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三章朕難道還嫌你髒不成?【6000,更新畢】


    狠狠地一頓需索,鬱墨夜幾乎窒息在他的懷裏,他才將她放開。


    兩人都有些氣喘籲籲。


    “真是個睚眥必報的女人,不過……朕喜歡。”


    鬱墨夜一怔。


    眼睫顫了半響,猶以為自己聽錯。


    這是第一次他說喜歡。


    雖然隻是喜歡,雖然有個喜歡的前提,是她的睚眥必報,雖然這句話原本有些調侃的意思。


    但是,卻是他第一次對她用這個詞。


    心潮起伏中,她想著該如何回應。


    “所以,皇兄最好不要得罪我,否則我同樣會狠狠報複。”


    男人笑。


    再次低頭咬了她的唇。


    對,是咬。


    不過隻是咬了一口,用了點力。


    鬱墨夜瞳孔一斂,男人卻是已經將她放開,然後雙手一抹自己臉上的麵皮。


    再然後,鬱墨夜就看到眼前白衣一晃,男人身輕如燕,直接從窗口飛了出去。


    再然後的事就如計劃中一般。


    那個做虧心事的男人跪地磕頭中,一個抬頭,就猛地看到了鬱臨淵,不對,應該說,林天下,就站在梁子身後。


    那一刻,他的膽子差點嚇破裂。


    他求饒,說,馬上去衙門投案,馬上去,現在去。


    然後,屁滾尿流地倉皇而去。


    鬱臨淵衣發飛揚,站在布幡下麵笑。


    很久以後的某一日,他突然想起這件事,除了她的鬧騰和歡樂以外,他對她的一句話也莫名的印象深刻。


    “所以,皇兄最好不要得罪我,否則我同樣會狠狠報複。”


    當時,他隻當做了一句笑言,也就是到了那一日,他才知,她真的是那樣的人。


    且更狠。


    當然,這是後話。


    ******


    又過了幾日,便到了鬱墨夜的生辰。


    鬱墨夜沒有記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幾時生日,也是聽說的,而且宮裏有記載。


    也就是到這時,她才知道,原來在嶽國為質並沒有二十年整,而是十九年九個月。


    據說是嶽國考慮到兩國邦交,讓她提前了三個月回朝。


    還在繈褓之中就被送去了嶽國,連個周歲都沒過,此次是她在大齊的第一個生辰,所以,帝王下令,給她辦了壽宴。


    四王府也是前兩日就開始布置了,各種彩架燈籠花束,一派喜氣洋洋。


    生辰當天,不僅王爺公主們都來了,文武百官們來了,就連太後跟帝王也親臨了王府。


    最讓鬱墨夜開心的是,收到了好多禮物。


    雖然都不是銀子,但是,她看了看,都值不少銀子。


    特別是鬱臨旋送的一個玉扳指,太後送的一個玉如意,鬱臨淵送的一個夜光杯,一看更價值不菲。


    而且吧,這三樣東西都不大,若哪一日缺銀子用,拿去變現也方便。


    考慮到鬱臨淵不能飲酒,且他還不許她喝酒,說她酒品極差,一喝醉就失態,讓她當日用其他什麽飲品代替,她就幹脆壽宴上沒有安排酒。


    而是安排了一種特殊的飲品。


    這種飲品還是梁子的功勞。


    在她發愁宴席上喝什麽的時候,梁子說,他曾經受過一位婦人一飯之恩,這位婦人特別會做一種果茶,他喝過一次,畢生難忘。


    她便隨梁子一起登門去拜訪了那位農門婦人。


    她喝過也覺得甚是美味,便讓那婦人幫忙做,她付銀子買。


    婦人自是同意,還叫了村裏多人幫忙,所以,也能供應出那麽大的量。


    因眾人都從未喝過此種果茶,且的確好喝得緊,就連太後這般挑剔的人,都讚不絕口,所以也無人計較壽宴沒有壽酒。


    鬱墨夜起先還一直在擔心,因為一旦這種場合,似乎總要發生點這樣的、那樣的、或大或小的糾複。


    她真的很怕。


    所幸還好。


    一直到結束,她擔心的都沒發生,整個壽宴的氣氛熱鬧又和諧。


    她也甚是開心。


    ******


    帝王和王德回到龍吟宮的時候,老遠就看到,蒼茫夜色下,龍吟宮的台階上坐著一人。


    待走近才發現是樊籬。


    “大晚上的,做什麽坐在那裏?”帝王蹙眉。


    樊籬起身站起,可能是坐得太久,腳有些麻了,還微踉了一下。


    拍了拍袍角上的灰塵,樊籬道:“等皇上啊。”


    帝王瞥了他一眼,拾階而上:“不知道在裏麵等?”


    樊籬嘻嘻一笑,拾步跟上,“不知道怎麽了,今夜就想在外麵坐坐,吹吹冷風。”


    帝王怔了怔,略略低垂了眉眼,沒有接話。


    兩人來到內殿,王德沒有跟進來。


    樊籬自袖中掏出一個什麽東西,往帝王麵前一伸:“生辰快樂,萬壽無疆。”


    帝王腳步滯住。


    滯住的,還有臉色和呼吸。


    垂目望去。


    在樊籬攤開的手心上,一個黃褐色圓鼓鼓的東西靜陳。


    帝王眼波一動。


    塤。


    樊籬緩緩開口:“還記得以前,你最喜歡吹的就是這個了,而我們兩個相識,也是因為我不小心弄破了你的塤,我們不打不相識。雖然,你現在沒有機會、也不方便再吹這個,但是,我還是想將它送給你做生辰禮物。”


    帝王凝著那塤,一動也未動。


    樊籬看向他,隻見他麵色沉靜如水,低垂的長睫盡數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緒。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想要,正準備將手收回,卻看到他又緩緩抬起了手臂。


    很緩慢地、也像是很艱難地,他將那枚塤拿起,然後五指一收,攥進手中。


    “謝謝。”


    沙啞的聲音讓樊籬心頭一顫。


    那一刻,他忽然好難過。


    “你又不能飲酒,不然,今夜還真想陪你喝上一杯。”


    帝王笑笑,將那枚塤攏進袖中,“能喝也裝不下了,朕今夜喝了一肚子果茶。”


    文武百官們,還有那些兄弟姐妹們,都輪番著來敬他,他也難得看到那個女人那般開心,便也開心地一杯一杯都承了。


    樊籬怔了怔他的話,當即明白過來。


    “差點忘了,皇上剛剛參加壽宴回來,四王爺的壽宴一定很熱鬧吧?”


    問完,他就後悔了。


    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嗯,”帝王點點頭,“很熱鬧,是朕這輩子見過最熱鬧的一次生辰。”


    帝王平靜無波地說著,微微眯了鳳目,看著不遠處燈台上的燭火,神思有些悠遠。


    樊籬蹙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朕有些累了,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謝謝你的生辰禮物。”收了目光,帝王轉眸看向他,下起了逐客令。


    樊籬不知道該說什麽,靜默了一會兒,行禮告退。


    帝王一人站在那裏很久都未動。


    直到王德帶著幾個宮人提了沐浴的熱水進來,帝王才回過神。


    怔怔看了忙碌的眾人,帝王拾步朝外麵走。


    王德見狀,連忙跟上,卻是被帝王止住:“別跟著,朕想一個人走走。”


    其實,過了送冬節,天氣一天一天暖和起來了,慢慢地就要進入初春。


    可越是這樣的時候,夜裏越是冷得厲害。


    夜風中,鬱臨淵緩步而行。


    衣袂被風鼓起,簌簌起舞,他一步一步走著,走在長長的宮道上,也走進幽幽夜色裏。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想了些什麽,就一直走著,漫無目的、漫無方向地走著。


    直到在宮道拐彎的時候,迎麵撞上一人。


    那人明顯走得很急,直直撞在他的身上。


    且顯然比他個子小,當即就被他撞得往後倒。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聽到對方的驚呼聲猛地驚覺過來,本能地伸手就想去拉,卻不想被對方的腳絆到,他便也直直朝前撲跌下去。


    隨著“咚”的一聲,那人仰八叉地倒在了下麵,他好巧不巧地壓在了那人身上。


    “啊,我的蛋,你快起來,你壓到了我的蛋了!”


    身下那人驚呼。


    鬱臨淵沒有動,整個人完完全全覆在那人身上,黑暗中,嘴角卻是忍不住抽了又抽。


    女人,就算情急之下想告訴別人你是男人,也不用如此粗俗直白吧?


    你真的有蛋嗎?


    他不起,也不動,壓在她身上,一副摔暈了的模樣。


    身下的人推他,“不會吧?就算摔暈也應該是本王吧?你的重量全部都在本王的身上了,怎麽就……”


    鬱臨淵唇角彎彎,依舊沒反應。


    身下的人又推了推他,見還是未推動,便開始喊人:“有人嗎?有人在……”


    鬱臨淵一驚,連忙翻身到一旁,捂了她的嘴,“別叫。”


    啊!


    熟悉的聲音入耳,鬱墨夜震驚了。


    夜色下瞪大了一雙水眸,“皇……皇兄……”


    鬱臨淵起身,也將她拉了起來,用手替她撣著身上的灰塵:“有沒有哪裏摔著?”


    鬱墨夜還有些回不過神,怔怔搖頭:“這裏是花徑,都是鬆土,就隻是屁股有些痛,其餘還好……”


    話未說完,屁股上驀地一重。


    竟是某人的大手揉了上來。


    汗。


    鬱墨夜連忙將他的手握住、拿開。


    雖然隔著衣物,但是,這動作,讓人看到就完了。


    鬱臨淵也未計較,更未強求。


    微攏了俊眉:“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這個時候進宮來?”


    被他這麽一問,鬱墨夜想起正事。


    “對了,我有東西給你。”


    邊說,邊從袖中掏出什麽東西,送到自己眼前湊近看了看,然後朝他麵前一伸:“還好,沒破,給你!”


    鬱臨淵垂目看去。


    雖是夜裏,可夜色本就有幾許微光,又加上不遠處還有風燈,所以,視線還能勉強辯物。


    一手一個,亦是圓鼓鼓的東西。


    起先他也以為是塤,他一驚。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不是。


    雞蛋。


    竟是雞蛋。


    他也終於明白過來,她方才大叫壓著她的蛋了,原來是說的雞蛋。


    鬱臨淵汗顏。


    見男人愣在那裏沒有動,鬱墨夜“嘖”了一聲,直接將雞蛋往他手裏一塞,“快拿去,還是熱的呢。”


    鬱臨淵疑惑。


    “你深更半夜進宮,就是為了送雞蛋給朕?”


    “嗯,”鬱墨夜點頭,“這些日子,我閑來無事,看了一些嶽國的書,在嶽國,每逢過生辰的時候,人們都會煮雞蛋吃,因為蛋生雞,雞生蛋,無窮盡也,所以人們覺得雞蛋就象征著長壽,這種習俗就像是我們大齊生辰吃長壽命一樣。而我……”


    說到這裏,鬱墨夜微微低下了頭。


    頓了頓,才繼續道:“而我在嶽國呆了將近二十年,想必前十九年的生辰都是吃雞蛋的吧?就算後麵九年沒有,前十年母妃在,母妃肯定會煮雞蛋給我吃的吧?”


    鬱臨淵眸色一痛,眉心輕攏了幾分。


    鬱墨夜的聲音帶著幾許蒼啞,被夜風一吹,更顯得悲涼。


    她沒有記憶,她隻能這樣猜測,她隻能用疑問句。


    “我看書上寫,雞蛋不能自己一個人吃,一定要跟最親的人分享,才能收獲最大的幸福。所以,所以……我就進宮來了。”


    鬱墨夜抬起頭,水眸看著他,幽幽夜色映入她的眸中,帶著幾分淒迷。


    那一刻,鬱臨淵覺得喉嚨裏哽住的什麽東西直直往眼睛裏一衝,他長睫顫了顫,逼了回去。


    垂目看向手中的雞蛋,攥進掌心捂了又捂,差點將雞蛋捏碎,連忙鬆了力道。


    “真的還是熱的。”他笑,抬起頭。


    “當然,我煮好包了就來了,就怕涼了。”


    鬱墨夜四下環顧了一圈。


    看到邊上有一塊石頭,走過去自己坐了一半,朝他招手,又指指另一半,示意他坐,“快過來,我們趁熱剝了吃了吧。”


    “好。”


    鬱臨淵走過去,挨著她身邊坐下。


    石頭不大,原本隻夠坐一人的,兩人擠坐在一起,就差不多一半屁股是懸空的。


    但,兩人也都不以為意。


    鬱墨夜拿起雞蛋直接在屁股坐的石頭上用力一敲,然後三下兩下,就將雞蛋剝好了。


    遞給鬱臨淵:“雖然隻是白蛋,什麽味道都沒有,但是,皇兄還是要把它吃下去。”


    見鬱臨淵沉默地看著她,她直接將剝好的雞蛋朝他手裏一塞,又接過他手裏的那一隻。


    自顧自敲了剝起來。


    剝完,見男人還是沉默地坐在那裏沒有吃,以為他在等她,眉眼一彎,笑道:“那我們碰一碰,就像碰杯一樣。”


    說完,就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那隻雞蛋。


    睨著她嬌憨的樣子,鬱臨淵嘴角勾了勾,伸手將雞蛋送過來輕輕碰上她的。


    “生辰快樂!”鬱墨夜同時開口。


    鬱臨淵渾身一震。


    “你在跟誰說?”


    “我自己呀,”鬱墨夜咬了一口雞蛋,歪著腦袋道,“不過,我也希望皇兄也快樂啊,對了,皇兄的生辰是幾時?”


    鬱臨淵怔了怔,垂眸,彎唇:“還早呢。”


    也將雞蛋送入嘴裏咬了一口。


    “風有些大,很快就涼了,快點吃了吧。”鬱墨夜三兩下就將一個雞蛋塞入了口中,包了一滿嘴,含糊不清道。


    鬱臨淵吃得很優雅,並蹙眉說她:“慢點,小心噎著。”


    “沒事,我隨身還帶了這個。”


    邊說,又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個小水袋,朝他晃了晃,傻嗬嗬笑道:“我是不是很聰明?”


    “嗯,很聰明。”鬱臨淵點頭。


    鬱墨夜擰開水袋的蓋子,仰脖咕嚕咕嚕喝了幾口,艱難將嘴裏的雞蛋咽下。


    看著她噎得伸長脖子的樣子,鬱臨淵笑了。


    不是嗤笑,不是嘲笑。


    是會心地笑了。


    要怎麽說這個女人呢?


    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一個像她這樣從不在意自己形象的女人了。


    而且還是在君前。


    鬱臨淵吃得很慢,一個雞蛋吃了很久。


    似是不喜歡吃雞蛋,又似是太喜歡吃,所以在細細地品。


    等他終於吃完,鬱墨夜將水袋遞給了他,忽然想起什麽,又收了回來,撚起自己的袖襟揩了揩水袋的袋口。


    見她如此,鬱臨淵輕嗤:“朕難道還嫌你髒不成?”


    鬱墨夜撇撇嘴,“誰知道呢?”


    這才將揩好的水袋遞給他。


    男人伸手,卻並不是接水袋,而是驀地握了她的腕,將她朝自己麵前一扯,他啄上她的唇。


    鬱墨夜一震。


    下一瞬,他又放開了她,接過她手裏的水袋,仰脖飲了起來。


    動作極快,行如流水。


    待他喝完,鬱墨夜接過水袋攏進袖中,起身:“好了,我該回去了,皇兄也早點歇息。”


    手卻是被男人握住。


    “既然看了關於嶽國生辰習俗的書,上麵難道沒有說,在生辰那夜要守生,一直不能睡,要到了醜時才可以歇息?”


    鬱墨夜一怔:“皇兄也知道?”


    “當然。”鬱臨淵坐在那裏,微微揚著臉看著她,夜光落入他的眸中,璀亮如星。


    “所以呢?”鬱墨夜站在夜光下問他。


    “所以朕陪你。”


    鬱臨淵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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