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杖芒鞋、鬥笠蓑衣的古老身影轉身,背對李青雲,朝遠處的茅草屋踟躕而去……


    李青雲眼前,開始出現模糊的秘殿穹頂、牆壁等,漸漸脫離夢境,回歸到現實。


    “娃娃,老朽也不怪你。日後你若遇到什麽困境,在心中喚我之名三遍,我即可有所感應,或能幫到你……”


    在夢境消散的最後一刻,滄桑的聲音,仿佛來自渺遠之地,響在李青雲的耳畔。


    聲音淡去,李青雲臉上也迅速恢複平靜,眼神若有所思。


    “夢中這位,真假各一半吧。無法確信,便要遠離!


    貧道修持至今,靠的不是古聖的青睞與點化,而是步步謹小慎微。


    偶爾高調,也是順應大勢所在。


    神農聖人活著,是大好事;


    但若這是一個精心布下的萬古陷阱,貧道不湊上去,也能獨善其身,甚至迷惑那些居心叵測的執棋者……”


    以他初入化玄的境地,對準聖,乃是虛外聖人的手段,都無從了解,又怎麽敢因為夢裏突然冒出個自稱神農聖人的存在,就徹底暴露了底細。


    尤其,對方是有疑點的。


    第一,那古老的身影隻能通過某種神通,在夢裏找到他。


    若真的是虛外聖人,不可能夢裏能抵達,而現實抵達不了吧……


    第二,那位在自己的夢境中,也看不清他的麵容相貌。


    也許,在祂的眼裏,自己也是一道模糊朦朧的影子。


    夢裏,可是祂的主場好吧……


    最後,也是他覺得疑點最大之處,即古老身影有意無意地詢問他的現實之所。


    雖然理由足夠,但就是這一點,讓李青雲在夢裏刹那間真正警覺起來。


    一旦暴露現實身份,他這位純正的人族化玄,無疑就有神魂燼滅的絕大風險!


    既如此,那便當作不曾見過古聖神農吧。


    至於古聖手中,有沒有什麽無上秘法、人道秘辛之類,他都不貪,也不在意。


    背後三清天尊位格,貧道底蘊俱足。


    穩,才是最重要的!


    “繼續熬過這段渾昧爆發期吧……”


    抗住莫大的誘惑,心念定下,李青雲身上的渾昧氣息都隱隱淡了不少。


    意誌、道心越堅定,對抗起渾昧爆發,也就越顯輕鬆一些。


    “化玄這個階段,既是一身道行走到寰宇層麵的巔峰,但也是將自己置身莫測危機之中。


    尤其是野生寰宇之地的土著化玄,更是大部分都成了上族子弟眼中的奪寄對象。


    祂們的化玄機緣來自虛外所賜,注定就是慘淡收場。


    這個太初,對十二上族外的生靈來說,實在太殘忍,太黑暗了……”


    他這一閉關,轉眼就是兩個多月過去。


    在李青雲閉關期間,淵族上下尤其是主脈,對於他的爭議越來越大。


    在旁係看來,李青雲能拒絕淵一萍的魅力,拒絕入贅主脈,無疑是極有骨氣的。


    無數歲月下來,幾乎沒有旁係子弟,能抵擋入贅主脈的吸引力。


    而在主脈看來,卻是他與淵族真正地離心離德了,不歸服主脈,不崇慕聖人血脈,不甘心低頭為贅婿,便就有了腦生反骨的嫌疑。


    淵塔內部,族老會。


    這一次,星空中一環環的偉岸寶座上,已經坐滿近半,約兩百名化玄境族老,神情各異,列位其中。


    這等壯觀場麵,對族老會來說,也是百年難得一見。


    平常,化玄境都散落到各大寰宇之地,又各自渾昧爆發期不確定,自是幾乎不可能都參加族老會。


    隻有遇到淵族重大事件的時候,化玄族老們才會從各地紛紛趕回族地。


    為了這場盛大議會,主脈足足籌備、等候了兩個多月。


    淵族子弟踏入化玄,便自動升格為族老。


    不過,族老之間,也有地位高下之分。


    旁係化玄族老,數量不多,到會也都是淪為陪襯。


    此時,老幾輩的比如淵孤陌、淵長空等,年輕輩的化玄境如淵大少、淵三少等,都坐在各自的偉岸神座上。


    隻是卻不見那位序第二的淵一萍。


    恢弘的星空中,族長淵孤遠的聲音如同黃鍾大呂,嗡然震蕩,傳遞到每一位到場族老的耳中。


    “諸位,今天召集大家從四麵八方趕回來議事,想必你們都心中基本有數!”


    “不錯,那位已經拒絕歸服主脈,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尾大不掉,旁枝蓋主,曆為上族大忌……”


    “這次議事,由大爺提出,虛外幾位聖人默許,就是否將那頭凶虎鎮入天獄一事,由我們族老會投票來決定!”


    “餘者無須多言,大家開始發言,投票吧!”


    淵孤遠坐在星空最中心的那張神座上,麵色肅然,簡單介紹議會召集起因之後,就讓到場的近兩百位族老投票。


    事關族中化玄柱天,更是要將對方打入天獄,即便是主脈高高在上,也要做做樣子,召集眾多化玄族老,以示公正公平。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往會場上空打出一道神光。


    這道神輝化作“同意”二字,宛如實質地懸浮虛空中,表示同意族中將那位鎮入天獄。


    眾人看去,卻見是威望極高的族務堂掌事淵長空。


    淵長空意態激揚地說道:“諸位,沒什麽好遲疑的!此子顯然與其父李玄鯤一般,天生反骨,不趁他剛化玄破境,鎮入天獄,以絕後患,往後縱他外鎮蜉蝣之地,恐怕就再沒有現在這麽好的機會了……”


    嗡!


    他這麽一說,一道道神輝就接連不斷地飛上虛空,紛紛化作“同意”二字。


    先投票的都是主脈族老,他們紛紛發言。


    “李玄鯤之禍,絕不可再出現!”


    “他李青雲雖尚未做出錯事,但為保險起見,還是直接鎮入天獄吧!”


    “他入天獄磨礪磨礪,老夫沒有意見,不過這由頭卻得好生找一個,否則恐怕旁係要造反……”


    紛雜議論聲中,會場上空已經凝聚近百道“同意”神輝。


    似乎,大勢已定。


    星空神座上,淵三少淵皎臉上浮現幾分糾結,搖擺不定。


    於是他朝大少淵忘塵的方向看去,想看看這位是如何抉擇的。


    淵忘塵感應到他的目光,輕歎一聲,暗中傳音:“淵皎,我們與淵李青雲乃是同一輩人,也當麵接觸過。其人雖有些跋扈桀驁,但我總感覺本性不壞,就這麽以莫須有的罪名,鎮入天獄,蹉跎光陰,誤了道途,也太殘酷了!”


    “這一票,我是不會投的……”


    他如今,雖然也被踏入化玄的李青雲,給隱隱壓製幾分,但卻依然堅持自己的道心,遵循內心而行。


    身為年輕輩主脈位序第一,他淵忘塵還有光明的前途未來,不想就這麽隨便地給自己添上一個“汙點”,妨礙道心。


    看看那些已經投票,同意鎮壓李青雲的主脈族老,哪一個不是道途幾乎窮盡,自是毫不顧忌所謂的道心有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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