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跟謝氏簽訂貨物運輸合同的卓越建材公司,托謝氏在美國的分公司進口的那批建材裏麵有問題。不知道底下人用了什麽方法,但他們報告給楚淩的消息中非常肯定的說那些集裝箱裏麵零散的夾了約有100kg的白粉。掛斷電話之後,楚淩眯了眯眼睛,靠在辦公椅上,隨手拿起擺在桌子一側由紫銅雕刻而成的不大卻異常精神的振翅欲飛的蒼鷹,修長骨感的手指一點點的滑過銅鷹被雕刻得惟妙惟肖的羽毛,心思急轉——100kg,二百斤的毒品,怎麽算,都不是少數。更何況,是通過他們謝氏的渠道過境的,如果被海關發現,謝氏樹大招風,被有心人抓住把柄的話,難保不會在這麽個烏龍事兒上栽跟頭。他這麽想著,很快的,就拿起桌上電話撥了一連串的號碼過去。在電話那邊傳來的甜美聲音之後,楚淩就簡略得叫秘書調來了之前謝氏跟卓越的合作記錄。記錄上麵記載的,謝氏和卓越的所有合作項目上,全部都與進出口貨運有關。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以這次被他們發現的那些毒品的數量來看,卓越利用謝氏的運輸渠道這麽做,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並且,已經輕車熟路。所以,這就引出了另一個問題的關鍵來——謝氏收正常的錢為他們運不正常的貨,怎麽說,都是說不過去的。想到這裏,楚淩嘴角緩慢的勾起,一抹冰冷意,悄悄的爬上了嘴角……卓越……你們想從我這裏占便宜,似乎——有那麽點困難。——————————楚淩把卓越的老板約在了長城附近的一家私家茶樓裏。全員的vip製,不對外開放。大概是出於過去二十多年嚴苛訓練的優良成果,無論什麽性質的約會,楚淩總是習慣早到片刻。所以,他就理所當然的在事先定好的用竹屏風隔開的包間裏一邊聽著悠揚悅耳的古箏彈奏,一邊大腦飛快的運轉回想著關於卓越老板的一些信息。溫子淵,卓越的老板。在北京的圈子裏算得上是個有名的白手起家的年輕人。人如其名,有著溫和細致的外表,但行事卻是極為機警果決的。明麵上經營的卓越建材在北京建材業風生水起,背地裏搞黑販毒,相當於人人都知道的秘密,但卻讓警方一直都找不到一點證據。這……其實是個相當難纏的男人。楚淩在心裏這麽暗自沉吟的時候,就聽到樓下皮鞋踏在木地板上麵沉穩而規律的踢踏聲……他微微後傾著身子側頭向樓梯口的方向望去,就看見一身著白色休閑西裝的男子從樓道的拐角處走了上來……那是一個長得相當溫文爾雅的男人。略長及肩的柔軟黑發映襯著一張白白淨淨的臉,細碎飄逸的劉海下麵,是一對雙眼皮和一雙線條圓潤的眼睛,嘴角就好像是被人用手術刀切割出來的一樣深刻而細致,自然而然的就給人一種“他是在笑著的感覺”。他的身材高挑但絕不纖細,是那種陽剛與陰柔隨意的融合在一起的美感……所以,當楚淩站起身去迎這個男人的時候,竟然稍微有了那麽一瞬間的失神——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如沐春風的笑著,那笑容相比於所有生意場的應酬,竟然多了些真誠和親和。但這個失神,也隻表現了那麽一瞬間而已。當溫子淵與楚淩在相隔一步的距離停下來的時候,楚淩已經恢複了平常的神態,泰然自若的伸出手去,得體的微笑著跟溫子淵打招呼:“溫總你好,久仰大名。我是謝氏接替安經理位置的楚淩。”楚淩這麽說,言下之意其實就是告訴溫子淵,這場談判以及卓越以後可能跟謝氏會有的合作,都是要經過他的手了。然而,溫子淵似乎並不在乎這些。在楚淩說話的時候,他一直在用一種溫和的目光毫無顧忌的看著楚淩。那是一種打量卻並不探究的眼神,因此很難讓任何人感到反感。所以,當他用這種目光上上下下把楚淩看了一遍之後,再迎上楚淩那雙暗沉的深不見得的黑瞳時,竟然是相當不可思議的歪了下頭,原本就上揚的嘴唇微微打開,露出一個漂亮的弧形來,六顆白亮整齊的牙齒在上唇的遮掩下若隱若現。他開口,聲音同樣是溫和好聽的,他就用這樣的聲音對楚淩說——“可以叫你阿淩嗎?……你還真好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是真心的讚美的,言辭間表情上,都充滿了真誠的味道。但這明顯不符社交禮儀的一句話,著實讓楚淩也是詫異了一下。但相較於楚淩在聽到那聲稱呼時的詫異,對於這不合邏輯不符規矩的一句問候,似乎並不是重點了……這個男人,竟然在見麵的第一次開口說話的第一句,就這麽熟悉而親昵地叫他“阿淩”……從沒有人這麽叫過他。在訓練營裏的時候,他的名字是2號,出了訓練營之後,在謝氏基層工作的時候美國同事叫他“楚”,而來到謝雲身邊的時候,這位家主幾乎不稱呼他的名字……第一次,他被人以如此平等如此友善的語氣,好像多年好友一般的,叫了一聲“阿淩”……這種感覺,說起來其實很微妙,好像瞬間就可以把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從初次見麵改變到再次聚會。但是,這種程度最粗淺的親昵,對於楚淩這種冷慣了的人來說,那微妙隻不過就是刹那的事情,微妙時候剩下的,就隻剩下了骨子裏對於陌生人習慣性的戒備……他微微皺著眉用一種冷冽而銳利的視線直直的侵略的看進溫子淵的眼睛,卻隻在裏麵看到了被稱之為真摯和溫暖的東西……然後,楚淩聽到對麵此刻仍舊握著他手的男人用那涓涓如流水一般流暢的嗓音帶了點抱歉的說道:“抱歉。初次見麵,我這麽稱呼你——不會介意吧?”對於稱呼這個東西,不管自己介意與否,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隻要所要表達的意思是沒有惡意的,通常不會有人去糾正。所以,楚淩挑起嘴角,優雅而冷漠的一笑,伸手一請,一邊說著一邊把溫子淵讓進了包間:“溫總哪兒的話,請進來坐吧。”其實,楚淩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就很容易忘卻私人感情。不管他對眼前這個人是喜歡還是討厭,在開始工作時候,他優先考量的,全部都是如何讓所獲利益最大化的問題。這不得不說,也是謝氏家奴教育的一項相當不錯的成果。在琴音嫋嫋中間斷的寒暄,楚淩就直接把話題放到了那批貨上麵來。他一向不是個喜歡磨嘰的男人,所以直接開門見山的對溫子淵說:“這次勞溫總大駕到這兒來,其實是想通知溫總一聲,您托我們轉運的那批貨現在已經到了天津港。”溫子淵溫和的笑著點了點頭,心下卻是極明白的,楚淩如果隻是想告訴自己這件事兒,電話大可以搞定,又何須他這個經理出麵把自己約出來?果然,下一句楚淩就幹脆的問道:“請溫總來,其實是楚淩想問問您,您的那批貨裏麵除了建材以外還有什麽?”溫子淵心下一緊,表麵卻仍舊是如陽光般燦爛的對楚淩微笑:“合同上簽的,就隻是些建材而已,阿淩……你是想問什麽?”“嗬嗬,”楚淩出聲輕輕一笑,並不急著回答,而是先慢條斯理的低頭喝了口上好的雀舌,這才把頭抬起來重新看進溫子淵的眼睛裏,那目光篤定淡然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毒辣……“溫總簽得合同上卻是寫著那批貨產地是美國芝加哥,可是似乎還忘了一樣,它的產地是——哥倫比亞。”楚淩銳利的眼睛看到溫子淵在聽到哥倫比亞的時候眼睛快速的眨了一下,雖然幅度不大並且速度也夠快,但很遺憾的,他偏偏就是捕捉到了。所以,已經完全確定了事情真實性的楚淩淡然的勾起嘴角,把目光從溫子淵的臉上挪了下來,並不再去看他,而是轉而盯著自己左手邊一個茶碗上漂浮著的一片小小的雀舌葉子,輕而緩慢的語氣聽起來多少都有些漫不經心,“溫總,楚淩話都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您再瞞下去,可就沒什麽意思了。”聰明人與聰明人的對話,向來不需要費多大的力氣。溫子淵聞言,無奈的搖頭笑了一下,那笑容無奈,卻並不失態也不見窘迫。他隻是在之後笑著點點頭,閃著精光的眼睛對楚淩和煦的彎了彎,仍舊平穩隨和的聲音一點都找不出他剛被生意上的合夥人揭穿了不恥行為的樣子:“既然阿淩都已經知道了,這次叫我過來,想必阿淩也已經有了解決的法子了?”楚淩把目光從那一片漂浮的小葉子上抬起來,重新看著溫子淵的眼睛,微微挑了下眉,臉上淡漠的表情中找不到一絲一毫可以討價還價的餘地:“白粉的事兒,按道上的價錢來。”說道這裏,他看著溫子淵不痛不癢的笑著點頭,唇邊的笑意緩慢加大,漫不經心中帶著點算計。然後,楚淩再度開口,一字一句的緩慢繼續說道:“並且,之前溫總利用我們公司弄到境內的那批白粉,一樣也要照價補回來。謝氏——不做虧本的生意。”其實,區區二百斤白粉的倒賣價格,溫子淵並不放在眼裏,但若是要加上之前運回過的那些,這個數字就有點巨大了。更何況,照價補回?無論在哪裏都沒聽說過有這麽個規矩!因此,當聽到楚淩這麽說之後,溫子淵眸子裏的溫度稍稍降了下來,他的目光變得幽暗而深不見底,隻偶爾瞳孔中滑過的那一道精光在這期間被凸顯的更加明亮。之後,楚淩聽到他開口,聲音緩慢堅決卻仍舊溫和:“全部照價補償?這不可能,更何況,道上根本就沒有這個規矩。”楚淩點點頭,聲音幹脆而清醒:“的確,道上是沒這規矩。但是現在風聲緊,真被海關發現,我們誰都得費心費神,得不償失。您說對嗎,溫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