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賭不輸,乃天下第一營生!


    好賭之人,沒有一個是抱著必輸的心態上賭桌的。


    若說有人在賭局上想要輸些什麽,他背後的目的也是為了贏些什麽。


    賭,最公平,因為必須對手實力相當。


    若是差距懸殊,那便不是賭,是詐。


    營盤主帳內,蘭衣少年要與黑無常爭賭。


    也許她覺得此局一開,她已必勝。


    輸了要我死,贏了要買你?


    她開的好花紅,她占的好便宜。


    心中暗暗冷笑:我不過是放縱沙紗莎的心性,任由她胡鬧一天而已。


    買你何用?


    依舊眉目無情,對咄咄逼人的蘭衣少年說:“將我解開,我現在就做一隻聚寶盆給你看。”


    她已提劍在手,猶豫不前。


    難道這個爛賭鬼在詐我?


    嘴角冷笑,黑無常陰聲:“營中可用之兵,不下百人,難道怕釋放我雙手後,闖營離去嗎?好一群膿包!”


    利劍隔空一劈,蘭衣少年憤聲:“就算營裏隻有本公主一個人,你也休想劍底逃生!”


    一氣之下,她竟然忘了將公主說成公子。


    厲聲落時,少年抬手打出一支袖箭,刺向黑無常的心口。


    黑無常會心一笑,抬起被捆的雙手,袖劍刺破麻繩,雙手立即解放。


    走近一步,向公主平攤手掌,冷聲:“拿來。”


    先前見到這爛賭鬼的功夫,知道他不是慫漢,公主不敢怠慢,起了個劍式,做好守勢後,厲目問:“什麽?”


    “泥土和元寶。”


    他在說什麽胡話?


    公主滿臉不惑,憤氣未散。


    知道她來自異邦,怕她不解其中含意,黑無常淡淡一笑,將話說透:“有泥土方能造盆,有元寶可驗真偽。”


    仔細一想,若是與他爭這個賭約,他的要求似乎不過分。


    好,倒要看看你這個輸光全家的爛賭鬼,有什麽本事做出聚寶盆來!


    剛要開口答應他,跪坐在自己身後的沙紗莎適時的說了句:“相公,別……別把元寶也輸了。”


    哦,原來他是想騙我的元寶做賭資!


    從鼻子裏哼出不屑的俏音,公主咬著牙啐了一聲:“無恥!”


    給她一天放縱,她果然玩出百般花樣,處處刁難。


    冷眼看向沙紗莎,她卻得意的笑,那副表情似乎寫著:是你讓我玩一天的,不許耍賴。


    罷了,東海迎親日在近,到那時,她還免不了一場驚嚇,今日就讓她得意到底吧。


    低眉不看沙紗莎的得意,無視公主的蔑視,黑無常轉身要走出大帳。


    公主將手指放進嘴裏,打起響哨,門外兩個兵丁以槍探路,闖進大帳中,直指黑無常。


    左右看看兩支長槍,黑無常負手冷笑:“帳中泥土,不合我用,我要去外麵尋土造盆。”


    冷笑過後,陰沉下眉目,輕輕冰語:“我若想走,你有兩萬人又能怎樣?”


    他邁步出帳,足下生起勁風,兩個兵登時摔倒,互砸到一起,狼狽十足!


    趕忙重新爬起來,忍著痛,提槍追了出去。


    “別……別傷了我……相公。”


    沙紗莎又在做戲,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軟軟的垂下劍,公主回坐,悄悄抹去額間冷汗,對沙紗莎尷尬的一笑:“你相公的眉目好陰冷,讓人心寒。”


    片刻間,隻有與公主獨處了,沒了黑君哥哥觀賞,戲做起來也沒什麽滋味了。


    無聊的四周看了看,隨口承應:“將軍,聽說,軍人出征都立軍令,但你為什麽在書案上擺一盆蘭草呢?”


    隨口一問,竟然問到了她的痛處。


    她纖眉緊鎖,輕咬紅唇,輕輕摘下頭上戴的公子巾綸。


    任青絲傾泄,滑落耳邊,不再掩飾女人的魅力。


    低著頭,歉意的說:“對不起,我騙了你們,我不是將軍,我其實是個女人。”


    唉——就算在你扮男裝的時候,也早就一眼看穿你了。


    “啊?你居然是個姐姐。”


    語音裏透著偽裝好的驚奇。


    沒辦法,隻能配合她一下,不然怎麽繼續做戲?


    公主點頭輕笑,將長發挽好,重新戴好文冠。


    看著沙紗莎明亮的眼睛,對她一笑:“我是怕你和男人獨處害怕,這才向你坦誠的。”


    好吧,全當她有君子之風吧。


    頷首回禮,沙紗莎繼續裝乖巧,低眉輕聲:“如果姐姐換回女裝,一定傾國傾城呢。”


    受人誇,誰不愛?


    誰知道她得了誇讚,竟然眉目做苦,一聲長歎:“自古紅顏禍國,我真希望自己生得醜陋一點。”


    難道另有故事?


    她抬起纖手,捧下書案上的蘭草,像無價至寶,輕輕放到沙紗莎眼前:“這盆蘭草名為鳳鳴草,看似平常無奇,但有風吹過時,會聽到鳳鳴靈音。”


    說話間,她輕揮寬袖,造出一些微風。


    微風撫過蘭草,草葉好像活了一樣,搖擺起舞,細細可聞一陣靈音,分辯不出是什麽聲音。


    隻覺得聲音柔弱婉轉,好像少女的吟唱。


    若將這聲音比喻成鳳鳴靈音,倒也有幾分雅趣。


    這次沙紗莎的目光中真的透出驚奇,從沒聽說過世間還有這種蘭草,真是至寶呢。


    微風飄去,靈音渺茫,漸漸消散遠去了。


    看著鳳鳴草,公主又歎:“本朝中原的皇帝好詩詞,善書畫,喜歡怪石異草,各國小邦都投其所好,紛紛進獻。”


    說到這裏,公主頓聲,又看了看沙紗莎,桃麵飛紅,輕輕低言:“雖然我國不大,但我是一國公主。”


    她臉紅什麽?是在得意嗎?


    當公主好了不起嗎?天下的公主不知道有多少呢!


    哪比得上我,我可是獨一無二的……


    突然想起了孟女說過的話,心裏又痛。


    沙紗莎沉吟無聲,低下眉目,任公主自己說下去。


    “我叫梅朵,翻譯成中原文字的意思是花兒,人們都叫我梅朵公主。不過……我更喜歡你叫我梅朵。”


    之前曆經了曇花仙子一劫,險些沒命,又來了一朵花兒,沒完沒了。


    既然她已經開始說故事了,沙紗莎也不阻攔,抬頭還禮,甜甜的叫了聲:“梅朵姐姐。”


    梅朵回笑,眼底閃過一絲絲甜,繼續說未講完的故事:“事情越來越不受控製,後來中原皇帝派出招討使,向各個未獻過寶的小國討要。”


    自古以來,強國盛,弱國淩,誰能躲過?


    “我國立於高原,是苦寒之地,沒什麽珍寶可以進獻,唯有鳳鳴草算是獨有。那日中原招討使來訪,我父母攜我設晚宴款待,獻出鳳鳴草,誰知道我敬他一杯酒,竟然為我國惹出禍來了。”


    敬一杯酒,惹一樁禍?


    這倒是挺突然的。


    “中原招討使見我美貌,酒後戲言,有鳳還朝,還要鳳鳴草做什麽?當即決定,要召我入宮服侍中原皇帝。”


    “啊?梅朵姐姐千萬不能去,聽說皇宮裏佳麗三千,皇帝的女人隻是玩具。”


    重重的點了點頭,梅朵微歎:“是啊,我父母也是這樣說的,所以拒絕了招討使。”


    就是,一個招討使才有多大權利,憑什麽隨便使喚它國的公主?


    “招討使當時也沒為難我父母,隻是飲酒取樂,第二天便帶著鳳鳴草返回中原了。”


    當場不破臉,背後使陰招!


    這種小人比比皆是,估計這事兒肯定還有後文。


    “誰知道隔了半年後,中原又派人來,說我國隻獻半寶,要問我國罪則。”


    半寶?這又是個什麽說法?


    “中原國書上說,古書有記載,高原生龍吟蘭、鳳鳴草奇寶,雨時龍吟蘭有龍嘯武音,風時鳳鳴草有鳳鳴文音,我國隻獻鳳鳴草,私藏龍吟蘭,是對中原天朝的大不敬……中原決定起兵伐我國了。”


    獻寶還獻出錯了?


    什麽狗屁皇帝!


    雖然沙紗莎自幼生長在西域,但也是個中原人,聽到這裏,頓時羞憤臉紅。


    “那……梅朵姐姐的國家到底有沒有龍吟蘭?”


    搖頭苦笑,反問她:“如果有的話,我們敢不獻出來嗎?聽都沒聽過。”


    “估計是那個狗賊招討使搞的鬼!”沙紗莎一聲痛罵,又問:“後來打起來了嗎?”


    這句話,幾乎問掉了梅朵公主的眼淚。


    收起眼底的晶瑩,梅朵公主強作一笑:“沒,不過,估計快了。真要打起來的話,我國必亡了。”


    唉——若真想欺負你,能找出一萬個理由,人是這樣,國家也是這樣。


    “除非……”梅朵公主一低頭,終於滴下眼淚:“除非我們能獻出龍吟蘭,或者,我肯入宮嫁給中原皇帝。”


    這麽巧?難道又是一個萬裏送嫁的?


    仰起臉,吸回了淚水,梅朵公主輕拭眼角:“我們獻不出龍吟蘭,我父母也不肯屈服,寧可冒著亡國的風險,也要拚死一戰。為怕戰敗後,我被強虜,所以父母給了我一千部族,讓我獨自逃亡了。”


    纖指輕輕撫摸蘭草,眼中漾出思鄉悲切,梅朵輕泣:“臨逃亡時,父母親手栽了這一盆鳳鳴草送給我,說……說……見草如見家鄉,聞鳳如聞雙親。”


    嬌音哽咽,更惹人憐。


    一千部族,估計一路上,走的走,逃的逃,也隻剩這百餘人還跟隨著這個逃亡公主了。


    “可是,梅朵姐姐既然要逃,為什麽逃到中原呢?”


    嘴角揚起報複的笑意,梅朵昂首:“中原,對我國來說是天朝上邦,實則早就半壁殘落,被北邊部族打的連京都也遷移了。我逃到這裏,是中原兵卒絕對不敢來的地方。”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草泥。


    曾經那麽強盛的中原,現在不過隻是條小魚,隻敢欺負蝦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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