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晦澀,公冶楚其人同這黑夜一般。他望著那門口的兩人,少年依依不舍恨不得留下來不走,少女垂眸微福身,有禮有節。


    觀二人麵貌與年紀,應是同齡相稱。


    母子?


    當真是荒唐。


    他怎麽會相信這般風馬牛不相及之語。


    突然他冷眸一沉,「有人來了。」


    他快如閃電般一把抓住商行,裴元惜隻覺得眼前一花,待她轉身時兩人已經消失不見。她望著院子外麵又看看身後的屋子,表情有些茫然。


    很快院子外麵傳來腳步聲,那腳步又疾又沉,正是憤怒到極點的宣平侯。


    宣平侯將從長暉院過來,他現在氣得想殺人。那些下三濫的東西,是故意趁著他不在城內上門鬧事的。


    一個侯府下仆,竟然妄想娶他的女兒。李氏惡婦,一家子都是黑心肝的玩意兒。此仇不報,他枉為人父!


    想到元惜自小受的苦,他的心都快炸了。原本想著這麽晚二娘定是睡了,他也就是氣得睡不著過來看一看,不想看到女兒就站在門外。


    看到那纖瘦的身影,他心頭一酸。發生這麽大的事,二娘不知心裏有多難過,又怎麽會睡得著。


    「爹。」裴元惜迎上去。


    「怎麽還沒睡?」宣平侯盡量放柔聲音,壓抑著滿腔的怒火。


    「睡不著。」裴元惜老實回答,她確實睡不著。


    宣平侯聞言喉間一梗,「別想太多,那等下作之人為父會處置的。」


    他今天之所以不在城內,是因為他帶著裴濟出去城外查向姨娘的事情。多年前的事,查起來並不容易。不過期間雖然費了不少周折,但倒是讓他查出一件事情。


    當年確實有人見過向姨娘大著肚子,不過之後再沒有人見過她。至於她生的是男是女,生的孩子去向何處並無人知曉。


    裴元惜聽到這個消息,並不意外。如此她大概能肯定,針對她們母女的人與向姨娘生的這個孩子有關。


    這個孩子的事,宣平侯會再查下去。


    他眼下隻擔心二娘會多思多想,「夜深了,趕緊進去休息吧。」


    說完,他送裴元惜進屋。


    一進屋他立馬感覺屋子裏有人,那人不是睡在外間的春月,而是習武之人的氣息。那氣息淺顯,不是內力深厚之人。


    他想起這院子裏曾經進賊的事,一個李義不夠,難道還有什麽齷齪之人?思及此他是心頭大怒。


    人還沒到屏風處,就看到屏風後麵出來一個人。


    看清這人的臉,他立馬收回力道。


    「陛下?!」


    商行板著一張俊秀的臉,微紅的耳根透露出他的羞赧。


    裴元惜眸光微閃,怪不得她剛才感覺有些不太對勁。趕緊他們沒有走,而是躲進屋子裏。那屏風後麵應該還有一人吧。


    宣平侯吃驚不小,他以為是什麽賊人,不想卻是陛下。


    這是怎麽回事?


    「陛下怎麽會在這裏?」短短一瞬間,宣平侯不僅頭皮發麻,腦子裏還閃過無數的猜測。他的元惜不是那等胡來之人,難道是陛下……


    商行望著屋梁,不看裴元惜。


    「宮中煩悶,朕夜來無事便出宮走走,索性就歇在與你府一牆之隔的宅子裏。不想一條狗擾了朕的清靜,朕是送那條狗過來的。」


    他說的狗當然是點心。


    裴元惜目瞪口呆地看著不知從哪裏冒出的點心,她怎麽沒看到點心進來的?他朝她眨眼,她這才恍然大悟。他曾經提過能通獸語,可訓毒蟲毒蛇。


    宣平侯將信將疑,就算明知道他在睜眼說瞎話,也不敢揭穿他的謊話。


    「原來如此,臣這就恭送陛下。」


    元惜的名聲重要,就算是天子也不行。


    商行下頜微抬,稚氣不失威嚴。「有勞裴大人。」


    這樣的他才像是個帝王,而不是一個天真簡單的少年。或許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那般爛漫如稚子的他是他故意在她麵前表現出來的。


    裴元惜的心並沒有放鬆,因為屋子裏還有人。


    公冶楚先前是要帶商行離開的,誰知商行那會力氣賊大,竟然把他拉進屋來。他冷著一張臉,表情如晦。


    「裴二姑娘是聰明人,當知什麽話聽得什麽話不能聽。陛下心性未定,常常天馬行空不著邊際,有些話姑娘聽聽便是切莫當真。」


    「多謝大都督提點。」


    公冶楚深深看她一眼,大步離開。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索性什麽都不想直接睡覺。


    那邊公冶楚一落在隔壁的宅子,就看到等著他的商行。


    商行聳著鼻子好像在哭,眼眶裏全是淚花。看到親爹後,忙用袖子擦幹眼淚。「我今天特別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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