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周月上半點不為所動,臉色還為難著,隻把她看得心頭起火,死掐著自己的手心才沒有破口大罵。


    鸞娘哭啼啼的聲音還繞在耳邊,竟是半點都不想和他們同處一宅。可是老爺那脾氣,她思來想去,還是得說動這死丫頭。


    要是他們真的執意搬出去,老爺還能攔著不成?


    周月上眼睛四顧看著,似在看那半年的米糧放在哪裏。秦氏深吸口氣,圓潤的臉上都擠出深深的褶子。


    「四丫,東西還在庫房放著,待會我讓人搬到你們屋子。」


    這還差不多,周月上想著,臉上並不見欣喜。


    「嬸娘,四丫舍不得離開。相公以後要回京中,四丫什麽都不懂,還想著和嬸娘多學學。別人都說大戶人家的夫人要會理家,還要會算賬。嬸娘,要不我們不搬吧。」


    秦氏咬著牙,聲音像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四丫,你們夫妻的八字和宅子相衝,要是強留隻怕…還是等安哥兒養好病,其它的以後再說。嬸娘知道你們的難處,必會事事替你們打算。」


    她說著,用眼神示意身邊的婆子。


    婆子拿出一個荷包,荷包裝得鼓鼓的,遞到周月上的手中。


    還挺沉的,周月上當下解開封口的繩子,一看差點樂了。顧夫人當真有意思,居然裝了滿滿一荷包的銅子兒。


    若她真是鄉下出來的丫頭,猛然見到這許多的錢,怕是要樂瘋。


    秦氏在等著看她欣喜若狂的臉,想那周家是什麽人家,這死丫頭一年到頭能見到的銅子兒用手指都能數得清。


    等了半天,卻見她臉上無半點欣喜,反而緊皺眉頭。心裏惱怒非常,覺得此女實在不知好歹。


    「嬸娘,這幾日我與相公處著,學了一些東西。相公教我銀錢換算,這一包銅子兒,要是換成銀子,不到二兩。今來告訴我,說相公曾送給二叔一個什麽紙鎮,是上好的玉,能值幾千兩銀子。」


    她語氣緩慢,還有一絲懵懂,漆黑的大眼珠子盯著秦氏,隻把秦氏看得更是懊惱不已。


    內屋的顧鸞再也忍不住,衝出來指著她,「嫂子好生沒有規矩,長輩賜不可辭。我娘給你這麽多錢,那是抬舉你。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都才值二兩銀子,居然妄想幾千兩,胃口真大。」


    「鸞娘!」秦氏低斥著,用眼神命令女兒回去。


    「鸞妹妹指著我這個嫂子罵,到底誰沒有規矩。我哪裏說過要幾千兩銀子,不過是提起相公曾給你們的東西,你們莫非是不想認賬。要真是那樣,那就算了吧,我們隻當豆腐青菜值錢,花了幾千兩,換了來吃。」


    秦氏臉一沉,「四丫,你說的什麽話。一家子骨肉,何必說如此生分的話傷情。那紙鎮是安哥兒孝敬他二叔的,值不值錢我們都沒放在心上。便是安哥兒送個幾文錢的東西,那也是他的一片孝心。嬸娘念你不知世故,不與你計較。你可知這一包銅子兒,換成普通的農家,可是要用上大半年的,偏你還嫌少。」


    她歎口氣,一臉的痛惜,「嬸娘念你目不識丁,有意將銀錢換成銅子兒,全是為你著想,怕你弄錯。沒想到你還不領情。也罷,到底不是親兒媳,我這個做嬸娘的也不好教訓你。」


    「原來嬸娘是這個意思,四丫誤會了。」


    周月上的臉色變得極快,快到秦氏麵露錯愕。


    隻見她臉上的憤怒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關心,「鸞妹妹可好些了,今日瞧著肚子倒是小了些。不過此事好生奇怪,肚子一會大一會小的…隻是再小,看著也像我們村裏有身子的婦人。」


    「你胡說什麽!」秦氏額間的筋跳動著,頭隱隱作痛。


    顧鸞更是羞得麵紅耳赤,不管不顧地喊起來,「你滾,你們立馬給我滾出去!」


    滾就滾,以後可別求著他們回來。


    「嬸娘,我說的都是實話,鸞妹妹為何生氣?」


    秦氏忍著氣,「你鸞妹妹是身體不舒服,過幾日就好了。」


    「原來是這樣,下次見著萬大夫,我可得好好問問。到底是什麽病,還能肚子一會大一會小。」


    「四丫!」秦氏一個厲喝,差點怒吼出聲。


    「嬸娘,你猛不丁大叫,把四丫嚇到了。」周月上拍著胸,一臉的後怕,隻把秦氏看得恨不得當場給她幾個耳刮子。


    這該死的丫頭,嘴裏沒一句好話,真是多看一眼都嫌礙事。


    別說是鸞娘,自己都受不住。


    「你一個婦道人家,莫要隨意與男子搭話。萬大夫也是男子,顧家門風清正,若是傳出什麽閑話,嬸娘也不好替你爭辯。」


    周月上瞪大著眼,一臉吃驚,「嬸娘,跟男人說話都不行?那鸞妹妹也讓萬大夫看診過,還有城中的許多婦人姑娘都請過萬大夫看診,豈不是都與萬大夫傳閑話。萬大夫真可憐,好端端地看個診,怎麽就有爛舌根的人說他的壞話呢?」


    秦氏被她這一辯駁,已氣到說不出話來。


    「嬸娘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哦,好。」


    周月上應著,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嬸娘要是身子不舒服,可是派人去請萬大夫看診。四丫想著,嬸娘已是人老珠黃,別人再怎麽傳閑話,也不會傳你和萬大夫的閑話。」


    說完,也不看秦氏瞬間鐵青的臉,慢悠悠地出門。


    還未出內院,顧鸞的咒罵聲響起,聲音尖利又戛然而止,像被秦氏給捂住嘴。接著母女二人聲音低下去,不知在嘀咕什麽。


    無非是先送走他們,以後再收拾之類的。


    這母女倆以後有的悔。


    周月上想著,腳步輕快地邁出垂花門。


    秦氏打定主意,為了鸞娘,這兩口子都不能再留。等顧澹回來後,當下就頂著紅腫的雙眼迎上去。


    顧澹一看,自是問她發生何事。


    「老爺,鸞娘病倒了,說是鬱結於心。咱們就這一個女兒,自小如珠如寶地寵著,妾身是不願她受半點委屈。可那四丫,言語粗俗,幾次三番氣得鸞娘怒火攻心。長此以往,鸞娘哪裏受得住。」


    顧澹心疼女兒,急忙去閣樓看望。隻見顧鸞躺在床上,麵色慘白,瞧他進屋未語先流。


    秦氏在一旁抹淚,「妾身也不是容不下他們,安哥兒在家裏住了一年多,妾身可有說過什麽?眼下鸞娘病倒,那親事還懸著,妾身心不安。」


    「他們住有二門外,以後少見些便是。」


    「老爺,可不是少見就能避免的。實不相瞞,安哥兒的病一直毫無起色,妾身心裏不踏實,前兩日便替他們夫妻算了一卦。卦象說他們竟是與咱們家宅子方麵相衝,若是強留,對安哥兒的病情無益。妾身知道老爺與大哥手足情深,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用安哥兒的身子作賭。妾身想著,咱們家那祖宅空著,索性就讓他們去那裏養病。」


    顧澹撫著短須,思量著。


    顧鸞眼睛盯著自己的父親,殷殷期盼。


    半晌,顧澹似是想好,道:「若真是對成禮病情有害,那我這個二叔寧願背負罵名也要送他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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