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約言之有理。」沈箬一抬手,又往香爐裏添了一勺辟寒香。


    說是一派,做卻是另一種模樣,他索性閉上了眼,不去看這揮金如土的做派,卻聽車外有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尊駕可是杭州沈家姑娘?」


    元寶擱下手裏的活計,掀起車簾一角,將外頭風光瞧得一清二楚。因著車隊冗長,吸引不少人圍攏一處,探著頭往車裏張望,意欲窺探一二。


    馬車正前方站著個總角小童,神色倨傲地又喊了一遍:「尊駕可是杭州沈家姑娘?」


    「來的是什麽人?」


    小童幾步走到車駕下,壓低了聲音道:「我家公子知姑娘今日入城,特命我在此等候。」


    他答完了話,從袖中掏出一封手書,經由元寶,遞到了沈箬手上。花箋之上,隻簡簡單單寫了一行字:知姑娘入城,特命玉筆相迎。


    銅錢跪坐在一側,瞥見落款上留的名字,抿著嘴笑道:「原來是姑爺的人。」


    「銅錢你別胡說,姑姑還沒過門,傳出去像什麽樣子。」


    沈箬收好字條,妥帖地置於袖中,揚聲道:「元寶,請玉筆小哥車上坐。」


    車內為女眷,沈綽雖是男子,可畢竟是本家內侄,玉筆自然不敢入內,隻是翻身坐在車夫另一側,兩條腿一晃一晃。


    恰巧守城的衛士也翻閱過文牒,略作檢查也便抬手放行,車隊施施往永寧坊去。


    「沈家姑娘,我家公子念著你們人生地不熟,特意在永寧坊替你們購置了一處宅子,這便帶你們過去。」


    「不……」


    沈箬一把捂住了沈綽的嘴,笑道:「難為侯爺破費。」


    玉筆衝著車夫指路,心中暗自替自家公子不平。先前便曉得公子定了親事,商賈之女粗鄙,今日一見,果不其然,連婢子的名字都是銅錢元寶之流,可見滿身銅臭氣。


    永寧坊離得不遠,過了延慶門,穿行兩條街巷便到了。


    馬車停在一處四進的宅子門前,玉筆跳下車,回身喊了一句:「沈家姑娘,到了。」


    銅錢和元寶一人捧著梅花凳下了車,另一人掀起車簾,小心扶著沈箬。


    待她裹著幾層夾襖艱難地下了車,這才輕舒一口氣,打量起宋衡為她準備的宅子來。此處還算僻靜,隻是牆體有些斑駁,一看就是上了年頭,牆角探出一枝紅梅來,吐著紅蕊。


    還算上佳,不過到底不盡如人意。


    玉筆在一旁細細介紹:「公子費了不少銀錢,可算是尋著這一處。再往外走走便是東市……」


    他話音未落,跟在後頭下車的沈綽還未站穩腳跟,不自覺驚呼:「怎會有如此小的宅院!」


    玉筆的臉色一時間如醬得久了的豬肝一般青紫,元寶和銅錢捂著嘴偷笑。


    「沈綽。」沈箬剜了他一眼,這種話怎好亂說。


    「……長安地貴,不比揚州地僻。」


    沈箬大概明白了,她這位未婚夫婿大約是個兩袖清風的好官,因而囊中羞澀,可又擔心自己初來沒個落腳點,實在是良苦用心。


    思至此處,她反手解下腰間別著的一個荷包,裏頭裝著些金瓜子,還能值幾個錢:「玉筆小哥,勞侯爺如此破費。這些金瓜子你拿著,替我轉交侯爺,這宅子隻當是我問侯爺買的,餘下的銀錢不日便送去府上。」


    玉筆擰著一張臉不收,卻被沈箬一把塞進了懷裏,麵前的女人一改先前的猶疑,吩咐下人搬弄行李,提起裙擺便往裏走。


    當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那位奇怪的女人並不知他人所想,隻覺得宋衡雖年紀大了些,可還算體貼,應當是為好夫君,日後成了婚,她更該努力賺錢,補貼家用。


    不過這宅子到底還是小了些,單是帶來的一家子細軟並下人便不夠住。沈箬揮手招來銅錢,同她吩咐道:「同言叔知會一聲,我就住永寧坊了。」


    隨後又將一把銅鑄小鑰匙交給元寶:「去取些銀錢,問問附近是否有賣宅子的人家,一並買了,再找人將幾處宅子打通並成一處。」


    入夜,宋府。


    宋衡手中捏著一粒玉珠,靜聽玉筆回稟白日裏的事。


    「……公子,那沈家姑娘身材臃腫,是個一等一的俗人!」


    身後一位年歲較玉筆大些的侍衛,名喚玉劍,雙手環抱胸前,「聽你這麽說,倒是配不起公子了?莫不是你瞧錯了?」


    「我這雙眼又不是窟窿,擺著做裝飾用的。要我說,實在是委屈了公子。你不曉得,沈家姑娘身邊兩個婢子叫什麽。」他賣了個關子,想著勾起宋衡三兩分好奇心,卻見自家公子神色不變,連眼都懶得抬,隻得灰溜溜說了出來,「一個叫元寶,另一個叫銅錢。照我看,老大人是老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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