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喆“嗯”了一聲。


    “真是金貴人兒啊……鄭總怎麽沒跟我說啊?”


    做戲要做全套,梁思喆語氣平常地說:“是曹導找人來安的。”


    老板娘嘖聲道:“大導演這麽忙還找人來安空調,對自己的兒子很上心嘛。”大概是頭一回看見披散頭發的梁思喆,老板娘不住地打量著他,“什麽時候開始演電影啊?”


    “不知道。”梁思喆走到床邊,拿起發繩把頭發紮了起來,坐下來看著兩個師傅在一旁把紙箱打開,搬出那台他費心挑了很久的嶄新的空調。


    “那等你們搬走了,這空調就白送我們啦?”老板娘又問。


    “我也不知道。”梁思喆說。


    “大導演的兒子哪去啦?”


    “出去玩了。”


    “你怎麽沒跟著一塊去?”


    “我不想去。”梁思喆隨口道,摸過手機低頭敲著鍵盤,其實也沒什麽要敲的,隻是想擺出自己不太想說話的姿態。


    “師傅來安空調了。”他在發送框裏輸入一行字,要點發送的時候手指頓了頓,又把字一個一個刪掉了。


    算了,一會兒應該就回來了吧。梁思喆想。


    “是不是吵架了?”老板娘又問。


    “沒。”梁思喆說,把手機扔到一邊。


    老板娘倚在門邊看了一會兒,見梁思喆並不熱心跟自己搭話,有些無趣地起身下了樓。


    梁思喆坐在床邊,看著窗邊忙活的師傅,想著老板娘剛剛說的話——是啊,等他們離開這間屋子之後,空調怎麽辦呢?他們總會離開藍宴,離開這條茵四街的。


    那就看誰先離開吧,梁思喆在心裏打算,如果是自己先離開,那就把這空調留在這裏,當著曹燁的麵把空調拆走不太現實,況且自己走了之後曹燁或許還要繼續住在這裏;如果是曹燁先離開,那他就找人把空調拆下來賣二手,怎麽說也花了小一萬塊錢,能回多少本就算多少吧……


    晚上梁思喆自己下樓吃了飯,繞著巷道溜達了幾圈,看了看時間才過了半個小時,以往跟曹燁溜達幾圈就要回去洗漱了,但今天的時間卻好像走得格外慢。


    巷道還是那條巷道,連食客的麵孔都沒變幾張,甚至今晚坐在露天攤位的客人比往常還要多一些,但就是覺得有點冷清。


    街角的白色小土狗湊過來嗅他的鞋,它好像也覺得有點冷清。曹燁一直叫它“小白”,其實它也不算白,看上去灰撲撲的,是那種就算洗幹淨也稱不上雪白的毛色。


    梁思喆低頭看著它,片刻後蹲下來摸了摸它的腦袋,小白的毛比較短,摸上去有點硬。


    不如曹燁的頭發摸上去手感好。腦中出現這種想法,梁思喆很快又覺得有些好笑,自己怎麽會把曹燁的腦袋跟一隻小狗的腦袋做比較啊……


    回到屋裏之後,那種冷情感愈發變本加厲起來。下午安裝好的空調柔緩地朝屋裏送著冷風,室溫不冷不熱剛剛好,本應是很舒服的夜晚,此刻卻顯得有些無趣。


    前幾個晚上都是怎麽過的來著?下樓吃飯、遛彎、逗狗、喝汽水、爬天台、看電影、看劇本……無非就是這些事兒,曹燁住進來之前自己倒過得也井然有序,這會兒怎麽卻突然感覺適應不良?


    明明自己獨居了一年多時間,遠比跟曹燁同住的時間要長得多啊……


    這麽晚了,曹燁今晚應該不回來了吧?章明涵到底找曹燁有什麽事?上次試鏡的時候,也沒見他們有多熟啊……起碼沒達到曹燁經常在他麵前提起的程度。


    梁思喆把床頭的劇本拿過來,一頁一頁地翻看起來,前幾晚他跟曹燁看幾頁就會停下來討論劇本的內容,以至於看的速度很慢,光是劇本裏寫的老式澡堂就討論了一晚上。那晚曹燁還找了一支筆出來,在劇本的空白處畫了他想象中的澡堂的樣子,畫得挺抽象,不像澡堂,倒像是動畫片裏關押犯人的監獄。


    劇本上還有幾個生僻字被曹燁標上了拚音,一筆一劃像剛學識字的小學生似的,連音調都標得很認真,歪歪扭扭的字看上去還挺可愛的。


    40頁往後就沒再有曹燁的字跡,梁思喆沒再為這些細節分神,繼續往後翻看。也許是前一陣子看多了晦澀的翻譯版專業書,這會兒再看劇本,隻覺得相當流暢易讀,一晚上就往後翻了一半。


    第三天曹燁依舊沒回來。上午阿姨過來把兩張床的床單、被單和枕套全都換了一遍,對床幹淨整潔得像是沒人住過。


    晚上洗完澡,坐在床邊擦著頭發,梁思喆把手機摸過來,調出了曹燁的電話號碼,他想這小孩兒該不會出了什麽事吧?居然連續兩天杳無音信,電話也沒來一個。


    這樣想著,他給曹燁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嘟嘟”聲響起來,梁思喆把毛巾放下來,抬手抓了抓半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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