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167元的工資,放在三十年前,可能會讓人欣喜若狂地接受,但拜托,現在是2014年,167元能幹什麽?連一個體麵的晚餐都吃不了吧。


    王自發為人和善,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對蕭愛月進行嘲笑,這167元工資發下來,金錢損失倒還算好,蕭愛月接受不了的是那份羞辱。


    公司不養廢人這句話,在她耳邊不斷地循環著,沒有底薪這個規定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好像針對的隻有她們銷售部,蕭愛月臉色非常難看,王自發好脾氣地給她把名片也帶上了,他把它們塞進她的口袋裏,叮囑道:“名片要隨身帶著,我們發出去一張,就是一次機會。”


    這疊名片從季文粵幫她印好之後,一直放在她的辦公桌上沒有動過,銷售講的是人脈和市場,銷售人員比的是口才與資源,蕭愛月在名片上的頭銜是銷售部副經理,跟他們部門其他人的一樣。


    其實沒什麽意義,但總能唬一唬人,王自發的頭銜是經理,等級比蕭愛月高了一點,出去見客戶的時候,反而比蕭愛月更加主動,他帶蕭愛月去的地方都是一些不大的加工公司,公司規模小,需求量肯定也不會大,但是王自發很用心,即便是麵對那些穿著不如他的領導者,他仍然耐著性子一遍遍地跟他們介紹公司的產品。


    開車在這邊轉悠了一上午,蕭愛月一張名片都沒有給出去,白眼倒是受了不少,就好像他們不是過來推銷產品,而是來討飯的。


    王自發態度樂觀,他早已習慣了各種不善的差別待遇,帶著蕭愛月在附近的麥當勞吃了午餐,咬著嘴裏的雞肉卷,含糊不清地問她:“小蕭,你上午有什麽收獲嗎?”


    蕭愛月心情不佳地拌著杯子裏麵的方糖:“做銷售真不容易。”


    “哈哈,說容易也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王自發喝了一口檸檬汁,摩拳擦掌地說道:“你啊,剛接觸這塊,是這樣子的,人剛開始起步的時候,都走的慢,別被上午的事情影響了,打起精神來,我們下午還有十幾家要跑。”


    “經理,你這樣一天跑下來,能成功多少啊?”蕭愛月放下勺子,抬頭好奇地問他:“都是些小公司,態度好的就算了,那些態度不好的,不但不下單,還嫌這嫌那,你每天這樣跑,一個月能掙到多少錢?”


    “兩三萬吧。”王自發仔細回想了一下,道:“我剛開始的時候也跟你一樣,什麽單都沒有,我也沒什麽人脈,沒有像程軍坤他們一樣會做人,後來季總找我談了話,她說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方式,廣撒網撈小魚就是我的方式,總比你天天呆在公司連網都不開的好吧?小蕭啊,做人不要太浮躁,一步一步腳踏實地,才能學到經驗,充實自己。”


    “兩三萬,你做這麽多年才兩三萬,那我要多久?”難怪他會那麽幹脆地同意季文粵把一個客戶算到蕭愛月的名下,敢情是這種小客戶太多了,金額小,他也不介意,蕭愛月背靠在塑料椅子上,滿含期待地問他:“經理,那你覺得我跟你這樣跑,下個月工資能拿到多少?”


    “反正比這個月多。”雖然沒有嘲笑蕭愛月,但一談到這個,王自發還是忍不住笑了:“小蕭啊,不要被流言蜚語擾亂你的節奏,等季總回來後,你跟她談一下,讓她給你介紹一兩個大客戶,像季總這種身份的人,介紹的客戶總不會太差,保證你下個月不會被那些人笑了,或者再等幾個月,有個展覽會,參加的裏麵也有不少的潛在客戶。”


    “再看吧。”蕭愛月仔細想了想,越想越覺得前途一片渺茫,情緒低落到了連說話都不願意了:“我確實活該,沒能力就會被淘汰。”


    無論是感情還是工作,適者生存,徐放晴應該早就知道了工資的事情吧,不然她不會這幾天都在蕭愛月麵前提到辭職,自己的女朋友被人罵作廢人,徐放晴這麽要強的人,應該比她還要難受。


    蕭愛月這個曾經說要給她幸福的人,不但幫不了她,甚至在背後拖她後腿,這一切都源自於她的性格,這種貪圖安逸的性格陪伴了蕭愛月三十年,今天,她忽然覺得倦了。


    下午的情況跟上午差不多,蕭愛月終於給出去了人生中的第一張名片,有著一雙惡心魚泡眼的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笑著問王自發:“老王,你們公司新招的小姐?”


    “小蕭是新人。”王自發跟男人認識,快下班的時候才拉著蕭愛月到了他的出口公司:“老楊,下班沒?今晚我請客,談談下個訂單的事情。”


    老楊原名楊柏,外號白板,是家出口公司的分部采購經理,他所在的出口公司仍舊不大,聽到王自發道明了原因,他搖搖頭,毫不客氣地拒絕道:“老王,我們公司用你們公司的產品不多,平時一些雜件,材料市場也有賣,算了,算了哈。”


    “你看,小蕭是新人,你不給我一個麵子,也要給小蕭一個麵子啊。”王自發話說著把蕭愛月拉到了他的麵前:“小蕭第一次來,老楊,你給小蕭這麽年輕,臉皮薄,就給她一個麵子吧。”


    中國人講麵子,也好麵子,楊白板歪著嘴笑了一下,反問王自發:“我為什麽要給她麵子?”說完後,從西裝口袋裏麵掏出來了蕭愛月的名片:“給你留點麵子,你非要撕破,老王,我們公司不需要,走吧走吧,別來了。”


    這跟古時候打發流浪漢有什麽區別?王自發臉皮厚,笑著離開了這家出口公司,問蕭愛月要不要去下一家。


    蕭愛月搖搖頭,說她想下班了。


    今晚徐放晴請客,帶蕭愛月去吃壽司,收到她短信的時候,蕭愛月在地鐵上被人擠成了肉罐頭,難得徐放晴有時間請她吃飯,蕭愛月一天的失落感忽然就消失了,她整理好自己的著裝,坐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等徐放晴下樓。


    徐放晴的時間概念比較強,蕭愛月點的咖啡才剛上桌,她的人就出現在了門口,蕭愛月連咖啡也不喝了,提起包就跑到了她的麵前:“晴晴,你下來了呀。”


    徐放晴今天的穿著跟往常沒有什麽不一樣,經典的深藍色西裝呢子外套下麵是一件細格紋的連衣裙,棕色的高跟長靴大概有4cm,她本身就比蕭愛月高,站在門口朝裏麵望了望,把後麵不到的服務員擋的嚴嚴實實,一點都看不到:“蕭愛月,你忙完了嗎?”


    “嗯。”反觀蕭愛月,她在h市工作了那麽多年,對衣服搭配沒有什麽太大的研究,每逢冬天的時候,每天上班都是一件羽絨服,裏麵的衣服哪件幹淨穿哪件,可徐放晴一向講究慣了,哪還允許她儀容不整的出現在外人麵前,她一身的打扮都是徐放晴幫她搭配好的,中長款的灰色大衣並不顯身材,也許跟她上半身的小胖有關,徐放晴給她選擇的內搭服飾,是一件黑色高領毛衣,兩者合二為一,卻有了修身的視覺效果,穿出了一股蕭愛月本身沒有的知性範,著實有著讓人眼前一亮的作用:“晴晴,今天為什麽想到請我吃飯啊?”


    車子停到了徐家匯附近的一家日本餐廳門口,蕭愛月用日本人的坐姿,跪坐在徐放晴的對麵,眼睛都笑眯了:“我好開心哦,我們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


    徐放晴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對麵,抬頭看著她半扭曲的坐姿,微微皺了皺眉:“蕭愛月,你這樣坐不累嗎?”


    有點累,蕭愛月剛剛進門的時候,見到其他客人都是這樣的坐法,也就入鄉隨俗地跟上了他們的節奏:“我看他們都是這樣坐的。”


    “他們是他們。”徐放晴點了一瓶清酒,倒了一杯在自己的麵前,反而順手端給了蕭愛月:“坐好,陪我喝點酒吧。”


    蕭愛月受寵若驚,滿臉訝異:“你平常都不讓我喝酒的。”話雖這樣說著,雙手卻接過徐放晴給她的酒,一口悶了下去:“哇。”


    徐放晴喝酒比較慢,比較起蕭愛月的大飲大吃,根本算的上是龜速,她斜坐在墊子上,將腳直放,搭在了蕭愛月繃直的大腿上部:“蕭愛月,今天拿到工資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蕭愛月咬著生魚片的嘴巴一下子就頓住了,早就知道徐放晴不會這麽簡單的抽時間跟她吃飯,她那麽忙,準時下班的時候幾乎沒有,所以她今天是準備繼續勸她辭職在家奶孩子嗎?


    “就那樣啊,沒什麽大不了的。”原本以為遺忘的事物其實並沒有真正忘記,它隻是被拋在了某個角落,一旦觸碰到了那個點,回想起來,有了比之前更濃的辛酸:“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這世界不都這樣嗎?”


    “那就好。”徐放晴麵無表情地直視著她的臉,點了點頭:“看來你不需要我安慰你。”


    什麽鬼?徐放晴會安慰人?她不氣死人就好了好嗎?蕭愛月喝著酒,在心裏麵暗暗吐槽著她,沒想到徐放晴像是聽到了她內心的聲音,竟然又加了一句:“正好我也不會安慰人。”


    蕭愛月一口酒噴了出去,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哈哈哈,我就說嘛。”


    笑容一下子又僵在了臉上,徐放晴瞬間靠近,伸手摟住了蕭愛月的肩膀,蕭愛月滿臉的嬉笑化成了嘴角的愉悅,聲音輕快的問道:“晴晴,你怎麽了?”


    徐放晴的鼻子在她的脖頸那裏嗅了嗅,就像一隻小狗尋找熟悉的味道:“蕭愛月,不要有壓力,你想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


    從這種情況來看,蕭愛月甚至覺得今天的事情,真正受刺激的人不是她,而是徐放晴,她雙手回抱住徐放晴的身體,輕輕地回道:“我沒事啊,晴晴,我沒事,你怎麽了?不要不開心啊。”


    徐放晴沒有再回她的話,她總是這樣,即使有天大的事情也不會說出來讓人擔心,可是她又是這樣,就算蕭愛月受到的委屈隻有那麽一點點,她都會為她挺身而出,今天她不能幫她,難受的人不是蕭愛月,而是她自己,蕭愛月感覺心裏麵澀的難受,躲到洗手間裏麵抽了自己兩巴掌,對著鏡子裏麵的女人罵道:“蕭愛月,你有點上進心好嗎?”


    這話是替徐放晴罵的,要是今天徐放晴像往日一樣罵她,強勢地要求她辭職回家,蕭愛月也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可是徐放晴沒有,她沒有責怪蕭愛月,她隻是摸摸蕭愛月的頭,告訴她,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蕭愛月還能說什麽?


    有婦如此,何德何能,蕭愛月終於肯麵對自己脆弱不堪的事實,她掏出手機,刪掉了那條沒發出去的信息,簡單地回了一句:升姐,我明天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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