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蕃十二鎮魔神寺:


    上觀天象,下降地魔,


    指善惡路,決是非疑,


    納祥求福,禱神乞藥,


    甚至可以,護國奠基,破除一切久暫違緣之事。


    土蕃各部落的禍福興衰和農牧業生產中的豐歉,似乎都歸他們掌握。


    十二鎮魔神寺來曆並非是一個謎,而皆因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一個大唐的女人。


    她就是文成公主。


    傳聞她不單精通地理水力,更精通天地80種《五行算觀察法》;嫁給土蕃鬆幹讚普後,又恰逢魔物作亂,百姓生活於水深火熱中,善良的她就推算出雪域西藏的地形——儼如羅刹魔女仰臥的形狀,妖魔鬼怪橫行;於是以首都邏些臥塘湖為魔女心髒,紅山、鐵山、磨盤山是魔女心竅上的脈絡,應當填平臥塘湖,建一釋迦神廟以鎮之,這便是—


    大昭寺。


    鬆幹讚普以山羊駝土,填平臥塘湖,在其修建,供奉釋迦牟尼八歲等身佛像,乃是土蕃鎮國神寺,由一位百歲老法王親自鎮守,高手如雲,更是土蕃人心目中的至高神寺。


    小昭寺,文成公主則在繞木齊修建,供奉釋迦牟尼十二歲等身佛像。


    除了在要害處修建兩座主寺外,鬆讚幹布著手在衛藏修建四座魔鎮邊寺,以鎮女魔四肢關節;為了改變惡劣風水,完善八吉祥的徵相,在女魔身上還修建了許多小廟;普稱鎮魔十二神廟,這是製伏女魔的十二不移之釘。


    左肩上建昌珠寺;右肩上建噶澤寺;左足上建仲巴江寺;右足上建藏昌寺;以上為鎮肢或鎮邊四大寺;左肘上建洛紮科延寺;右肘上建布曲寺;左膝上建江紮東哲寺;右膝上降真格傑寺;以上四寺史稱鎮節或再鎮邊四寺;左掌心上建隆塘卓瑪寺,右掌心上建朋塘吉曲寺,左足心上建蔡日喜鐃卓瑪寺,右足心上建倉巴弄倫寺,以上史稱鎮翼四寺;共為十二鎮魔寺。


    由此以來,土蕃果然魔物盡除,不再犯亂;國運昌隆,強盛一時,東擾大唐,西抗黑衣大食,北禦天竺,南抵南詔;無數天縱奇才湧現而出。


    比如說,卓瑪寺的靈龍法王。


    高原的天,一日三變。


    一座高聳入雲的大雪山腳下,卻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麵密密麻麻布滿白頂氈房,數不清的黑色人影正紛紛湧動,集結。


    正是土蕃大軍在梭磨草場的營地。


    一名身形高大彪悍絡腮胡子的土蕃人,頭戴五尖鳳盔,騎著一匹腿壯如鐵柱的矮腳馬,緩緩掃視著迎風而立的土蕃將士。


    他就是領地廣闊,數萬族人頭領,巴旺土司;全名江白巴旺,另一身份卻更為嚇人—


    亦就是卓瑪神寺下代法王江白貢布的親弟弟!


    “駕!”


    巴旺麵無表情,策馬狂奔,如風般至一座臨時搭建的台子前,隻見他雙臂猛拍馬首,身形如蛟龍出海般,旋轉數圈落在台上,朝盤坐正首,頭戴黃帽,身著朱紅僧袍的喇嘛,稟告道:


    “巴旺參見多吉上師,三軍已齊結,糧草輜重等亦備好,還請上師加持神力”


    土蕃人打仗前,都會由寺廟喇嘛施法祝福,以求平安;不過巴旺既然有一個法王大哥,為何會去請求不對眼的多吉呢?


    因為貢布此刻沒空,正要去見一個人,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


    兩騎巨狼迎著飛卷的風雪在冰天雪地的曠野上狂奔不止,狼背上兩人的衣衫披風橫掠而起,隻聽前麵人說道:


    “穿過此山頭,就可抵達師傅閉關一帶了,不知他老人家情況如何?但願能請他出山!”


    正是貢布跟赤馬兩師兄弟,二人得知大金鎮軍營竟然有大唐公主!便不懷好意,欲請師傅親自出山,搶走她,於是一路疾奔而來。


    山穀到了前麵,有一條白皚皚的小路婉蜒而上,直通山頂,而小道兩側,均是峭壁,在山穀與小道的交叉處,有一座低矮的小屋,屋頂積著厚厚的雪,四簷上掛著長長的冰條,小屋很小,瘦瘦的,寂寂寞寞的屹立在那裏,仿佛突然叢雪中生長出來的一門。


    路過人肯定驚歎這裏怎會有座小屋,誰會住在這萬裏銀妝玉裹,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地方呢?


    但這小屋確實住有人,隻有一人,一人一屋,何等的古怪,而且在這漫天雪卷的天氣,那人卻坐在屋外小道中央的一個石登上,背向著山穀,一動不動,如一座雕像一般神話似的坐著。


    貢布二人未言,雙足勁力驟發,躍下狼背,向背對著他們的人走了過去,臉上滿是莊重肅穆,行到怪人的背後,並未在意冰凍三尺的雪地,“撲通”無比恭敬跪下,匍匐在地,噙淚道:


    “師傅!”


    老者並未理會二人,反而在冰壁上繼續雕刻著什麽。


    二人也不驚擾,反而跪在地上,細看著自己的師傅;老者長發掠風零亂掛在襤樓的衣上,衣服十分的單薄,但他一點爾覺的寒冷,寬厚的體形更讓人心中生畏,更讓人吃驚的是他赤著雙足,冰冷的冰雪之地,兩人看之不由心中大震,身生意意。


    倏然,老者回首,露出一張祥和,平靜,剛毅的方臉,一雙深邃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世間一切;他的皮膚極為黝黑,不過光滑而富有彈性,這就是靈龍法王。


    見弟子二人如此恭敬,他淡淡道:


    “處凡愚而不減,在賢聖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常住不遷,名之曰道。”


    貢布與赤馬兩人聞言,皆是微愕,眉宇緊鎖,似在思索師傅的訓話。


    過了半響,貢布滿臉祥和,麵容似有寶華流光溢出,喟歎道:


    “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欲識佛去處,隻這語聲是。苟能念念不忘,心心彌陀現前,步步極樂家鄉,何必遠企十萬億土。”


    說完,雙手合十,磕頭碰腦,朝其恭敬一拜,好奇問:


    “師傅,您在此閉關,雕刻些什麽?”


    靈龍戟指遠方,冷漠道:


    “靜!”


    “一切處無心是淨;得淨之時不得作淨想,名無淨;得無淨時,亦不得作無淨想,是無無淨。”


    兩人聽之,愕然向四尋,再抬隨著靈龍雕琢的冰壁向上望去,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靈龍所謂“靜”,竟然是尊巨形冰佛;坐臥冰穀之間,勢如泰山壓頂,如此靜靜屹立荒無人煙的冰天雪地中,除去風聲,這裏果然“靜”。


    剛才靈龍正在雕刻著冰佛的腳趾,是那麽專注,那麽細心,好象正在雕刻自己的生命!


    巨佛依山而雕,表麵光滑如鏡,宏偉巍峨,二人在近處,反而剛才並未看見,如此大的佛,在其麵前,確難發現。


    赤馬猜想這冰佛非要十年二十載方能雕成,一個人根本無法辦到,可是師傅花了多少心血,看著冰佛壓在小道上空,如此的精致,如此的渾然天成,亦如此的不堪驚嚇,若稍有震動,均有佛毀人亡的後果。


    貢布看了看,皺了皺眉,坦然道:


    “師傅,若頓悟此心,本來清淨,元無煩惱,無漏智性,本自具足,此心即佛,畢竟無異,你為何要雕這尊釋迦摩尼佛像,徒弟還有要事稟告”


    說著話,他將背後一把刀取了出來,手中的寒星寶刀在疾風中“嗡嗡”直鳴,分外顯眼,靈龍聽之,立時瞳孔放大,緊盯住它。


    “咻”一聲,貢布隻覺眼睛一花,手中快疾傳來一股巨力,一股讓他難以抵擋的力量!


    再一看,靈龍已握住了刀柄,死死不放,如抓住生命一般,隨之猛力一撥,空中掠過一道寒影,森森刺骨,閃閃耀目。


    靈龍欣賞著刀鋒,神態詭異絕倫,自語評道:


    “刀長三尺,森寒奪目,好刀!好寒的刀!”


    靈龍眼中滿是歎羨之色,寶刀在握,一反剛才的祥和,雙目炯炯有神,射出奇異的光芒,立時判若兩人,威猛無比。


    貢布盯著刀,笑道:


    “師傅,這把刀是洛紮科延寺多吉素聞您老人家愛刀,贈予你的,另外他也有要事相求”


    語畢,靈龍突然縱身而起,向雪空飛縱而上,沿著巨大的冰佛,點點飛射,登時光滑如鏡的巨佛上出現數個坑窪,無數冰渣立時四下飛射。


    待其上了佛頂,毫不猶豫的舉刀向巨大冰佛攔腰劈去,“轟隆”一聲巨響過後,大佛顫抖不停,“嘎嘎”作響,中間己裂出一條縫來,瞬時延向四麵八方。


    “隆”的一聲巨響,巨大的冰佛如雪崩一般從山穀半空中癱塌了下來,重重的壓在山穀冰川之上,變成了一堆冰渣;巨響在山穀中回蕩下絕,亦在貢布、赤馬的心中震落不絕,兩人傻眼了,不知師傅如此做有何意圖。


    靈龍恢複了平靜,如一汪深潭;無人知他內心如何所想,現在就是最了解他的弟子貢布也不了解了;他隨著墜下的碎冰飄落而下,站在四處飛濺的冰窖之前,屹立不動,仿佛正在凝想著問題。


    靜了半響,他將刀緩緩放下,“錚”的一聲,寒星寶刀脫手,筆直插進了冰雪數寸!


    貢布二人亦飄逝而到,剛落地,耳畔就響起靈龍的鏗鏘有力的話:


    “走吧,將這把刀不適合我,還給他!”


    一語未畢,他仰首吹了一聲哨子。


    這一古怪的行為,讓貢布二人有些不明所以。


    但很快,他的後背風聲驟起,一頭比平常卓瑪寺巨狼高一倍、長兩倍的雄狼,狂奔而至。


    正是狼王。


    其四肢粗如鐵柱,頭大如鬥,毗目裂齒,目中凶光暴射,銳利無比掃過兩人,不過很快,就撕天狂嗥“嗷嗚”,吼聲如雷,震耳欲聾,靈龍的手穿過其濃密銀亮鬃毛,撓了撓它的脖子,慈祥道:


    “走吧”


    寒風凜冽,三人極速消失在了雪域高原上,隻留下了一堆冰渣,不過很快就被天空飄下的雪花所覆蓋。


    梭磨軍營,多吉亦鳴誦完經,徑直離去。


    他穿過了台子,又繞過了數頂氈房,最後速度越來越快,整個人快得普通人肉眼都無法看清!他看起來很著急。


    因為他急著見一個人。


    草原深處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溪旁,一匹白馬正悠閑的吃著草,一名戴著麵罩,全身裹得嚴實的男人正無聊躺在草地上,仰頭望著蔚藍潔淨的天空,似乎在數著藍天上,漂浮著多少雲朵。


    驀然男子腰身發力,從地上一個魚躍衝頂,利落翻身仁立在了草地上,因為他等的人來了。


    來人正是略有氣喘的多吉。


    男人急迫道:


    “找我什麽事,你就不能飛鴿傳書,或者用鷹,非要我親自前來?”


    多吉認真道:


    “保寧城裏是不是有大唐皇帝老兒最疼愛的寶貝女兒,李果兒?”


    男人點點頭。


    多吉直接了當道:


    “將她騙出城,然後我們捉住她,到時候,我們利用其威脅一下皇帝,割讓一點地方,再由你救出她,如此一來,互利共贏!”


    男人聽聞,暗忖思索片刻,搖頭拒絕:


    “不行,她身邊有一個隨身女仆人,何仙姑的婢女,武功深不可測,你不一定能打得過她,而且此女聰慧過人,若是你們失手,恐怕我難逃幹係…”


    多吉立時截斷道:


    “廢話少說,我請了一個幫手,絕對能拿下她們!”


    男人見多吉如此信心滿滿,輕聲問:


    “誰有這麽厲害,你敢打包票,百分百成功?”


    多吉自信道:


    “靈龍!”


    男人聽聞“靈龍”兩字,深吸了一口氣,驚歎無比:


    “好吧,你居然能請得出靈龍法王,他恐怕是你們土蕃第二高手吧,除了大昭寺那皇族鎮國法王,真未想到啊…”


    多吉耐心聽完他的感歎,叮囑道:


    “行了,未免起疑,你趕緊回去!到時候,用鴿子,別特麽用鷹,那玩意動靜太大,小心引人注目起疑,壞了大事!”


    兩人商談好了事情,各自便是離去。


    而主角安陽公主,或者說李謖,渾然不知有人打她主意,因為她此時正在吃飯。


    吃得還挺不高興。


    保寧城內,有一小酒店。


    屋前雖然沒有高挑酒簾,但門媚上卻掛著一塊橫匾,漆黑透亮,金燦燦的寫看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如意酒家!


    但李謖卻吃得不如意。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來放在盤子前聞了一聞。


    酒,很不如意,有些酸味,喝了一小口,真的很酸,但卻是熱的,勉強喝了一口。


    花生也很不如意,嚐了一顆,淡淡的,一點昧道都沒有。


    燒雞就更不如意了,燒雞本應是金黃色的,但麵前的燒雞卻是黑色的,燒得很焦,她撕下一條雞腿,嚐了一口,太苦!


    如意酒家,似乎很虛假,是個不真實的地方,盡皆令人不如意!


    於是,她舉目遊望,屋裏寬敞明亮,收拾得很幹淨,擺了三張方桌,有一張是空的,一張靠近火爐的桌前,早有一名滿頭亂發的鄉村漢子正在自斟自酌。


    見李謖看她,漢子也扭頭看了一眼,然後又轉過臉去,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便塞進嘴裏。


    李謖看著店小二正在堂內抹桌掃地,心中暗罵明明鬼影都沒有,桌子都已經擦得油光發亮了,但小二好像不知疲倦,忙個沒完沒了。


    “啪”的一聲,小二跟漢子都被這聲脆響驚擾,順聲好奇望去。


    李謖冷冷道:


    “小二,結賬!”


    小二飛快跑向桌旁,躬身道:


    “好嘞,客官一共60兩銀子!”


    春麗一腳踹去,小二竟靈活一跳,躲開了,但春麗正值氣頭,似未細想,怒罵道:


    “呸,這點菜,你竟然要收60兩”


    說完,“啪”掏出一枚令牌大力拍在桌上,冷厲道:


    “我看你是活膩歪了,知道這什麽嗎?”


    小二嗤笑:


    “嘿,我管你什麽令牌,吃飯給錢,天經地義,這兵荒馬亂的,有的吃就不錯了,味道差怎了,你這都吃了,就算皇帝老兒來了,我也要照收不誤!”


    他這一副振振有詞的模樣兒,令李謖雙眉一挑,臉上詭奇浮笑,悠悠道:


    “嘿,這不是黑店吧,你可知一隻雞,不過百文,60兩銀子,一共數萬錢,千隻雞了!說吧,你那條道上的,劃出來,我們都接下了!”


    小二沒有來得及說話。


    因為有人插口了:


    “哼哼,來人啊!有人吃飯不給錢了,這可不好了”


    出聲的正是吃紅燒肉的漢子,伴隨他的話音一落,“咚咚咚”數名黑衣大漢從後堂洶洶衝出,將二人霎時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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