手就劈。


    這一掌帶著散魂之功,若是劈中嬌女,必然一切歸於塵土,天地間,再不會有她的痕跡。


    卻劈在了雷上。


    雷聲轟鳴,盤旋在天庭大殿裏,像荒古巨獸的怒吼。


    雷公收起雷霆之手,對九天蕩魔祖師輕輕一笑:“多謝留情。”


    他竟敢在天庭裏動手!


    小小雷神,不自量力!


    礙於王母在前,九天蕩魔祖師不好發作,強忍惡氣,陰陽一聲:“好說,改天我去你雷公府登門討教,咱們好好聊聊。”


    改天?


    恐怕我已沒有改天了,六條大罪認下,少不得要挨上斬仙台的一刀了。


    信念已定,心沉如水,雷公再對王母講清心底:“我死後,願我主能放生她吧。”


    “雷公說的哪裏話?何必談起生死?”久不發聲的太上老君突然上前一步,對雷公輕輕搖頭,失笑兩聲,再說戲言:“雷公自斷雷霆之手,隻為救一隻白貓,不管她是妖也好,是仙也罷,這份情義,連我這老頭子也有幾分動容。”


    說笑間,他捋了捋胡子,對王母輕輕頷首,幾句誇讚:“娘娘不但有慈悲心,更有大智慧,仙妖相戀,若是能渡過天劫,也未嚐不是美事,相必娘娘也有一番權衡。”


    君公幾句話,保了雷公性命,也保了白貓性命。


    他將雷公說成了有情人,王母若是再問雷公死罪,豈非太過冷漠?


    沉思過後,王母授命九天蕩魔祖師撤下天勾,放了白貓。


    白貓得了自由,也不顧骨肉劇痛,先撲到雷公懷裏。


    看著相擁的兩人,王母也暗自幾分動容。


    雖然有心成全,但豈能任由雷公在天門外養妖而不聞不問?


    王母輕聲,說出心中的計較:“我與你們做一個約定,你們若能成事,我自會召你們回天庭,再賜給白貓洗魔泉水,讓她由妖化仙。”


    她竟然動了惻隱之心,不由得讓雷公與白貓欣喜。


    期盼下,王母淡淡說出約定:


    “我封存白貓記憶,將她打入凡間,投成女子身。


    雷公也要再入凡間,投身成一隻白貓。


    若女子在這種際遇下,仍能認出白貓就是雷公,你們便雙雙折返天庭,二次成仙。”


    沒有此時記憶的凡間女子,會將一隻白貓認作是雷公嗎?


    這不是約定,這是笑話。


    欣喜不過一瞬間,立即又變做沉鬱。


    兩人無聲時,王母低眉,輕輕一句:“若不能,數罪同歸,你們化做飛灰。”


    一種結局是神仙眷侶,一種結局是雙雙化灰。


    聽著既美好又淒然,總算還有個相同之處,命運捆綁在了一起。


    “白貓在我天庭共住了二十二天,我隻給女子二十二歲的年華。”


    這是約定的最後一句,王母抬眉問:“你們肯認下這個約定嗎?”


    認不認?難道還有選擇嗎?


    雷公與她,相視一笑,攜手殿外,去往天界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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