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午休時間。恭二早早地解決完午飯後,朝著保健室走去。


    今天的目的並不是休息,而是作為保健室的常客,班主任時不時會拜托他送東西過去。


    思索著有什麽東西需要送過去,文件、包裹之類,好像意外地有些多。不會為曠課被別人盯著固然很好,但這未免也太麻煩了。


    (而且,也太重了……)


    積少成多正是如此吧。一抱程度的打印件堆成的小山,即便紙張如此之輕薄也會變得很重。想要快點把他們放下,這樣走路的速度也必然會加快許多。


    「失禮了——」


    「……好,這樣就弄完了。」


    他將手立即從本要打開的門上拿開。


    保健室中已有兩位先客。膝蓋上敷著紗布,穿著運動服的女學生。然後是蹲在她跟前,大概是在處理著傷口的柚月。


    「怎麽樣?會不會感覺很疼?又不舒服的地方還請告訴我哦。」


    「沒事了。不好意思……我、給前輩添麻煩了……」


    「沒關係,這種程度的治療我也是能夠做到的。」


    柚月溫柔地微笑著,但女生還是覺得過意不去。低著頭,看著自己受傷的腿,嘴唇微微顫抖。


    「不、不僅是對前輩。我、總是在做蠢事……摔倒受傷什麽的,真的總會是這樣。朋友、大家,其實都不願意和我交往吧……」


    泄氣的話語宛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從她的口中傾瀉而出。應該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在走廊中的恭二吧。


    (最、最近我怎麽老是像這樣啊……?)


    回想起幾天前的那一遭告白劇。又是被偷聽的罪惡感所驅使著,恭二正欲回頭看向來時的走廊時。


    「……但是,你也不是故意摔倒的吧?」


    門的另一邊。柔和地微笑著的柚月,這樣說道。


    那番言語,讓恭二回想起了一份、令他內心瘙癢的記憶。


    『——不用忍耐也可以哦。』


    「假如你的朋友摔倒受傷了的話,你看見了會感到討厭嗎?」


    「怎麽會……」


    「那麽,你的朋友也一定是這麽想的。所以,還請不要自責。這是和我的約定哦。」


    「啊……好。」


    應該是在拉鉤約定吧。接著便聽見女學生靦腆的笑聲……然後,兩人是站起來了的樣子。陷入沉思的恭二終於回過神來。


    (不、糟糕……!)


    慌忙從那裏離開。剛躲到樓梯後麵,就聽到開門的聲音。


    「十分感謝」的道謝聲,緊接著是腳步聲。那個順利地遠去了……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腳步聲順利地遠去……正當這麽想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啊,回來啦!傷口不要緊吧?」


    「唔、嗯……你是來看我的嗎?」


    「對啊,嘛……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沒有!謝謝……欸嘿嘿~」


    ……對方就是剛才對話中提到的朋友嗎?開心地交談著,女學生的聲音終於遠去了。


    「……所以?真山君,躲在那種地方幹什麽呢?」


    「嗚哇,前輩!? 」


    不知什麽時候,柚月突然出現了。


    「真是的。不用那麽客氣吧,正常的進來也可以的哦?再說這些文件也挺重吧……」


    「雖說如此,但那種時間進去總覺得不太好。」


    如果當時自己進去的話,女生應該會慌忙地離開保健室吧。甚至無法聽到柚月對自己所吐露的煩惱的回答。那樣的話,她也就不會在走廊裏遇到朋友了。


    雖然隻是結果論,但這樣做果然是最優解。


    「……太在意周圍了的話,不也會很難辦麽。」


    「還不至於是在意的範疇之內,那種事情。」


    這樣回答後,緊接著他注意到。


    柚月看著恭二的臉,似乎想說些什麽。


    不知為何,怎麽說呢……總覺得,有些不滿的樣子。


    「……什麽嘛,裝成這種樣子。」


    忽然地,柚月將視線從恭二身上移開,嘴唇微動。


    不、才沒有裝模作樣……他連辯解的時間都沒有,柚月就急忙地回到了保健室。


    這時,恭二想起懷裏抱著的打印文件的重量,也跟了上去。


    走過去一看,柚月站在門口,給恭二打開了門。……是心情不好還是什麽,完全搞不明白。


    或者,如果讓柚月說的話,應該不算是在親切的範疇之內。


    「說起來,保健老師呢?」


    「現在她不在。這段時間和往常一樣,由我來負責照看。」


    「……之前就時常會不在吧。印象中這裏應該是她常駐的地方才對。」


    「不、沒有那麽頻繁哦?倒不如說,是真山君來的時機不太對。而且,保健教師比真山君你想的還要忙得多。不隻是應對受傷和生病的工作哦?」


    「這樣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就老師她自己所說,正是如此。」


    「欸—」


    意料外的小知識。


    「原來是這樣啊……保健老師總感覺一直都在,這樣的印象比較深刻。小學的時候,我也經常去保健室。」


    「咻呣。」


    正在收拾紗布和膠帶的柚月,額頭『哐』地重重撞在架子上。


    「喂……沒事吧?聲音這麽響。」


    「~~~嘶……沒、沒什麽大不了的。我、我可是大人哦。」


    總覺得這樣的台詞聽起來有些耳熟。然後,便是似曾相識的展開。


    在恭二眼前,柚月捂著額頭,臉頰微紅。那般色彩,足以令他想起幾天前發生的事情。保健室裏唯有二人,加上如此狀況,讓他一下子心神不定起來。


    「真山君?到底怎麽了——哦,原來如此……」


    不可思議地,在柚月的背後浮現出了『理解』二字(看起來像是這樣)。嘴角浮現出笑容。


    與平時的穩重不同的。她奇妙地露出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


    「……難道說,是在害羞嗎?想起之前的事情。」


    「……才不是。倒不如說,害羞的反而是前輩才——」


    「哼哼哼,對於沒有經驗的真山君來說可能還是太刺激了。不過我可是大人哦?已經完全不會在意了,完全不會。」


    『哼』柚月揚起下巴。


    ……是這種角色麽,這個人。


    「不過,這樣下去也會很困擾。今後,我預計會交給真山君很多事情哦。」


    『哈?』他眨著眼睛。同時浮上心頭的,是柚月之前說過的,那句話。


    「呃……你認真的。之前說的那個『做好覺悟』。」


    「那當然。我可是大人哦,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再說,真山君好像還誤會了些什麽。這樣下去的話,會對我的名譽造成影響。」


    最後的那句台詞,語氣格外有些強硬。感受到其中那毋寧死的頑固,恭二在內心歎了口氣。


    (果然這個人,沒有口頭上說的那般有經驗吧……)


    看了這一連串的反應,便能想象柚月大概是缺乏戀愛經驗的。


    雖不知那些流言哪些是真的,又有哪些是誇大其詞,對柚月來說,那都應是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秘密。這樣一想,就能夠理解她為何如此胡攪蠻纏了(雖然難以信服就是了)。


    「不過我也並沒有到處說。」


    「不管你有沒有到處說,都是誤解。」


    「這麽在意的麽,缺乏經驗什麽的。虛榮這一點暴露了會不好意思,但倒不如說即使是這樣也挺好的?無所不能的前輩其實戀愛經驗匱乏,喜歡這樣設定的人我想也挺多的。」


    「呼叭!? 」


    突然,柚月發出怪聲。緊接著劇烈地咳嗽起來。


    「怎麽了!? 你沒事吧!? 」


    「沒、沒事,完全沒問題!我、我我、我可是大人哦!」


    雖然怎麽看都不是沒事,但要是吐槽的話就會變得更有問題。總覺得是在麵對著一個身上幫著炸彈的恐怖分子。不能刺激她,像是這樣的氛圍。


    「……話、話說回來肚子有些餓了,已經是中午了呢。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吃飯吧,真山君?」


    「你知道條理這個詞麽?」


    無視了恭二的吐槽,不知從何處迅速地拿出了便當袋。


    「哼哼哼。真山君在想什麽我已經猜到了哦。想要我給你膝枕然後嘴對嘴喂給你吧?」


    「我才沒有那種特殊的癖好,再說從人體構造來說那種姿勢結構也不合理吧。」


    「哼哼哼,被說中就慌了麽?這樣死倔的男生可不像話哦。不過我經驗豐富呢。嗯——這種程度還是可以給你做的。」


    「耳朵出問題了麽,前輩。」


    「來,真山君?啊——」


    「不,我才不會吃。」


    是沒有聽,還是真的耳朵出問題了。柚月迅速地打開便當,夾著菜遞過來。


    「…………」


    雖說事態發展再奇怪也該有個限度,但被這般莞爾的笑顏所注視著,再怎麽說也會有些害羞。


    這些天知道了很多不知道也好的事情。即便如此,柚月也仍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以及『被人所憧憬的前輩』,處於被這樣的女生『啊——』喂食的立場下,似乎也不壞。


    ——然而。恭二露出破綻的那一瞬間,柚月臉上得意地浮現出勝利的笑容。


    「呼呼。這樣就害羞了啊,真是可愛呢。」


    「哪有。隻是太突然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前輩才又是怎樣呢。」


    「才沒什麽,我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不是說過我有經驗了麽?」


    「反正是狗、貓、兔子、倉鼠之類這樣的對象吧。」


    「…………」


    說中了麽。


    「前輩。這種台詞至少也要有以人類為對象的經驗積累再來說吧。」


    「失、很失禮哦!我確實有以人類男性為對象的經驗!」


    「弟弟和親戚家的小寶寶之類不算。」


    「……………………」


    要不要這麽好懂。


    「煩、煩死了!別吵吵了,乖乖地『啊——』把嘴巴張開!來!」


    「嗯咕!? 」


    菜被強行塞入嘴中,筷子的前端直擊上顎。


    雖然很疼,但抱怨很快就煙消雲散了。放入嘴中的煎雞蛋普通的美味。


    是親手做的麽。說起來也曾聽說柚月對料理十分拿手……嘛,到現在為止對那般傳聞有幾分真假還是有些懷疑就是了。


    「怎麽樣,很精巧的本領吧。這個便當可是我親手製作的哦。我是一位在料理方麵經驗豐富的成熟女性,這一點能夠理解了嗎?」


    ……看樣子與料理有關的並非虛假信息。


    恭二的沉默恰巧被柚月捕捉到了,她滿臉得意。然後帶著得意的表情,自己也夾起便當裏的煎雞蛋放入口中。


    用的是剛才還對恭二『啊——』喂食的筷子。


    『啊』恭二不禁叫出聲來。柚月茫然地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真山君?怎麽了?」


    「不,那是……間接接吻。」


    那一瞬間,柚月露出『欸?』的表情,然後在下一瞬間,石化了。


    『gi、gi、gikiss……』地如服務器快要宕機一般緩慢,把臉轉向膝上的便當。接著看了看手中拿著的筷子。然後是一陣沉默。


    「呼、哼哼……臉、臉真紅啊,真山君。是、是在害、害、害羞嗎呼呼呼……」


    『照照鏡子再說吧』這般吐槽也已無濟於事了。


    臉上像是有蒸汽噴出。盡管如此,在恭二眼中,柚月依舊是頑固地堅持著『我才沒有害羞』的姿態。


    ……完全沒有會認為是親密這等自負。但自認為對於她也有所了解。


    然而,現在在自己眼前的白瀨柚月,卻和恭二認知中——他自認為所了解的她,判若兩人。


    到底有誰會想象到呢。那個『白瀨柚月』。會像是如此好強、孩子氣的人。


    「來、來!午休才剛剛開始!從現在開始我會用便當填飽你的肚子哦!請卓、做……做好覺悟喲!」


    顫抖著。不隻是筷子尖,連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柚月又將便當中的菜夾到恭二麵前。這次是迷你漢堡。


    看起來也很美味。置於眼前,半冰沙司醬的香味刺激著食欲。


    在此期間,柚月的手不停的顫抖著,特意做的漢堡馬上就快掉了下去。


    浪費糧食是不好的,並沒有別的意思,恭二這樣想著,老老實實地張開了嘴。


    一瞬間,柚月本就發紅的臉頰如同爆發似的泛起紅潮。像是熱量傳遞過來了一般,恭二的臉頰也開始發熱。


    「怎、怎麽回事!? 是前輩你說的讓我把嘴巴張開吧!? 」


    「知知知、知道了!好了請不要動!目標會偏離的!! 」


    「目標……咕!? 等等、臉!戳到臉,戳到臉上去了啊!」


    抬眼看去,柚月的手愈發顫抖起來,仿佛要在虛空中描繪出漢堡的殘像。


    嘴巴四周濕漉漉得被糊滿了醬汁,他想方設法的把漢堡塞進了口中。


    (不過,味道還挺不賴的。)


    說起來,自己還沒有告訴她『很好吃』。


    雖然是強加於人的形式,也確實有被迫將其吃掉……但還是說一說比較好吧。


    不過,稱讚女生做的料理。固然是好的。但怎麽說呢。


    一股微妙的害羞早已湧上心頭,恭二窺視著柚月的臉。看了看她那如同燃燒殆盡般的模樣、疲憊的吐息著的側顏,然後又無意地窺向她手中的便當盒。


    然後,突然意識到。


    「……便當裏的菜肴,是前輩喜歡的料理麽?」


    不由得這樣問道,因為置於其中的菜肴,總覺得看上去有些偏側於一方。


    怎麽說呢……沒有色彩。沒有綠色。就是說,毫無蔬菜的影子。就像小孩子隻挑想吃的東西塞進去一樣。


    順著恭二的視線,柚月也低頭看向手裏的便當。『啊!? 』露出全然醒悟的表情。


    柚月飛快地蓋上便當盒,嚴肅地抬起頭。


    「……好啦,真山君。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沒關係。我懂。那我先告辭了。」


    「慢著慢著慢著!你弄錯了哦!聽我!說話!! 」


    柚月『嘎—』一把抓住正要站起來的恭二的褲子,然後一點一點用力將他拉了過去。褲子差點被拉了下來,恭二慌忙地重新回到座位。


    「聽好了。這是,那個…………嗯………對、對了!這是為真山君特意準備的!因為真山君一定還是小孩子的口味吧!我想你應該是討厭蔬菜的!! 」


    「沒關係。我知道的。那就這樣。」


    「是真的哦!! 我現在給你證據看!! 就在這裏待著!! 絕對哦!! 我很快就回來,很快哦!! 」


    柚月嗖嗖嗖地猛然走出保健室……這樣想著的時候她很快又回來了。


    手中僅僅握著的是。


    「……罐裝咖啡?」


    「在自動販賣機買的。本來我想華麗地把青椒吃掉給你看的,但是現在沒辦法準備。就用這個黑咖啡作為代替,讓你好好看看,我的身心乃至於舌頭都變得十分成熟這件事。」


    柚月優雅地拿著罐裝咖啡,嫣然一笑。哢嚓一聲,拉開拉環的聲音也顯得很輕快,她慢慢地喝了一口。就像拍廣告一樣,連手指的一個動作都是如此幹練的舉止。


    然後馬上嗆住了。


    「嗯、咕呼,咳哈……!啊,進、進到鼻子裏去了……!」


    「……請用。」


    柚月陷入了慘不忍睹的境地,恭二悄悄地遞上紙巾。刻意別過臉去。這應該就是為人之道吧。


    「這個、不對……平時的話,喝……!今天隻是、喉嚨的、狀態有點……!」


    「好啦我知道了。沒事吧。總之先調整一下呼吸,擦擦臉吧。」


    這段時間暫且先不說什麽,等待柚月調整好呼吸。


    「……不、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沒事,我不在意的。」


    事到如今,也隻有先隱瞞真實想法了。


    「那個。前輩是個成熟的女性這一點,我已經徹骨的理解到了,所以把那個咖啡扔掉怎麽樣?」


    「不、不用!已經開了,而且也已經喝過了!我會負責任好好喝掉的。我可是大人哦!」


    不知何為總覺得她的臉上透露出悲壯的決意,柚月果斷地斷言道。憑著這樣的氣勢將咖啡咕嚕咕嚕地飲入喉中。


    「唔咕……」


    像是在強忍著什麽拚命地喝了下去。


    「嗚……嘔……」


    雙眼噙滿淚水,將咖啡再次含在口中。


    「苦……咕嘶……」


    ……總感覺這幅畫麵給人以一種強烈的悲哀感。


    所以。


    「……讓我,來代替你喝吧?」


    話語、脫口而出。


    以女生、而且是前輩作為對象,作出輪流喝的提案。如果是平時,他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讓柚月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反而會更加猶豫。


    ——一瞬間,柚月的眼中亮起了得救了的光芒。


    但是,她到這裏卻緊緊咬住牙關。像是在叱責放任輕鬆逃避的自己,搖了搖頭,然後。


    「……不行!我可是大人!……是大人哦!」


    話音剛落,柚月就將剩餘的咖啡一飲而盡。『咕嚕咕嚕咕嚕!』喉嚨勇敢地顫動著。恭二不由得鼓起掌來。


    「~~~~噗哈……!喝、喝完了……!喝完了哦,怎麽樣!? 我、第一次把咖啡全部喝光了哦,真山君!」


    「看到了,看到了。前輩很厲害。很努力哦!」


    這一臉自豪的表情,讓恭二不禁說出這般像對待小孩子一樣的話。


    但是,柚月似乎並不介意被當成小孩子對待的樣子。像是仍然沉浸在將咖啡喝光的成就感中。這種情況,應該是沒有注意到自己暴露了『第一次喝完咖啡』這件事吧。


    而且……毫無疑問,她已經很努力了。


    「對吧!我可是大人哦!很厲害吧!」


    看著驕傲地挺起胸脯的柚月的臉,恭二確信了。


    也許這才是她,〝本來的一麵吧。


    第四話


    ——忽然,恭二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剛才為止都應還在上著課的多媒體教室,現已是人去屋空。


    同學們都應該已經回到教室了吧。把尚在酣睡的恭二拋棄在了這裏。


    即便這樣至少、至少寅彥也應該應該會把自己叫醒吧……正當他這麽想的時候,忽然發現了桌子上放著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


    『你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就沒叫醒你。要是累了的話就去保健室吧。老師那邊我會順帶打個招呼。』


    看來,他還是有關心自己。


    (……沒什麽,這樣不就好了。)


    雖然很感激,但除開這點還是會有十分抱歉的感覺。


    從很久之前開始就像這樣體弱多病。雖然現在隻是稍微有些貧血的程度,但至小學為止自己都沒正經地上過課……不止如此,甚至還會有根本無法去學校的時候。


    每當這種時候,都會讓周圍的人擔心。也會給大家添麻煩。


    按理說,在感到尷尬前應先表示感謝才合情理。坦率地接受對方的真心,並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報恩——即便會覺得抱歉,但體質並非是可以改變的,所以,這一定是正解。


    不過,恭二並沒有像那樣去做。


    每次都會受到別人的關心,讓他認識到,對自己來說普通的事情也無法做到普通。


    所以,可以的話他想一個人待著。這樣的話就不會讓任何人擔心。也不會麻煩任何人。雖然多少也會有不便之處,但隻用想著『生來就如此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樣想開了的話,至少也不會給別人帶來負擔。


    像這樣所有困難都自己消化,對恭二來說,比向其他人求助要來的簡單——


    (……不過,想著這種事情也有點那個。)


    現在並非是以悲劇主人公自居的時候。還是趕緊回到教室吧,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休息時間已經過了一半,四周十分安靜。這一片都是多媒體教室,沒有課的話學生也不會經過這裏。


    然而,剛到教室外麵,杳無人影的走廊裏,恭二卻看到了一個匍匐蠢動著的奇怪的人影。


    準確的來說,是柚月。


    「欸……!? 真、真山君!? 怎麽……你怎麽會在這裏!? 」


    聽到了開門的聲響,匍匐在地上的柚月回過頭來。


    屁股剛好對著這邊,裙擺微微掀起,事態到了很嚴重的地步。恭二則是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隻是普通地移動教室而已……話說回來,前輩還是先站起來吧。」


    「知、知道了!」


    柚月猛地像是跳一般站了起來。裙子的事情……看她樣子,大概是沒有注意到。


    如果特意指出『看到胖次了哦』也很那個。改變話題的同時,就順便提些單純的問題吧。


    「前輩在這種地方,像那樣趴著幹什麽呢?」


    「趴、趴著是什麽!我在準備下節課……不對!是撿東西……!」


    這樣一看,四周散落著像是打印件的紙張。剛才那個的姿勢是為了撿這些嗎?雖說如此,應該還有別的辦法才對。


    柚月慌慌忙忙地將打印件撿到一起(這次是普通地蹲了下來)。


    這種狀況,也不好說『那我先告辭了』之類的。


    「……這些,收起來就可以了嗎?」


    恭二將腳下離柚月所處位置較遠地方的打印件拾了起來。


    柚月有些慌忙地抬起頭來。


    「不、不用。是我不小心弄掉的,所以我來收拾就——」


    「又不怎麽費事,兩個人收起來也快一些吧。」


    正如他說的那樣,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恭二他們就收好了打印件。


    「好了,給你。看得見的範圍內的都撿起來了,不過姑且還是確認一下張數對不對吧。」


    「十、十分、感謝……幫大忙了。這些是下節課要用的資料。」


    這樣說著,柚月翻了翻收集好的打印件,像是在確認有沒有被弄髒。


    「欸。老師拜托你的麽。」


    「不是。這是我自己準備的東西。」


    「……前輩嗎?」


    「下節課要發上次考的小測驗。不過,因為測驗的內容稍微有些難……有很多同學說『搞不明白』。所以,和老師商量之後,我做了些比較好理解的解說。」


    恭二一時說 不出話來,看了看柚月拿著的打印件。


    乍一看,那些解說做的十分紮實。說是老師準備的也令人信服。


    「……這些,都是前輩一個人弄的?」


    「嗯,對哦?因為這是我的提案,就還是不要給老師添麻煩了……當然因為我是大人哦,這種程度的工作還是很簡單的。」


    『哼哼哼』著的柚月的臉上浮現出最近見慣了的得意的表情。


    不過也許是心理作用,總感覺她的臉色並不太好。眼睛下麵還隱約有著黑眼圈,看起來很困的樣子。昨天晚上應該是熬夜了吧。為了做好這些打印件。


    「嗯,我姑且不論,真山君還是快點回班裏去吧。不然下節課就要遲到了哦……謝謝你幫我撿起來這些文件。」


    也許是自吹自擂後心情不錯,柚月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了附近的教室裏。『是不是沒有睡好?』『其實並不簡單吧。』恭二甚至沒有時間去確認這些在腦海閃過的疑問。


    ——下一個休息時間。下課後,恭二早早地離開了教室。


    不知不覺間,他向著有多媒體教室的那一棟教學樓快步走了起來。那是柚月他們班上課的地方。


    「白瀨同學果然很厲害呢。我都已經沒有什麽好教你了。」


    「不不,沒那種事。我還差得遠呢……不過,老師能這麽說,我感到很榮幸,」


    好像已經下課了,教室的門開著。


    雖說如此,教室裏還有很多學生。在那之中,則是柚月的身姿。


    她站在黑板前,帶著優雅的笑容接受著年長教師的褒讚。她手裏拿著粉筆,看來也許是在黑板上做了什麽題。


    和柚月的對話的老師,恭二也認識。總那個人很是嚴厲,出的考題也很難之類的在一年級生中也很有名。而現在卻是滿臉笑容地誇讚著柚月。


    並且,留在教室裏的其他同學也都向她投來尊敬的目光。


    被大家所尊敬,完美無缺的優等生,至少在學習這一方麵,這個聽聞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老師、同級生皆是讚口不絕,但柚月的反應卻是很平靜。既不過分的謙虛,也不會驕傲,保持著平靜的笑容。正是與被稱作『大人』相稱的應對方式。


    「決定畢業後的去向時一定要和我談一談哦。若是進修理科的話我會全力支持你。嘛,以你的頭腦,我想也不需要我的指導吧。」


    「十分感謝您,老師。到那時還請務必助我一臂之力……啊,黑板的話我來擦掉就行。」


    談話似乎結束了,教室裏充斥著解散的氣氛。


    恭二連忙躲進附近的教室裏,雖然並沒有什麽虧心事,但被別人當作是在偷聽也不太好。


    確認老師和其他學生離開之後,他再次朝著教室裏窺探去,隻有柚月一人,還留在黑板前麵。


    然後,獨自一人抬頭看著黑板的她的側臉,方才那種成熟的氣氛已是蕩然無存。看著自己在黑板上解答的問題,『哼哼哼~』地露出得意的表情。像是馬上就要說出『不愧是我!! 』的表情……這種感覺。


    「哼哼哼……不愧是我!! 」


    (……還真就說了啊,這個人。)


    暫且觀察了一小會兒,這一次她不隻滿足於單純地看,而是興衝衝地拿起手機開始拍照片。應該是留作紀念吧。從這之後的狀態來看,大概她每每都會浮現出剛才那般表情,說著『不愧是我!! 』吧。


    (……該如何是好呢。)


    假裝不知情就這樣經過也挺好。倒不如說,這樣反而是最保險的選擇。


    但柚月卻一直看著黑板,完全沒有要走動的跡象。總覺得這樣下去她會一直『哼哼哼——』到休息時間結束。


    ……而且,雖然這附近沒什麽人,但柚月的同學會因為諸如東西忘在這裏的理由而回來也說不定。


    那樣的話,柚月大概會很窘迫吧。


    「……很抱歉打擾到你的雅興,不過像那樣悠哉悠哉的,下節課可是會遲到的哦。」


    下一秒,『咣』地一聲,柚月的頭撞到了黑板上。預料之中的反應,對此恭二甚至不會意外了(倒不是說不會驚訝)。


    「真、真山君!? 你怎麽會在這裏!? 」


    「隻是普通地移動教室而已。我剛要回去。」


    在走廊上說話也不方便,總之先進去再說。


    待在走廊上的時候倒是沒有看到,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計算公式。無數的數字,以及從沒見過的符號和單詞。說實話,恭二完全搞不懂上麵寫了什麽。


    「完全不懂呢。」


    「當然了。這上麵都是二年級的內容。即便是我們班上也有很多人不懂……嘛?我就是像這樣解答的。怎麽樣,真山君?稍微有理解到我的偉大之處了麽?」


    「確實。」


    他沒有可以否定的理由,便這樣坦率地說道。


    然而,柚月卻是『叭!? 』猛地回過頭來,讓恭二不禁有些畏縮。


    「怎……怎麽了?」


    「沒、沒什麽,什麽也沒有。隻……隻是想到,總是作出失禮發發言的真山君,也有會坦率誇獎別人的時候啊。」


    「我隻是在陳述客觀事實而已,也從來沒有瞧不起前輩哦。」


    隻是平時的柚月有點過於那個了。


    「……前輩有多麽努力,我很清楚哦。」


    並不是因為她解開了難題。


    而是為了大家,甚至不惜削減睡眠時間,特地準備打印資料。


    雖然之前也有類似把咖啡喝完說『怎麽樣!? 』的,但這樣的努力,其實並不怎麽值得表揚。


    「我、並不討厭哦。前輩的這種地方。」


    本以為柚月又會露出得意的表情,但恰巧相反,柚月卻是默不作聲。像是在忍耐著什麽,她的嘴唇囁嚅著。緊接著肩膀也開始顫抖起來。


    「知……知道就好。就是這樣,我可是大人哦!我比真山君還要年長一歲!這是理所當然的。」


    『哼!』柚月雙手插在腰間,得意地挺起胸膛。


    ……不過,好像氣勢有些猛過頭了的樣子。其次還有睡眠不足的原因。柚月的身子向後仰去,無法穩住,就要摔倒下去。


    「喂,危險——」


    千鈞一發之際,他抓住了柚月的手,把她拉了起來以免摔倒。


    ……不過,似乎沒有掌握好力度。


    雖然也有著急的原因,但這單純是因為恭二沒有經驗。


    隻是他不曾知曉,女孩子的身體,竟是如此的輕盈。


    回過神來才意識到,雙臂間的觸感,比想象中還要柔軟。


    懷中的柚月似乎很是驚訝地抬頭看向自己,但恭二卻是無法直視這般容顏。與自己身體的距離,比之前『kishukiss』未遂的那一次還要近。


    「那個……沒事、吧?」


    「誒、呃呃……謝謝。」


    不顧恭二微妙移開的視線,柚月看上去倒十分冷靜。她若無其事地調整好站姿,看著這樣的她的側臉,恭二心中稍微有些疑惑。


    「怎麽了?一副很意外的表情。」


    「不……怎麽說呢,和想象中的反應有些不一樣。」


    如果是最近幾天的柚月的話,遇到這種情況,明明大都會是變得顫抖哆嗦著、渾身軟飄飄的樣子。


    「……呼。」


    瞥了眼有些驚訝的恭二,柚月突然露出一副要一決勝負的表情。


    「當然,我可是大人哦。稍——微被男生抱了一下,才不會至於慌張或者被嚇了一跳或者心跳加快什麽的,更別說臉紅了。嗯,這種程度完全沒問題,因為我可是大人呢。」


    『告辭』這樣說著的柚月,一臉得意地走出了教室。明明恭二還在教室裏麵,她卻是『砰』的一聲謹慎地關上了門。


    (完全搞不懂啊,那個人……)


    雖然心裏很不爽,但恭二也隻好作罷,打開門準備回到自己的教室。


    然後發現。


    推開門扉,便是眼前的走廊。至少也應該找個地方躲起來吧,連那樣的餘裕都沒有嗎?像是要把通紅的臉藏起來似的蹲在那裏的,是某人的身姿。


    「~~~~~嗚哇!! 」


    「果然還是在害羞吧!」


    幕間·別名 第五話


    「……失禮了——」


    恭二朝著室內鞠了一躬,然後離開了麵談室。


    天色漸晚,日薄西山。已經快到了放學時間。很快就會播放催促學生回家的廣播了吧。


    像這樣放學後被班主任叫去的情況並不稀奇。這是對經常缺課的恭二的特別措施。除麵談外還兼有補習之用,有時還會給他課題之類的。


    說不麻煩那是在說謊。和老師一對一長時間相處,肩膀都僵硬了,不由得感覺喘不過氣來。


    不過,自己無法上課倒是事實——即便那是體質方麵的問題,恭二自己也無可奈何。沒有被單方麵斷定為逃課,現在的這種待遇已經很好了。


    ……這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在通往玄關與之相連的走廊間,他瞥見了微敞著門的保健室。


    (沒關好嗎……不過,是不在學校裏麽?)


    從門前經過時,他不由得向室內看去。


    (……前輩?)


    向前邁去的腿不禁收了回來。有些迷惑,稍作思索。最後還是走了進去。慢慢地將門打開,盡量不發出聲響。


    特意這麽做是有理由的。


    「呼—嘶……」


    這個學校的保健室很大,在房間的一角準備了沙發和桌子。用作煩惱商量之類的,保健老師傾聽學生訴說的地方。


    趴在那張桌子上的正是柚月,她像孩子一樣睡得正香。


    桌子上教科書和筆記本攤開著。上麵寫滿了文字,便利貼和記號筆亦隨處可見。可以看出,她平時在學習上很是投入。


    而她本人,則是將這些東西墊在身下熟睡的模樣。


    貼在筆記本上的臉頰的肉,壓得像是餅一樣。唔呢、唔妞……地說著夢話。如畫般唯美的她卸下防備的姿態,與優等生的優字似乎掛不上鉤。


    突然地想起幾天前發生的事。將難題巧妙地解答出來、被同學和老師所的稱讚的柚月的身姿,浮現在腦海之中。


    他們在誇讚柚月時,總感覺他們好像覺得『白瀨同學這樣是理所當然的』。這一點,大概也正是柚月被如此信賴之所在吧。


    ——但是,他們肯定無法想象。柚月會像這樣暗自學習。有時也會糊裏糊塗毫無防備地打起瞌睡。與平日裏優等生那般的舉止相比,一點也不『理所當然』。


    「……前輩。前輩,起來了哦。已經放學了。」


    恭二輕聲說道,柚月咕咕噥噥地吐出些夢話,但沒有睜開眼睛。


    沒辦法,就隻好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輕把她搖醒。


    「前輩……我說前輩啊。」


    「嗯—……?」


    眼皮微微顫動,然後她慢慢地抬起頭來。剛睡醒來的雙眼迷迷糊糊地仰視著恭二。


    雖然舉止如孩童一般,微微睜開的雙眼似乎有些濕潤的樣子,但比平時的柚月看起來要更像『大人』一些。


    不知為何,恭二自感焦躁了起來,便沒有再做什麽動作。


    「真山君……?腫麽會在我的房間……?」


    「不。這裏是學校哦。」


    「學、校………?」


    柚月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左看了看、右看了看,最後看向恭二。揉了揉眼睛,再次睜眼看去。


    下一秒,柚月『唔哇』地一聲,眼睛甚至睜到了極限。『噗哇!』柚月的脖頸開始泛紅,變成了煮熟的蝦一般。兩隻手像是跳動一般上下擺動著。


    「真、真真真真山君kiun?不、不對……!剛、剛才我是在閉目冥想!這是集中訓練的一環,絕對不是在睡覺!」


    慌慌忙忙地找著借口的柚月,這時總算才注意到攤開著的教科書和筆記本。「不對——!」她的聲音比真正的悲鳴還要更甚,如魚躍般的姿勢再一次地伏在桌子上。準確的來說……是攤開的教科書上,活像是不想讓恭二看見那裏清楚地殘留下來的『沒有弄懂因此拚命學習的感覺』。


    「那、那個!這個是,對了,這個其實不是我的教科書!是我同學的!來找我谘詢建議!所以說!」


    柚月的臉已是如灼熱的鐵石一般發燙。經過鍛打的話想必接受到相當的錘煉,成為柔韌剛強兼備的鋼材。眼前的這位前輩,她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呢?


    「……既然借的東西,要更加慎重一點對待才對吧。筆記本的一角都折起來了哦。」


    『誒?』柚月站起身來。這副模樣,與其說是在意筆記本,倒不如說是對恭二的話的反應。


    「怎麽了,做出這種表情。前輩你不是說了麽,『是同學的』來著。」


    「那、那是,唔嗯,對了!這的確是同學借給我的東西,絕對不是我的私人物品!……但是,因為……」


    看柚月的眼神明顯是想要說些什麽,然而,等了很久也沒見她說什麽。


    當然,不用說也知道她是在說謊。盡管『明明就沒必要隱藏什麽』。


    ……不過,這時他想起。


    想起那在大家都已經離開了的教室裏,她看著自己解答的問題,兩眼放光滿足的表情。那說著『我很厲害吧!』如渴望被誇獎的小狗一般滿臉的笑容。


    出色的、完美的、大多數事情都能輕鬆完成——如果成為那樣的『自己』,會讓柚月像那樣發自內心地展露開心的笑顏的話。


    「……既然前輩這麽說的話,我也沒什麽可懷疑的了。」


    ——不過。他接著說道。


    「不過,真厲害啊。那個『同學』。」


    「誒?」


    「不、你想……對於學習這麽投入,一看就知道了吧。」


    教科書打開的狀態已成習慣,都變得皺巴巴了。明明才一個學期剛拿到不久而已。而除了攤開的那麵外也都貼滿了便利貼,顯而易見她並非是這幾天臨時抱的佛腳。


    「前輩也知道吧,我不是經常上課缺席麽。因此為了不被別人說這說那,從很久之前開始就是自己在學,還算勉勉強強……不過,要是學厭倦了的話,就完全沒有後續了。隻是普通地在偷懶哦。」


    至少恭二他,從來沒有像這樣一心一意地去做一件事。


    「所以。會覺得,她很厲害啊。」


    如果對柚月來說,『當優等生』很重要的話,就不應予以否定。並非為之他物,她一定在為此而不斷努力著吧。


    然而,其結果是柚月柚月日積月累的努力不曾被他人所知曉,不被任何人所理解,被當作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事物來對待,總覺得很討厭。


    而這對柚月而言也許是打死也不能說出去的秘密,絕對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而自己,卻看到了。


    這樣的話也就不能無視。即便不是這麽想。


    「……嘛。就是這樣。」


    氣勢沒能維持到最後,話語脫口而出。恭二的視線像是無處安放般,一會兒看向柚月的臉,一會兒又是毫無意義地看著手表。


    這時,催促放學的鈴聲,將二人從寂靜中拉了出來。柚月『哈!? 』地站起身來,慌慌忙忙地關上了教科書。


    「嗯……那、我就先走了……」


    「欸,啊——」


    應該是條件反應吧。


    她拘謹地抓住恭二地袖子,恭二回過頭來。本是想把他留下的柚月頓時睜大了眼睛,緊接著好像終於注意到了自己的行為。好不容易恢複到正常的麵色再次變得通紅起來,『叭!』地像是放棄了一般鬆開了手。


    「那、嗯,那個,這、這是,那個……!」


    那不、索乙、咻唔哇、就素。總之就是嘴唇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柚月的雙手猶豫不決著,又伸了出來。


    經過一番可疑的動作之後。


    「一……一起、回去嗎?那個,到、到玄關就……」


    是想要一起回去麽。恭二在心中這麽想,卻沒有說出口。


    因為這樣說著的柚月已是就像是馬上就要倒下去一般的滿臉通紅。他覺得再多說些什麽,實在有些居心不良了。


    「啊—……那,就一起走到那裏吧。」


    「好、好的。」


    他和將書包拿在手裏的柚月,兩人並排著走過走廊。


    柚月一聲也不吭。臉頰還是照例那般見慣不怪的緋紅。天色早已暗淡,夕陽就像是被遺棄在這餘霞之中。時間的鍾擺,好似在他們周圍,停滯了下來。


    不過,浮現在她臉上的表情,和平時那種視線飄忽害羞的感覺並不一樣。


    也許隻是自己的感覺而已。


    「……真山君?怎、怎麽了……?」


    「不。沒事。」


    可能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柚月看向了這邊。和她的視線重合在了一起,恭二感覺自己的想法會被她看穿,便轉過臉去。


    突然,柚月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哈!? 』地倒吸一口氣。


    「怎、怎麽!? 難道說我臉上有筆記的印痕!? 」


    柚月連忙擦了擦臉,看著這般側顏,不知不覺間,恭二發現自己的嘴角放鬆了下來。


    可以的話他想一個人待著。這樣的話就不會讓任何人擔心。也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


    無法很好的依賴別人,隻不過是看起來像是成長了。而這,也正是所謂的軟弱,這一點不用說也知道。明知如此卻無法作出改變,做不到的事情也就無可奈何了,他像是將錯就錯的這樣想到。


    不過,眼前的這位前輩,比這樣的自己還要更勝一籌,更加不擅長去依賴別人。


    依賴別人便是軟弱、笨拙,他並不會像那樣去想。他也知道自己也說不出什麽了不起的話。


    正因為知道。


    相似的人,同樣笨拙的人。這樣說不定還有自己能夠做到的事。總是在被別人幫助的自己,說不定也能幫助到別人。


    隱約浮現出的想法讓他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在心中也無法很好地表達出來。柚月的側臉在視野之中淡去,他隻是向窗外探尋著,那早已沉落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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