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小皇帝聽了,笑著說了一聲。


    鼓樂聲漸止,舞姬跳完舞,安靜地退了下去。


    眾人隻見一個身著錦衣的男子快步走上前來,在皇上麵前跪下,道:「臣李彥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孟竹在看到那男子的第一眼便嚇得心頭一跳,隻因那男子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從額頭貫穿到左臉,實在可怖。


    原來秋善公主嫁的便是這人麽?可是怎麽會?她怎麽可能會嫁給麵貌如此可怖的男子?是她在嫁人前不知他的長相,還是這道疤,是他們成婚後才有的?


    「世子來得正好,今日新科放榜,朕設瓊林宴為新科進士慶賀,正巧可以一道參加。」小皇帝看著李彥可怖的臉,麵色絲毫不變,反而露出一個笑容,道:「來人,給世子備座。」


    「謝皇上。」李彥站起身,在太監準備的席位上坐下,位子正好在沈令安的對麵。


    「前段時日南穹來犯,多虧安樂侯和世子才能退敵,朕今日敬世子一杯,多謝世子為朕守住冀州。」小皇帝朝李彥舉了舉杯。


    「皇上言重了,此乃臣的本分。」李彥說著,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世子退敵自然有功,不過下官有一事不明,懇請世子賜教。」就在這時,趙煜站起身,施施然開口道。


    「趙大人請講。」


    「冀州雖為侯府封地,兵權卻在陳老將軍手上,陳老將軍縱然戰死,自有直屬將領調動兵馬,敢問世子既無兵符又無兵權,是如何率領將士抵抗南穹亂兵的?」趙煜唇角含笑,問出的問題卻尖銳無比,一時間,整個宴會都變得無比安靜,就連孟竹這種對朝堂之事一竅不通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劍拔弩張。


    「實不相瞞,本世子此番進京,正是為了向皇上請罪。」李彥說著,從席位上走出,再次跪到小皇帝麵前,拱手道:「啟稟皇上,此番南穹來勢洶洶,陳老將軍措手不及,陷入南穹的陷阱,遺憾戰死,薛錦嵐將軍更是身受重傷下落不明,將士群龍無首,軍心渙散,臣身為大淩子民,實在不能眼看著南穹侵入冀州,隻能事急從權,越矩號召百姓和將士隨微臣和父親一起擊退南穹亂兵,如今南穹退兵,臣也能放心向皇上請罪,請皇上下旨治臣的罪。」


    「世子拳拳之心,何罪之有?」小皇帝尚未開口,沈令安的聲音已然響了起來,「世子也說了是事急從權,更何況南穹亂兵確實因侯爺和世子而退,世子保衛了我大淩疆土,當屬有功才是。若是皇上治世子的罪,豈不教天下人誤會皇上是非不分?更要涼了冀州百姓的心。世子你說是嗎?」


    沈令安此言一出,便有不少大臣附和。


    趙煜喝了口酒,撇了撇嘴,這得罪人的差事他做,明辨是非的反倒成了這位沈相大人了。


    「沈相言之有理,世子和侯爺護我疆土有功,應當獎賞才是。」小皇帝點了點頭,說道。


    李彥正欲開口,突然有宮女踉蹌著奔上前來,噗通一聲跪到地上,顫聲道:「皇上恕罪,奴婢有急事稟報。」


    小皇帝看了眼那宮女,覺得有些許眼熟,「你可是雲秋殿的宮女?怎麽,難道是三皇姐出了什麽事?」


    那宮女流著淚道:「皇上,公主她,她剛剛……懸梁自盡了!」


    宮女話音剛落,滿堂皆驚。


    「什麽?!」小皇帝猛地站了起來,「擺駕雲秋殿!」


    那李彥也是麵色大變,當下喊了一聲:「皇上!可否容微臣一道前去?」


    李彥與秋善公主雖然和離,但好歹也曾有過將近八年的婚姻,小皇帝見李彥一副聽聞噩耗的模樣,點點頭,允了他的要求。


    孟竹整個人都驚呆了,秋善公主怎麽會突然自盡?


    自從傅家莊回來後,她便聽說秋善公主在雲秋殿中閉門不出,傳言還有了出家的念頭,她也確實沒再出現在他們的麵前,以至於她幾乎都要以為她已經放棄沈令安了。


    「我去看看,綠袖會送你回府。」沈令安站起身,對孟竹說道。


    孟竹點了點頭,秋善公主出了這種事,這場瓊林宴自然不可能正常進行下去,她在宮中也無濟於事,也隻能先回府了。


    沈令安走到雲秋殿的時候,聽到裏麵傳來宮女隱隱約約的抽泣聲,他的眉心微微蹙了蹙,抬步走了進去。


    梁上還掛著一條白綾,秋善公主已經被人抱到床榻上。


    「秋善,你醒醒,你醒醒啊!」李彥的神色有點癲狂,雙眼發紅,不斷地在掐秋善公主的人中。


    可惜,沒有半分用。


    床榻上的女子已經閉了眼,再也不會醒過來。


    沈令安看著那已然香消玉殞的女子,似乎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看她,內心不是沒有波動的,若她隻是一個普通的欽慕他的女子,他可能不會有太大的感觸,可偏偏,他承了她的恩,卻一直未能回報一二。


    沈令安的記憶,不由回到很多年前,那年他十七歲。


    那是一個平靜卻令人不安的夜晚,夜半時分,他被噩夢驚醒,突然便擔心起在深宮中的姐姐尹思安,心中難安。


    於是他穿了夜行衣,獨自一人進了宮,沒想到遠遠地便看到姐姐的寢宮燃起了熊熊大火,而周圍,竟無一人施救,整個宮殿的人都似睡死了過去。


    那一刻,他的心便如當年看到尹家滿門被滅時憤懣悲涼,他孤身一人衝進火海裏,看到姐姐和外甥正艱難地往外爬,就在那一刻,房梁被燒斷,砸到了姐姐的身上。


    他衝上前去,看到姐姐的眼中有意外的喜悅綻放開來,她將懷裏的孩子推給他,跟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她說:「令安,泰兒就交給你了。」


    彼時的十三皇子、他的外甥薑承泰不過三歲,在姐姐懷裏哭得稀裏嘩啦的,不斷哭喊著:「母妃……」


    後來他將外甥救出火海,回頭時,便看到整個宮殿被火海淹沒,裏麵傳來轟然的坍塌聲。


    他知道,他已無力回天。


    可笑的是,就在那一刻,皇宮裏的人仿佛都活了過來,救火的救火,喊人的喊人……他抱著外甥逃離,卻意外被人發現,混亂中,他進了雲秋殿。


    那時候距離他推拒掉秋善公主的婚事已經一年,她本可以對他落井下石的。


    堂堂丞相,卻在深夜闖進後宮,一旦被人發現,他必死無疑。


    可秋善公主卻選擇了幫他,她幫他躲過了禁衛軍的搜查,又在危機過後,將十三皇子完好無損地護送到了先皇麵前。


    就是在那一夜,他在雲秋殿裏給了秋善公主承諾,除了感情之事無法勉強,他日她提出任何要求,他都將盡力為她做到。


    正因如此,即便她給他下藥,他亦不曾追究。


    可他終究,還是欠了她一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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