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貞英原本鬆快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了:「我娘托人去周家灣打聽了,那周秀才果真身子不好,一受點涼就咳嗽,臉泛潮紅,好多日不能起身,家中常年熬藥……」


    她臉色蒼白:「我懷疑周秀才是癆病!」


    秦蘭芝忙問道:「那你爹娘怎麽說?」


    簡貞英眼睛立時濕潤了,低頭弄著手帕:「我爹娘原本說要拒了周家的親事,可是我三哥卻說周秀才年紀輕輕,已經有了秀才的功名,以後定然前途遠大,還說什麽婚姻本是結兩姓之好,是家中長輩之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個姑娘家不該關心這些……」


    她撲簌簌落下淚來:「我爹娘聽了我三哥的話,如今已經要答應周家了……」


    秦蘭芝看著簡貞英,心裏難受之極,思來想去,試探著道:「貞英姐姐,我有一個法子,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簡貞英卻是知道秦蘭芝自小就極有主意,當下忙道:「蘭芝,你說吧!」


    秦蘭芝略一思索,道:「貞英姐姐,你覺得裝病這個主意怎麽樣?」


    簡貞英聞言,雙目瞪得圓溜溜看著秦蘭芝:「裝病」


    秦蘭芝認真地點了點頭:「周家知道兒子身子不好,是個藥罐子,想必打算找一個身體康健的兒媳婦,這樣才能常年照顧多病體弱的周秀才,你若是傳出得病體弱的風聲,估計周家會先悔婚!」


    見簡貞英眼睛一亮,秦蘭芝忙又道:「貞英姐姐,裝病這個法子卻也是有不妥之處的,你得先考慮好!」


    她看著簡貞英的眼睛:「你若是裝病,也許會傳出多病的名聲,以後說親可能會受到影響。」


    簡貞英甚至歡喜:「如今先解決了眼前之事吧,別的我也顧不得了!」


    秦蘭芝見她態度堅決,心裏也為她高興,狡黠一笑,道:「貞英姐姐,我來教你如何化病妝吧!」


    因樓上沒有粉,秦蘭芝便帶著簡貞英下了樓,去樓下她娘秦二嫂的屋子尋了胭脂水粉和塗抹嘴唇的香膏出來,又拿了靶鏡和帕子,坐在樓下明間內開始化病妝。


    秦蘭芝在自己臉上演示給簡貞英看。


    她先薄薄地在臉上塗抹了一層潤膚的香脂,然後又拿了她娘的水粉,細細地在臉上脖子上敷了一層,對鏡照了照,覺得臉確實顯得蒼白了,這才拿起描眉的炭筆,略微描了描,然後又用手指頭蘸了些深紅香膏,在嘴唇上略略暈了些,又在唇上薄薄抹了些粉,然後蹙著眉做出病懨懨的神情看向簡貞英,拖著聲音有氣無力道:「貞英姐姐,我心口好疼呀……」


    簡貞英:「……」


    看著像病西施一般的蘭芝,她簡直是目瞪口呆——蘭芝是明媚鮮豔那種長相,一看就康健得很,如今一番裝扮,再看時居然真的像是得了心疼病一般!


    簡貞英歡喜之極,一把抱住了秦蘭芝:「蘭芝,你這個法子實在是太好了,我這就回去試試!」


    她家和周家說好的,明日周家的媒人就要上門了,她可真的要抓緊時間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若是再不操心,那可真是活該了!


    秦蘭芝知道簡貞英如今情勢危機,也不留她,起身送她出去。


    一行人走到大門內,翡翠剛打開大門,就驚叫了一聲:「郡……郡王……」


    聽到那聲「郡王「,秦蘭芝瞬間隻覺頭皮發麻汗毛豎起,呆呆地看了過去,卻見門外正立著一個穿著藏青騎裝的清俊高挑少年,不是趙鬱又是誰?


    在看到秦蘭芝的那一瞬間,趙鬱大腦忽然變得一片空白,原先想好的要說的話忘得幹幹淨淨,隻是立在那裏看著秦蘭芝。


    簡貞英與秦蘭芝一起出來,聽到翡翠叫「郡王」,忙也看了過去,卻見門外立著一個目如寒星鼻梁高挺的清俊少年,身材修長高挑,約莫十六七歲年紀,隻是瞧著神情有些冷峻,心裏不由有些怕。


    她往前看了看,卻見幾個青衣小廝正牽著馬立在後麵,便猜到眼前這位清俊少年便是福王府的端懿郡王——宛州城裏隻有端懿郡王一位郡王,倒也好認得很!


    簡貞英悄悄覷了一邊的蘭芝一眼,見她隻是呆看著端懿郡王,忙拉了拉秦蘭芝的衣袖,輕輕道:「蘭芝——」


    秦蘭芝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停止流動,雙耳嗡嗡作響,隻是怔怔看著趙鬱。


    她的視線,穿越八年歲月,透過眼前這個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少年,看到了前世那個逐漸變得沉默、無情和冷血的新帝,全身的血漸漸變得冰冷起來。


    秦蘭芝垂下眼簾,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藏在衣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然後抬眼含笑看向簡貞英,聲音溫和:「貞英姐姐,你先回去忙你的事情吧!」


    簡貞英當真是有些害怕這位端懿郡王,見秦蘭芝的眼睛看著很平靜,她忙屈膝行了個禮,然後匆匆離開了。


    秦蘭芝目送簡貞英離開,這才看向趙鬱。


    秦蘭芝和她那個女伴說話的時候,趙鬱一直在看秦蘭芝,發現不過二十日不見,她似乎瘦了一些,臉色蒼白,眉尖若蹙,唇色淺淡,下巴也比先前尖俏了,瞧著很是病弱,再也沒了先前的康健明媚,心裏說不出的憐惜,便道:「你……病了麽?」


    他不過離開了二十日,秦氏就相思成病了?


    她可真是喜歡我呀!


    趙鬱心裏滿是憐惜,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隻是溫柔地看著秦蘭芝。


    聞言,秦蘭芝愣了一瞬,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方才教簡貞英化病妝,還沒來得及卸妝就出來了——她心中很快有了主意,竭力調動自己的表情,做出怯弱不勝的模樣來,右手捏著帕子放在自己心口處:「郡王,您……您怎麽來了?」


    趙鬱剛要開口,忽然想起什麽,扭頭看了看身後跟著的知書知禮等人,這才想起自己如今正站在秦家門口,這裏人多眼雜,怕是不太適宜說話,便低聲道:「進去說吧!」


    他給知書使了個眼色。


    知書會意,忙把馬背上褡褳裏的玄緞包袱取了出來,小跑上前,雙手奉給了趙鬱。


    秦蘭芝心懷鬼胎,見翡翠立在一邊嚇得臉都白了,一聲不敢吭,便答了聲「是」,引著趙鬱往院子裏走。


    她剛走了兩步,察覺到自己步履過於穩健,似乎不夠嬌弱,便放慢步伐,做出怯弱不勝之態,弱柳扶風之姿,慢慢悠悠引著趙鬱往前走。


    趙鬱納了秦蘭芝一年多,卻還是第一次來秦家,他腿長腳長,原本走路都是大步流星,此時為了適應秦蘭芝,便盡量放慢腳步,慢悠悠走著,一邊走一邊看著秦家院子的景致。


    秦家的院子裏種了不少花木,雖是仲秋,卻依舊蒼翠蔥蘢。


    甬道上鋪著青磚,清掃得幹幹淨淨。


    院子裏大概種有桂樹,空氣中氤氳著桂花特有的甜香,很是好聞。


    走到了一樓明間外麵,秦蘭芝腳步微微滯了滯,卻徑直引著趙鬱向東上了二樓——她怕她爹娘乍一回來,到時候一時不慎露了馬腳。


    趙鬱剛開始還不覺,待上了樓梯,走到轉角處,抬眼看到了二樓東暗間窗子上掛的淡紫紗簾,他這才意識到秦蘭芝帶著他來到了她的閨房。


    他和秦蘭芝在一起一年多,彼此是對方最親密的人,他卻還沒來過秦蘭芝的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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