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口, 沈韜擔憂地注視了一會兒臥室內昏睡的程揚,走向客廳沙發上坐著的私人醫生陳卉, 開口道:“程少這個病嚴重麽?”陳卉合上藥箱,拿過消毒紙巾擦手:“感冒倒是不嚴重,隻是心裏精神方麵還是要帶他去醫生那看看。”沈韜皺了下眉,“不就是普通的小失眠麽?”陳卉綁緊自己一頭柔順的波浪卷發,站起身,“我看未必,你給他的心裏醫生打電話問問吧。”陳卉走後,沈韜再三思慮, 給程揚的大哥打了一通電話。二十分鍾後, 程厲和楚儒風開車過來。程厲一身黑衣, 五官英俊眼神淩厲, 不苟言笑, 每次沈韜見他都會心生畏懼。程厲走到房門口看了眼打著點滴,睡著了還翻來覆去的程揚,眉頭微蹙, 沉聲問沈韜:“你認為小揚失蹤的半年和那個叫楚凡的有關係?”沈韜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說:“程總,還有一件事,陳卉剛才建議我們聯係一下程少的心理醫生,他說程少在心裏精神方麵問題更大。”程厲走到沙發上坐下, 撥通了程揚心裏醫生的電話。他見楚儒風還站在門口看著程揚沒動, 就又從沙發上起身走到楚儒風身邊, 拉住楚儒風的手臂將人帶到了沙發上,大拇指摩挲著楚儒風的手心。楚儒風看了憂心忡忡的程厲一眼,伸手替他揉太陽穴。很快, 電話被心理醫生接通,程厲向來不愛說廢話,直接進入主題:“小揚的精神狀況怎麽樣?”話筒那邊的人已經知道程厲是什麽脾氣了,有問必答:“你是說哪方麵?失眠麽?”“失眠?他的失眠不是好了麽?”“我們大概說的不是一回事,你說的好了,那是精神衰弱,程少從小就有那個問題,偶爾會睡不好但不嚴重一直斷斷續續的。而我說的失眠,是在他失蹤回來後,他睡不著的症狀一天比一天嚴重,我給他開過一些藥,讓他來複查,半個月前來查還是老樣子,本來前天他就又該來查了,可到今天都沒來。”程厲麵色凝重:“要怎麽治療?”“沒辦法,如果是精神問題,還可以輔助藥物治療。程少的是心結,他失蹤的那段時間是關鍵點,他的所有失眠症狀都是失蹤回來後出現的。”結束通話後,程厲思忖了很久,又給秘書打去:“去我家,在三樓書房右側櫃子裏,有一個大玩偶,這個送到小揚家,現在。”楚儒風停下手上動作:“拿玩偶幹什麽?那個玩偶我還以為是你小時候的玩具。”程厲搖搖頭,“不是我的,是小揚的。”他握住楚儒風纖細的手指,開口:“小揚自從很小的時候見過我媽病逝,之後就很沒有安全感,精神衰弱睡不著,總是要抱著我媽給他買的超大的玩具兔子才能入睡。後來長大了,他覺得抱兔子睡太幼稚,就不抱了,偶爾精神衰弱睡不著會硬熬過去。本來在他沒失蹤前,老管家在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每次見他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老管家就會偷偷把玩具兔子塞到他懷裏,等他睡熟了再把玩具兔子拿走。可他失蹤那段時間,老管家年紀大了,認為是自己沒照顧好他,病了一場我就讓他回家養老了,兔子也就收到我這了。”正說著,門鈴響了。沈韜過去開門,沈韜看到了秘書懷裏抱著的一人多高,穿著小碎花裙子,聳拉著兩隻大耳朵,粉紅色,表情委屈巴巴,整體看來又非常萌有少女感的兔子,總算明白為什麽程少覺得幼稚不肯抱了。沈韜雖說跟程揚也有三年多了,但他不是程少的生活助理,程少討厭有人介入他的私生活,所以沈韜很少窺探這些,關於今天程厲說的事還有兔子玩偶,他都是第一次聽說第一次看到。秘書把兔子玩偶交給沈韜,程厲道:“你把這個塞到小揚懷裏,看看他睡眠能不能好點。”沈韜懷著忐忑的心情,抱著身形纖長像人一樣的毛絨兔子,走進臥室悄悄塞進睡著的程揚懷裏。程揚幾乎是一瞬間緊緊抱住了兔子,完全是習慣到重複過無數次的自然反應,在抱到兔子後,程揚終於不亂動了。客廳裏,程厲對秘書說:“你給我查一個人,叫楚凡。”秘書剛要說好,楚儒風搖搖頭,“不用查,楚凡我了解。”待楚儒風將蓬瀛島和楚凡的身世說清後,程厲道:“怪不得,當年找了大半年,無論是警力還是各種人脈都出動了也都沒找到。”楚儒風點頭,想到當年程揚為了找程揚,幾乎出動了程家所有的人脈關係,就差把地皮掀起來了,可就是找不到人。程父是個要麵子的,最開始壓住了消息,想著程揚水性好也許能夠逃過一難,但找了三天無果後忍不住想要宣布消息時,程揚的外婆請出了一位非常厲害,曾事無巨細算準過程家家運的大師。大師說程揚無事,半年後可自行出現,叫他們不要過多擔心也無需曝光媒體。雖說如此,曝光媒體一事徹底壓了下來,可程家也從沒減少過派人尋找,就在找了快半年時,所有人身心俱疲以為大師這次不準時,他們接到了程揚的電話,那個這半年裏他們打了無數次,被告知無數次關機的號碼,竟然主動打給了他們。程父在得知消息後,高興的差點暈過去,程厲親自坐私人飛機把程揚接了回來。消失半年,程揚和他們想象中的一點也不一樣,本以為身無分文流落在外,可能湊巧飄到哪個島嶼上,過著如同野人一般的生活。可那天他們見到的程揚,穿著幹淨的衣服褲子,容顏完美,容光煥發,還攥著一盒七十多塊錢的煙。看樣子收留他的人家不曾虧待過他,但問他這半年到底在哪,怎麽過的,又是怎麽被救的,程揚卻隻字不提。程厲問了幾次,見弟弟無心回答,想著隻要人沒事就好了,也就沒再多問。“不過,你說的那個蓬瀛島,當真進不去?”楚儒風肯定道:“是的,隻有一月份可以進出,其餘時間這個島嶼仿佛消失了一樣,無論是坐飛機,潛艇,還是任何高科技,都找不到。”話音剛落,程揚的聲音從裏麵傳出:“草!這是什麽!拿走!”“程少!你別扔啊!你抱著它可以睡好的!沒騙你!你要不還是繼續抱著吧!”很快沈韜戰戰兢兢地抱著兔子被趕了出來,沈韜聳聳肩:“被程少發現了。”程厲抿起薄唇,起身走到程揚房裏,看著正在給自己拔針的程揚,聲音嚴厲:“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問題多嚴重?失眠兩年多問什麽不說?”程揚皺眉:“失眠又不算大事,有什麽可說的!”“不算大事?”程厲步步生風走到程揚床頭拉開抽屜,果然裏麵放著各種各樣瓶瓶罐罐的藥:“這還不算大事?你別忘了,媽是怎麽死的!”程揚愣了一下,垂著頭不說話了。程母有精神類疾病,原本不嚴重,但在生程揚時即便程父各種溫柔體貼悉心照顧,也還是患了產後抑鬱,怎麽也治不好。在程揚五歲那年,由於亂吃各種治療精神類藥物,病情日漸加重,在一個程父在公司加班的深夜再次犯病,沒有辨別能力,把抽屜裏的藥差不多都吃了。程揚是第一個發現母親倒在床上抽搐的人,幼小的他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程母被連夜送到醫院救了一晚,第二天交代了幾句遺言人就走了。正是因為母親的精神疾病可能會有遺傳,程家的每個孩子都非常重視心裏精神的狀態,每個人都有私人心裏醫生,從多年來觀察看,除了程揚精神衰弱睡不好外,其他子女都沒有問題。原本精神衰弱當下年輕人壓力大也都會有點,所以也就被忽略了,隻是如今程揚的狀態,讓程厲不得不再次重視起來。程厲畢竟是程家說一不二的大哥,連程揚脾氣這麽差都搞不定他,被他強行帶去了心理醫生那裏做檢查。一通檢查過後,心裏醫生道:“精神上沒有問題,不用擔心,他絕對沒有遺傳母親的精神疾病。他失眠睡不好,一來和小時候被嚇到有了精神衰弱有關,二來是他自己的心裏問題。打個比方,好比如一個人想不通一件事,但這個人又愛鑽牛角尖,所以就會整夜整夜的想這件事,程少現在的狀態就是差不多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