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雨若玡款款向前,道:“敢問前輩可是借刀人?”


    “不是。”


    扶雨若玡道:“前輩既然不是借刀人,又為什麽與我等為難,我們雖是無名之輩,但畢竟是天子殿的弟子。前輩雖然道法高強,但是得罪天子殿,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少拿天子殿的人來唬我!你以為我真的怕了天子殿?!”紅衣人厲聲道。


    “前輩是可以不把我們天子殿放在眼裏,但前輩若願意退讓一步的話,我想我們還有和平解決這件事情的可能。”


    “哈哈哈……”紅衣人用一連串的怪笑,打斷了扶雨若玡的話,獰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打得什麽算盤?你來追我,無非就是要斬草除根!我知道,我今日不死,你永世不寧!想我把你的秘密帶進棺材裏麵?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說完,那紅衣人緩緩地伸出了手,將手攤開,林禽看到她的每一根指頭都幹枯得如同朽木一般,但是卻帶著鋒利的指甲,指甲上塗滿了猩紅的鳳仙花汁,就像剛剛在鮮血中浸染過一般妖冶,看得人觸目驚心。


    隻見她十根指頭陡然一縮,十根發絲一般粗細的金線從她手中出現,然後猛地往下一扯。


    “忽!”


    這佛堂半空之中,十具屍首憑空落下,每一根絲線上穿著一具屍首,他們身上的衣服顏色不一,但均是披頭散發,半懸在空中,腳下空蕩蕩地,不斷地左右搖擺,而剛才那具差點要了扶雨若玡性命的,就在其中。


    三人見此慘狀,均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扶雨若玡厲聲道:“道門中最忌以人為器,你居然私煉死屍,就不怕全天下的道門正派群起追殺嗎?”


    紅衣人緩緩搖頭,道:“確實,我罪無可赦,但是我做的這些不入流的小事情,比起仙子你來說,恐怕是小巫見大巫了吧,如果天下道門中人知道貴為天子殿的弟子,居然做出比我等下九流之輩更為無恥的事情來,是不是也群起討伐呢?”


    “胡說!”邢昊天大聲道,“若玡乃是光明磊落的人,你不要血口噴人!我知道啦,你肯定是見我們人多勢眾,所以慫了,拚命栽贓給若玡,告訴你,今天我就要親手剝了你的皮!”


    “上!”邢昊天一揮手,一馬當先向著紅衣人殺去,衝出兩步,他忽然回頭,發現身邊的兩個人都沒有動靜,道,“若玡,我們一起上啊,我們三個人聯手殺了她!”


    扶雨若玡淡定自若地道:“我不會道術。”接著看了旁邊的林禽一眼,補充了一句:“他也不會。”


    邢昊天退到扶雨若玡的身邊,悄聲道:“那個臭女人邪門的很,我一個人未必能打得過她。”


    “打不過還不回來?”扶雨若玡緩緩地走向前去,邢昊天跟在她身後,耷拉著腦袋,有些喪氣地對著身邊的林禽嘟囔道:“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拍過去能把她的腦漿拍出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現在連林禽都懶得搭理他了。


    扶雨若玡走到距那婦人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道:“你很想要我這副皮囊?”


    “我一生畫皮七十有三,卻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你這樣完美的皮囊,確實,我曾經對你這副皮囊朝思暮想,不然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扶雨若玡一挑眉道:“曾經?”


    紅衣人點頭道:“不錯。”


    “現在呢?”


    “你依然很美。但是你的心不值得我玷汙自己的筆。”


    扶雨若玡緩緩道:“畫人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


    聽到扶雨若玡這番話,紅衣人終於回頭了,於是三人看到了一張完美得驚心動魄的臉。


    林禽見過的女人之中,屬扶雨若玡和柳夢蟬的臉最美,但是如果細看,依然能夠挑出些許的缺點,比如扶雨若玡的眉角過於鋒利,雙唇微微有些薄,柳夢蟬的下顎稍稍有些頎長,雙目眼角過於上挑。但是眼前的這張臉,就像世間最高明的畫師嘔心瀝血的一副傑作,五官的每一處都恰到好處,精致得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精致的甚至不像一張人臉,而是一副精雕細琢的麵具。


    臉美得無懈可擊,但是那雙眼睛卻陰沉如水,沒有半分生氣。


    扶雨若玡微微定神,止住了這張臉帶給自己的巨大視覺衝擊後,才道:“你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事。”


    “故事未必是真,而我也未必是假。”


    扶雨若玡繼續道:“傳說有一種鬼因為生前怨氣深重,所以會在人皮上畫出美麗到極致的女子,再將人皮披在身上禍害人間男子。”


    紅衣女笑了,她笑起來很美,但是總讓人覺得怪怪的——就像嘴唇邊有兩支無形的手,硬生生的扯著她的嘴角上揚。


    “那的確是可以把小孩子嚇哭的鬼故事。”


    “小時候,我一直在想,為什麽那個‘鬼’總是要把那副人皮畫得美如天仙。僅僅是因為男人都愛長的漂亮的女人嗎?”


    “男人好色,不管是君子還是小人。漂亮的女人勾引男人總是比醜女人要方便很多。”


    “不,我想的和你不一樣。”扶雨若玡搖頭道,“那個鬼就算是畫得出再漂亮的五官,卻永遠畫不出眼神,一雙沒有生氣的眼睛是迷惑不了任何男人的,隻要看一眼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眸,任何男人都能辨出它不是人。”


    “但是那個故事裏麵,女鬼還是勾引了很多男人,並且把他們的陽氣全部吸幹了。”


    “所以那個勾引男人的鬼,未必是鬼,而被他勾引的男人,也未必是人。”


    “你不去做說書先生實在可惜了。”紅衣女微微抬頭,那雙沒有半分生氣的眼睛盯著扶雨若玡,緩緩道,“你很聰明,但是聰明的人往往容易自負,他們知道得越多,可能死的也就越早。”


    扶雨若玡平淡地道,“這句話同樣適用於你。”


    “你真的以為你吃定了我嗎?別忘了,你剛剛差點死在我手上!”


    扶雨若玡厲聲道:“為什麽差了點,你應該明白!”


    林禽側耳仔細聽著兩人如同打啞謎一般的對話,雖然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但是隱隱卻感覺到,扶雨若玡變了,她身上那種淡然孤傲的味道仿佛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說不透摸不清的乖戾之氣。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那張長得和她幾乎沒有任何差別的臉,一樣的眉眼,一樣的臉型,而唯一不同的就是扶雨若玡剛剛反複提到的兩個字: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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