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梅家大姑娘規矩是好,禮數也學得好。可奴才瞧著,她可不如虞國公府的大姑娘和善。您不會真的……?」


    「爺平日裏是不是太縱著你這個奴才了?這樣的話你都敢說。」燕旭佯裝生氣,眼中卻是不見怒色。


    如風察言觀色,便知主子有意與自己相談此事,越發顯得憂心忡忡一心為主的忠心模樣。明知主子不喜,非要忠言逆耳。


    「世子爺,您就是再生氣,奴才也要說。虞大姑娘不僅出身高,性子也溫婉。梅家名聲是好,但真論起來哪裏及得上虞國公府。且梅大姑娘性子古板不得人心,在您麵前也不見溫柔討好,奴才是怕世子爺您以後不痛快。」


    佳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燕旭遙望著那些梅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知道什麽?麓京城的那些貴女們心悅我,我當然知道。然而我還知道她們心悅的不僅是我,更多的是我國公府獨子的身份。她們在我麵前有的嬌憨天真,有的大方端莊,無一不將最好的一麵展現。誰能知道她們到底有幾分真心」


    說實話,他焉能不知那些完美麵容下的算計。


    世家女子,以後都是一府主母。她們自小所學便是如何料理內宅,如何玩弄中饋之術。哪個不是麵上慈悲手段淩厲的。


    倒不如梅氏阿瑾這般,如玉般通透,如梅般清雅,叫人能一眼望穿。不用擔心她私下陰狠,更不用擔心她百般算計。


    如風聽出自家主子的言下之意,心裏一個突突,難道世子爺真的瞧上梅家大姑娘?「世子爺,奴才不懂。」


    燕旭輕挑著眉,「難道你不覺得梅家姑娘這樣的性子,比起那些個在我麵前笑意嫣嫣,實則背後手段狠辣的女子,反而是最難能可貴的嗎?」


    如風很想搖頭,他真沒看出來哪裏難能可貴。他困惑不已,百思不得其解地跟在自己主子的身後。


    那廂梅青曉剛回知曉閣,便被如暉院裏的婆子叫走,說是梅老夫人要見她。她整理一下儀容,跟著婆子去見祖母。


    梅老夫人端坐著,神情嚴肅。


    見她進來,屏退眾人。


    「祖母,您找我?」她行禮,規矩一分不差。


    梅老夫人淩厲的眼神看過來,落在她的身上。分明還是那個最是知禮守規矩的孫女,卻又像是變了一個人。


    一個人的變化,首當其衝是眼神。


    梅老夫人瞧中孫女眼底的細微變化,心下一沉,「阿瑾,我聽說你前日給燕世子送過點心,可有此事?」


    「是,孫女是給兄長送點心,順便給燕世子送了一些。」


    「那我問你,昨日你說和你兄長出門,可有與燕世子相約?」


    梅青曉搖頭,「沒有,我們是碰巧遇上燕世子的。」


    「那好,我再問你。方才你是不是和燕世子私下相談?」


    「也是碰巧遇上,說了兩句話。」


    有問有答,聽著並無隱瞞之處。然而一次巧合,兩次也是巧合,又是少女情竇初開的年紀,怎能不叫人多想。


    梅老夫人慢慢端起桌上的茶杯,深深吸氣。然後輕輕抿了兩口,再看自己的孫女時,眼裏隻有滿目的失望。


    她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沉聲喝道:「跪下!豆*豆*網。」


    梅青曉似乎愣了一下,爾後聽話地跪在地上。她跪姿得體且背挺得筆直,神情中並沒有什麽不服和委屈。


    梅老夫人的臉色好看一些,大孫女還是懂事的,遇事從不忘記規矩和禮儀,不枉自己這麽多年的苦心教導。


    「阿瑾,你可知錯?」


    「祖母,阿瑾不知。」


    梅老夫人稍霽的麵色再次變得淩厲嚴肅,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大孫女,「你居然告訴我你不知?你私會外男,還拿你兄長做幌子,此事有沒有?你與外男私相授受,全家人都被你拿來做擋箭牌。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做得隱蔽,別人就瞧不出你的心思?」


    梅青曉不語,微垂著眸。


    梅老夫人很是痛心,深吸一口氣,「阿瑾,祖母平日裏是如何教導你的,你沒有忘記吧?」


    「沒有,阿瑾一個字都不敢忘。」


    「那好,你再來告訴祖母,你到底有沒有錯?」


    梅青曉抬眸,眼神緊定,「祖母,您自小就教導我女子當謹守規矩,不能行差踏錯半分。您說女子以貞德為首,才情次之。您說女子應矜持,不許舉止輕浮被人看輕。您說我們梅家女,最緊要的是氣節,不能有辱梅家上下兩百年的風骨,這些孫女都記得。」


    她都記得,每一個字都牢記在心間,一言一行都按照祖母要求的那樣,成為世人口中克己複禮的梅家大姑娘。


    然而,她死了。


    死在自己堅持的世俗規矩之下,死在四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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