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之外,我還有些狐疑。


    喜,是因為這是一套別致的獨戶小院兒,雖不大,但極合我心意。


    疑惑的是,房子雖然有點老舊,卻位於縣城中心區,電話裏報給我們的租價,可別是虛的吧?


    劉瞎子在院裏大步流星來回走了幾趟,竟是急不可耐地問老高,房東在哪裏。居然還托老高問,房東是否有出售這房子的意願。


    老高笑眯眯地搖頭,說房租倒是無所謂,再低點兒都沒問題。但他家的老宅是絕不可能出售地。


    一句話說漏了嘴,敢情他本人就是房主!


    房子裏的家具雖然老舊,卻是應有盡有。


    我本來就沒多少行李,很快就安頓妥當。


    這時,老高主動提出,要請我們去喝酒。玩笑說,他雖然是我的房東,但和風水劉是朋友,劉瞎子可是多少人花錢都請不動的風水大家,難得大駕光臨,這頓酒他是一定要請的。


    平古縣的確不大,老高請吃飯的館子,也就是家普通的小菜館。


    點完酒菜,間隙簽訂了租房合同。


    老高的字有點忒潦草,我是學醫的,但不是看病開方子那種,一時竟沒看出他那名字是啥字兒。


    服務員……其實就是飯館老板娘把菜端上桌。


    老高舉杯,剛要說些什麽,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接聽之後,隻短短幾句。


    掛了電話,他放下酒杯,幹笑兩聲,


    “真是來得早不如趕得巧,這酒怕是喝不成了。”


    說著,忽地站起身,轉向我雙腳一並,身姿筆挺,敬了個標準的禮:


    “正式介紹一下,平古分局刑警隊隊長——高戰!”


    繼而向我伸出雙手:“不好意思啊小徐,知道你來,本來是想替你接風的。可局裏剛才打來電話,有案子。所以,你隻能提前報到上崗了!”


    我一時無語。


    看向瞎子,他也直咧嘴:“我和老高就隻是見過兩麵,喝過兩頓酒,他隻問過我一些有關風水的問題。我……我不知道他是幹嘛的。”


    我滿心‘信服’,真牛掰,喝多了給我找房子,結果房東是我的頂頭上司……


    老高……高戰本來打算喝酒,沒開車,於是乎,倆人圖方便,就開我的車直奔目的地。


    停下車,我忍不住看向高戰。


    平古是小縣城,可也沒那麽落後貧窮。


    他給我‘接風’的館子也就比一般拉麵館大點有限,眼巴前案發的酒樓,看外表裝飾,在市裏也是排得上檔次的啊。


    這家夥,也忒摳門了。


    酒樓已經封鎖,外邊圍觀的人,已經快把路堵嚴實了。


    我跟著高戰剛進酒樓大門,就聽有人在破口大罵。


    循聲望去,罵人的是兩個中年男女。


    被罵的對象,是一個已經被打了銬子的女服務員。


    隻聽了幾句就大致得知了雙方的身份。


    中年男女是酒樓的老板老板娘。


    這次出警,是酒樓發生了命案。


    被罵的女服務員,則是疑凶嫌犯。


    任何買賣場所死了人,都是不吉利的,何況是酒樓飯館。


    自家聘用的服務員謀害人命,那就差不多等同是毀了這買賣了。


    站在老板夫婦的角度,氣急敗壞情有可原。


    可那女服務員看上去最多十八九歲,低著頭,一聲不吭,眼淚水順著煞白的小臉不斷往下流。


    我有點看不過眼,問高戰,老板夫婦有點過分了,咱們的人為什麽不管?


    “是我教他們的。”高戰說,“被罵的再狠,也隻會造成心理創傷。如果真是凶手,那就是活該。如果不是凶手,一定會在細節方麵有所表現。而且,我們的人全程都在錄影,罵人者除了髒話,也是有可能傳遞一些訊息的。不是凶手,能洗雪沉冤,心理創傷還存在嗎?”


    我隻是個實習法醫,對於刑偵,連菜鳥都不算。


    隻覺他的話有道理很實在,但看那女孩兒委屈的模樣,心裏也還是不怎麽舒服。


    案發點是二樓的一個包間。


    高戰簡單介紹了一下在場辦案人員。


    其中一名法醫主任,姓解,五十來歲年紀,嘴角耷拉,看外貌不怎麽好相處。


    實際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林教授和市局的馬麗,都給我打了電話,讓我照顧你。


    第二句是:我跟他們說,看你本人表現,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滾蛋!


    我隻是實習,可以進入現場,但隻能在旁邊看著。


    法醫主任老解的操作流程很標準,但在我看來,卻有些機械化。


    就好像他不是勘察案件的法醫,而隻是一部走流程的檢驗機器。


    死者是一名女性,年輕,妝容妖豔,衣著不說有多前衛,但很吸引男人的眼球。


    死因是頸部動脈損傷,失血過多。


    法證人員已經初步認定,造成致命創傷的物品,也就是凶器,是一個破裂碟子的其中一塊碎片。


    主任老解給出了初步檢驗報告後,隻跟高戰說了幾句就出去了。


    讓我有些感動的是,高戰主動問我,對解主任的報告內容是否認可?


    這不是專業的事。


    是他讓我感覺到,自己被重視……呃……或者說,還沒被所有人無視。


    我說,對於主任所出的報告完全認同。但是,卻留意到一個細微環節,不知這點其餘各部門前輩有沒有注意到。


    “說說。”高戰衝我點頭。


    “徐禍是吧?”


    老解忽然陰沉著臉出現在門口,“你的老師林墨語,難道沒教過你,隨意發表個人判斷,有很大可能會誤導刑偵方向嗎?”


    我遲疑了一下,向老解鞠了一躬。


    這是因為,我從來都懂得一樣米養百樣人的道理。


    老解雖然看著難相處,說話也難聽,但他這時說出這樣的話,證明了他的專業。


    我說:


    “主任,您的初步勘驗報告,在我個人看來,沒有任何錯誤,甚至可以作為教學模板。


    我想說的,隻是……隻是我本人覺得,有點想不通的地方。和……和勘驗屍體無關。”


    “那你說!我聽聽!”老解冷眼斜視著我。


    我咬了咬牙,說:


    “就現場的座椅、擺盤等看來,當時用餐的應該是七個人;


    這七個人當中,其中一個,我覺得她有點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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