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幢幢的房間裏,沈令安的神色晦暗,令人看不真切,他看著近乎歇斯底裏的裕王,突然笑了笑,「裕王這話便是欲加之罪了。」


    「不不不,沈相雷霆手段,對敵人下手毫不手軟,所以對你有阻礙的太子死了,老五死了,老六瘋了,而老八成不了大事,妨礙不了你,所以你饒了他一命,」裕王死死盯著沈令安,腦子裏飛速地在回想這些年的點點滴滴,像是瘋了一般,「可你獨獨對我諸般折磨,所以不隻是因為皇位對嗎?沈令安,你告訴我,我們有仇嗎?」


    沈令安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良久,他的唇角浮起一抹笑,慢慢地說了四個字:「血海深仇。」


    裕王瞳孔一縮,頓時陷入瘋一般的回想中,腦子裏走馬觀花似的搜尋著所有有可能與他有深仇大恨的人,可惜他怎麽也想不出誰會跟沈令安有關,除了——「你是為了林家?」


    「再猜。」沈令安勾了勾唇,眸中無一絲溫度。


    裕王又陷入了搜尋,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瞪大了眼,滿臉驚恐地問道:「難道你是岩州尹家的人?你跟安妃是什麽關係?」


    安妃是小皇帝的母妃,本名為尹思安,擁有傾城之色,生前是先皇最寵愛的妃子,隻可惜身子骨弱,時常纏綿病榻,最後更死於一場大火。


    安妃過世的那一年,沈令安十七歲,拜相已是第二年。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尹家的人……」不等沈令安開口,裕王又自說自話地搖起了頭,神色近似癲狂。


    那是他這麽多年來做過最心狠手辣的一件事,午夜想起,連自己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沈令安朝裕王走近一步,冷笑一聲,「怎麽?害怕了?身上背了尹家上下一百六十八口人命,卻還能成為世人眼裏德才兼備的儲君人選,每晚還能安然入睡,你不覺得太不公平了嗎?」


    「沈缺。」沈令安突然喚了一聲,「拿刀來。」


    沈缺將自己隨身帶著的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遞了過去。


    沈令安抬手便用匕首穿透了裕王的左肩胛骨。


    裕王慘叫一聲,神色更加驚惶,「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沈令安不回答,將匕首狠狠拔出,又刺穿了他的右肩胛骨,森冷的聲音繼續響起,「高高在上的當朝皇子,出巡岩州,成為尹府的座上賓,卻看上了尹家如花似玉的女兒,可惜那女兒已有婚約,對你更是不感興趣,你身為皇子,向來隻有女人對你投懷送抱的份,頭一回遭到拒絕,哪裏咽得下這口氣?於是你趁酒後對她施暴,卻沒想到事後被尹家二老撞個正著,二老心疼女兒,咽不下這口氣,揚言要告禦狀,你擔心事情敗落,皇位從此與你無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滅了尹家滿門。你以為從此可以高枕無憂,直到先皇微服私訪歸來時,帶回了一個女子,那女子傾國傾城,正是當初被你施暴過的尹思安。」


    沈令安每說一個字,裕王的額頭便冒出一滴汗,到最後,他已是滿頭大汗,神色更是驚恐不安。


    「尹思安進宮以後,很快被封為妃,深受先皇寵愛,你每日提心吊膽,如履薄冰,擔心當年的事情敗露,更對尹思安動了殺機。可惜她早就防著你,你無從下手,直到她生下十三皇子,你終於找到機會對她下了毒,可惜她命大,沒有死,反倒是你,被為她接生的林太醫察出端倪,你便將此事嫁禍到林太醫身上,先皇寵愛安妃,自然大怒,將其滿門打入大牢,而你又一次先下手為強,對林太醫下了手。」


    「不,不是我!林家一案是你親自查的,給安妃下毒的人是如妃!」


    沈令安平靜地看著裕王,道:「如妃是你的棋子,也是本相給先皇的答案,但這並不代表本相沒有查到你。」


    他隻是發現了一個讓他沒辦法說出實情的事實,那就是先皇縱然寵愛安妃,也不會為了安妃去對自己一向喜愛有加的兒子下手。


    裕王的臉色徹底變成了灰白色,而到目前為止,沈令安已經在他身上捅了七個窟窿。


    他知道,他活不過今夜了,不然,沈令安不會那麽痛快地說出這一切。


    可他從前盼著沈令安給他個痛快,真到了這一刻,反倒開始怕了,但是他對沈令安的好奇心戰勝了那種對死亡的懼怕,於是他再一次用他那嘶啞的嗓音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你跟尹思安,究竟是什麽關係?」


    所有人都以為沈令安扶持十三皇子登基,是因為十三皇子年紀小,方便他掌控,他從前也這般認為,可是今夜,他發覺他錯了,沈令安扶持十三皇子的原因,也許從始至終都是因為尹思安。


    「這個答案,恐怕你到死也不會知道了。」沈令安輕笑一聲,他怎會沒發現裕王那眼裏的光,將死之人想要了無遺憾的死去?他怎會如他的意?


    果然,裕王的麵上立刻浮現出濃濃的不甘。


    沈令安將匕首扔給沈缺,道:「好好招呼他,在我們離開之前,不要讓他斷氣。」


    「主子放心。」


    「沈令安,你,有本事就給我個痛快!」裕王痛得渾身抽搐,連說話也變得艱難。


    沈缺果斷地將布條重新塞回他的嘴裏。


    此時夜已深,沈令安離開房間,走廊的盡頭,他看到傅臨風和林青壑站在那裏看著他。


    「你還好嗎?」林青壑開口問道。


    「我能有什麽不好?」沈令安麵色不變地反問。


    「那就好。」林青壑聞言,點了點頭,轉身回了房。


    傅臨風上前,笑了笑,「還好我不是你的仇人,要不然本公子的死相可就難看了。」


    說著,他拍了拍沈令安的肩膀,「可惜解決了這一個,還有下一個,令安啊令安,我都替你累得慌。」


    一個毫無背景的人,從高中狀元開始,一步一步在錯綜複雜的朝堂中走到現在,以一人之力維係著朝局穩定,他的智慧和手腕、付出的心血,都足以令人歎服。


    「沒剩幾個了。」沈令安道。


    「那你屆時來傅家莊找我喝酒!」傅臨風笑道。


    「好。」


    第二日一早,孟竹醒來的時候,沈令安已經不在房間,她起身穿好衣服,剛打開門,就看到明俏端著藥走了過來,看到她時,明俏眼睛一亮,「小姐,我正想叫你起來喝藥。」


    孟竹看著她纏著細布的胳膊,蹙了蹙眉,「不是受傷了?怎麽不好好歇著?」


    「小傷而已,沒什麽大礙。」明俏笑了笑,渾然不當一回事。


    明俏堅持要伺候孟竹,孟竹無奈,隻能迅速地洗漱完,又吃了早飯、喝了藥,然後才勒令明俏回去休息。


    等明俏回去後,孟竹才走出房門,這是個很大的驛站,不過並沒有什麽人,她一路穿過大堂,走到門口,看到門口的亭子裏,沈令安和林青壑正在說著話。


    孟竹的腳步一頓,下意識地便想回避,林青壑卻已經看到了她,幾步朝她走了過來,道:「阿竹,你怎麽出來了?」


    孟竹這才看到林青壑肩上的包袱,不由一愣,「你要去哪兒?」


    「傅臨風的爺爺生了重病,我去傅家莊看看。」林青壑一笑,將手裏的幾本醫書遞給她,道:「本想托沈相轉交給你的,你既已醒了,我便直接給你吧,這些是我自己寫的,記錄了我這些年經手過的病症,你且看看,若是有什麽不明白的,等我回來我再為你解惑。」


    「青壑,謝謝你。」孟竹感動地接過了那幾本珍貴的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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