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理戶水鬥 ◆


    每到暑假將近尾聲,就會迫使我想起那一天的事情。


    兩年前的8月27日。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收到情書的日子。


    當時我對戀愛多少還抱持著一點希望,留下了愚蠢但卻幸福洋溢的記憶。


    而在今年,我同時也想起了另一個日子。


    去年的8月27日。


    在那個連line都沒收到半點音訊的日子,我發現在去年同一天發生的事情,已經成了令人懷念的過往雲煙。我既不心痛,也不悲傷,發現這一天,已經成了懷著空虛心情沉浸在微溫舊情中的日子。


    本來,我們應該要一起慶祝的。


    這天應該會成為一個紀念日的。


    但我們太幼稚,連迎接周年紀念日的資格都沒得到。


    就從徹底痛悟到這個道理的意味來說,8月27日對我而言不是紀念日,而是忌日。


    是從戀愛這種一時的迷惘中醒悟的日子。


    是我心中的戀情死去的日子。


    ◆ 伊理戶結女 ◆


    8月27日。


    隨著暑假即將結束,這個日期逐漸逼近我的眼前。我一邊看著行事曆app的日曆,一邊同時回想起人生當中最幸福與最苦澀的回憶。


    前年的這天,我人生當中的第一次告白成功了;去年則成了隻能不乾不脆回憶過往的空虛日子。


    不過,今年就不同了。


    那個隻會期待奇跡發生的沒膽女人已經滾了。現在的我明白主動出擊的概念。我不會再空等別人來幫我,我可以主動采取行動了。


    中間隔了兩年的紀念日。


    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想把那個懶在家裏的男人帶出去,讓他暫時忘記繼兄弟姊妹的立場,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去哪裏好呢──……」


    我打開手機瀏覽器,搜尋適合出門散心──不,我不再打馬虎眼了──適合約會的地點。雖然上次去水族館其實玩得還滿開心的,但就算我主動開口說:「一起去遊樂園吧!」想也知道他隻會回我一句:「嗄?才不要。」必須找個水鬥多少會感興趣,而且可以約會的地點……


    ……話又說回來,他那天有空嗎?


    我一不小心就認定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會有行程,但那男的現在也已經有朋友了。不像國中時期豈止朋友,恐怕連熟人都沒有。想像到他拒絕我的可能性,我才終於想到這一點。


    我應該先問問他有沒有計畫才對。


    我如此心想,於是開啟line,打開了與水鬥的聊天畫麵。


    我們說好晚上有事時不要直接找上門,而是用line聯絡。況且如果我特地跑去房間問他:「你8月27日有空嗎?」我心裏在盤算什麽就要全部露餡了……


    我斟酌了一下訊息內容,寫道:


    〈欸,你最近有事要出門嗎?〉


    ……會不會有點怪?算了管他的,傳吧。


    幾秒鍾後訊息顯示已讀,沒過多久就收到回覆:


    〈有。〉


    咦?


    我心裏一驚,戰戰兢兢地打字:


    〈什麽時候?〉


    〈27日。〉


    我正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時,水鬥傳來了訊息。


    〈東頭約我看電影。〉


    電影!


    能夠適度引起水鬥的興趣,又像是約會的地點……!原來還有這招啊──……!


    不對,一不小心佩服過頭了……這樣啊,我被捷足先登了啊。


    原來……他沒有為了我,空出那一天啊。


    「這樣……啊……」


    感覺好像很難過,又好像很寂寞──噢,我懂了。這就叫做「心痛」吧。


    對水鬥來說──對我們來說,8月27日已不再是什麽紀念日了。


    當然了。都已經分手了,怎麽可能還來慶祝開始交往的日子?


    他本來就沒義務為我空出那一天。


    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細細體會這項理解得太遲的事實。


    其間,我沒有傳任何回覆。這段不自然的空檔,或許已經把我的心境傳達給了水鬥。


    因為他就隻有這種時候,真的很會體察別人的心思。


    〈我應該把那天空出來嗎?〉


    一看到這個訊息的瞬間──一股火氣直衝我的腦門。


    〈為什麽要問我?〉


    手指幾乎是自動地,把憤怒轉換成了文字。


    〈你不是因為想跟東頭同學出去玩才會列入行程嗎?是你自己決定的不是嗎?結果隻要我之後叫你空出來你就會照做?你不覺得這樣對東頭同學很失禮嗎!〉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氣成這樣。


    可是,我就是覺得無法原諒他。無法原諒水鬥竟然變成那種男人──為了區區前女友,就輕視跟現在好朋友的約定。


    對……水鬥在乎的,是名叫綾井結女的前女友,而不是我。


    丟出單方麵指責對方的長篇大論後,過了幾分鍾,水鬥給了回覆:


    〈你說得對。抱歉。〉


    訊息內容很簡單,但我感覺其中含藏著深刻的反省。


    「呼……」我歎一口氣,讓腦袋冷靜下來。


    ……也許我錯失了機會。


    說不定隻要我開口拜托,水鬥就會把那天空出來。我不是本來就是這麽計畫的嗎?拿紀念日當藉口去約會?


    不……這種想法,本身就很膽小。


    我已經發誓要超越過去的自己了。我心裏希望他能喜歡現在的我勝過綾井結女。既然如此,怎麽可以再去依賴過去的紀念日?


    水鬥願意在紀念日那天排其他行程,我反而應該高興──因為這就表示,以前的我在他心中的存在感沒有那麽強烈。


    ……雖然那樣,也讓我有點不甘心就是了。


    「看電影啊……」


    真是想出了個好點子。不對,照東頭同學的個性,可能並沒有把這視為約會──大概就隻是真的有想看的電影吧。


    是說這兩個人,到底有沒有約過像樣的會?


    雖然感覺他們總是黏在一起,但都隻是在圖書室聊天、放學一起回家,或是泡在對方家裏,我看根本沒一起去哪裏玩過吧……


    我打開了跟東頭同學的line聊天畫麵。


    畢竟這是她的初次約會嘛。身為過去幫助過她的人,當然會想替她加油一下嘍。我鄭重聲明,絕對不是因為隻有我完全被排擠在外覺得不甘心!


    我一麵這樣找藉口,一麵傳訊息給東頭同學:


    〈聽說你要跟水鬥去看電影。加油!〉


    看,我多麽地從容不迫啊。


    某個隻不過是男朋友跟女生待在一起就囉囉嗦嗦個沒完的小屁孩啊,多學著點吧。


    過沒多久,東頭同學傳來:


    〈對啊~〉


    她如此回覆之後──


    接著又傳了這個訊息:


    〈結女同學要不要也一起來?〉


    「……………………」


    我才不是那種人呢。


    雖說兩個當事人沒有那個意思,但我可沒那麽不識相,會在人家初次約會的時候跑去當電燈泡──


    〈難得有這機會嘛,那就一起去好了!〉


    ◆ 伊理戶水鬥 ◆


    我抬頭仰望藍天。


    在小屋頂形成的陰影下,車輛頻頻從我眼前駛過。我就坐在離家很近的一處公車站的長椅上。


    我在等人。


    本來是沒有這個計畫的。我原本打算在電影院那邊隨便找個地方跟東頭會合就好。然而狀況有了變化。結女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加入我們,叫東頭到我們家來,而且把我趕出了家門。


    真的,不懂為什麽。


    今天是什麽日子,我當然也還記得。但是,我已經沒有義務將今天視為特別節日了。我就是這麽想,才會答應東頭的邀約。


    但沒想到──東頭居然會找那女的一起來。


    豈止如此,那女的居然也答應了。


    一問之下才知道,那女的好像跟我line完之後,就跟東頭約好了。那女的是不是沒聽過厚顏無恥這個成語?明明是她叫我以東頭為優先──好吧,開口的是東頭,所以無論是我還是結女,都沒有對不起誰就是了。


    帶著兩個女生看電影啊……


    雖說一個是朋友,一個是家人,但半年前的我,絕對想不到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


    好吧,其實看完電影就回家了。或許沒必要神經兮兮的吧。


    「久等了。」


    聽到聲音,我轉頭一看,隻見兩個女生低頭看著坐在長椅上的我。


    其中一人──結女難得穿著褲裝,把黑色長發紮成了馬尾。上衣也是露出上臂的短袖款式,看起來比平常成熟了些。


    至於東頭的打扮,我以前有看過,就是寬鬆的綠色調上衣搭配寬鬆的米色裙子,給人奇幻作品裏村姑般樸素印象的服裝。最近都看她穿帽t配褲子,要不就是鬆垮垮的t恤等毫無時尚潮流可言的裝扮,現在穿得這樣人模人樣的顯得很新鮮。


    看到東頭的眼睛變得比平常水亮有神,嘴唇也帶有光澤,我恍然大悟。


    「原來是為了檢查東頭的穿著打扮,才把我趕出來啊。」


    「對呀。因為我如果不盯著東頭同學,她可能會穿著平常那種帽t出去玩。」


    「又不會怎麽樣──就隻是看電影而已啊?」


    「不~行!在家裏我不會念你,但是出門在外一定要打扮得像樣點!」


    「好麻煩喔──……」


    東頭垂頭喪氣,厭煩地說。女生真是辛苦,我深感同情。假如東頭生為男兒身,就算居家服跟外出服是同一件也不會有人講她吧。


    「我說你啊。」


    就在我事不關己當觀眾時,結女眼睛轉過來瞪著我。


    「好歹表示點什麽吧。」


    結女一邊說,一邊輕輕推了一下東頭的背。


    東頭驚訝地眨眨眼睛看著我,神情顯得很困惑。我也是一樣的心情。


    雖然我大致上想得到該說什麽,但是……


    「對這套穿搭的感想,我上次已經講過了吧。」


    「就是啊。我已經聽他說過了喔?」


    「今、天、的!說出你對今天的東頭同學的感想!」


    今天的~?


    又不是天氣或氣溫,一個人的容貌哪有可能每日更新啊。


    但結女恐怕不會服氣,我不得已隻好找話讚美東頭。


    「我覺得比平常的帽t好看。」


    「就沒有更好的講法了嗎!」


    「……嘿嘿。」


    「東頭同學,不可以被這樣稱讚就害羞!太好應付了!」


    這家夥今天怎麽特別難搞?


    正在這樣想時,結女一副深感遺憾的態度歎一口氣,然後側眼看向了我。


    「我呢?」


    「咦?」


    「我、說、我、呢?」


    糟了。原來她要我稱讚東頭是為了這個在布局啊。


    都已經稱讚過東頭了,現在不能再來忽視結女……可惡,耍這種小手段……


    我抬頭看著穿搭略帶成熟風格的結女,想想可以說些什麽。


    「……發型。」


    「咦?」


    「難得看你綁馬尾。」


    結女輕輕碰了碰紮在後腦杓的頭發,說:


    「噢……是呀。平常綁馬尾會跟曉月同學重複。」


    「原來如此。」


    「……你喜歡馬尾嗎?」


    聽到她含蓄地問,我一時沒能回答。


    一方麵是答不上來,而且該怎麽說呢?這個對話有點像──


    東頭微微偏頭說了:


    「涼宮春日?」


    「……哼哼。」


    我實在忍不住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咦?怎麽回事?有什麽好笑的!」


    「建議你還是多少接觸一下二○○○年代的經典作品吧。哼……哼哼。」


    「噗呼!我也很萌馬尾喔。露出後頸最性感了──噗呼呼!」


    「拜托一下!不要就你們兩個在那裏搞小默契啦!」


    不過嘛,還真的是犯規級的──或許沒這麽誇張吧,但的確很適合她。


    隻是我絕對不會告訴她本人就是了。


    公車來了,於是我們依序上車。


    「啊,後麵有位子喔。」


    「我們去坐吧。」


    我跟著先上車的兩人,走向公車的最後麵。


    在沒人坐的橫排座位,東頭先坐下移動到最旁邊。本來以為接著結女會坐到她旁邊,沒想到──


    「來,這裏。」


    她在東頭旁邊空出一個人的距離坐下,叫我去坐在那個空位。


    為什麽要特地把我夾在中間……我雖然心裏不解,但她輕拍了幾下椅麵催促我,我也不便視若無睹。於是我就被結女與東頭左右包夾,在座位上坐下。


    「哦哦~兩手捧花呢。」


    「嗬嗬,開心嗎?」


    「我覺得真正的花不會說自己是花。」


    「水鬥同學,你蹺起二郎腿擺一下跩臉嘛。然後我來靠在你肩膀上。」


    「不要玩異世界後宮係輕小說封麵的哏啦。」


    「真佩服你這樣就聽懂了……」


    車門噗咻一聲關上,公車上路了。


    我們隨著公車砰咚匡當地搖晃,東頭越過我探頭看向結女。


    「說到這個,結女同學你有多少禦宅方麵的知識啊?我知道你很少看輕小說,那漫畫是不是也都沒看?」


    「可以說幾乎沒看。隻有從裏染天馬的台詞學到一點。」


    「裏染天馬?」


    「某個推理係列的偵探的名字啦。就是一個為了賺錢買藍光之類的動畫周邊,靠推理解決殺人事件的高中生偵探。」


    聽了我的補充,「哦──」東頭說了。


    「原來還有這種作品啊。好像很有趣。」


    「那類作品隻是沒有插畫,其實讀起來就跟輕小說差不多。」


    「想看嗎?我很喜歡那個係列喔。」


    「你願意借我?我很少看推理小說呢。」


    結女與東頭都越聊越把身體靠向對方,結果變成從左右兩邊一起推擠我的肩膀。


    為了盡量躲開碰到右肩的東頭與左肩的結女,我自然而然地縮起身體。


    「推理小說向來有很多作品角色設定鮮明,我覺得東頭同學應該也看得下去喔?」


    「可是會有人死掉耶。」


    「你討厭有人死掉的故事?」


    「沒有啦,也不是說討厭──隻是我比較喜歡好結局,基本上來說。有人死掉好像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好結局了。」


    「也是──……不過,也有一些推理小說是沒出人命的喔。」


    「不過即使是日常解謎,結局常常一樣苦澀就是了。」


    「不曉得有沒有辦法設定成解謎成功後被害者就能複活?」


    「這有可能成立嗎……不過找找看好像會有。」


    就像是趁著講話的機會,抓準了時機。


    坐我左邊的結女悄悄伸出右手,把我的手肘拉過去摟住。


    這家夥想幹嘛啊?


    換成東頭的話我不會特別在意,但這家夥不可能毫無理由就在外人麵前跟我做肢體接觸。


    我假裝完全沒發現,繼續聊天。


    「如果是假死情節應該有吧,或者是回到過去預先解決事件之類的。」


    「時空穿越係對吧!我大多都喜歡!」


    「啊,那種的我也喜歡。」


    「說來說去啊,還是登場人物歡笑收場的作品讀起來最開心了。無論是輕小說還是純文學都是。」


    左邊的結女,已經變成了跟我手挽手的姿勢。


    她從對麵的東頭看不見的位置,慢慢地與我越貼越近,漸漸就快變成了剛才東頭開玩笑想擺的姿勢。隻有胸部維持在快要碰到但沒碰到上臂的位置,真佩服她的平衡感……好像有股甜香。似乎不是平常洗發精的香味,是擦了香水嗎?


    耳畔彷佛聽見一種細微的嘻嘻笑聲。我往旁瞄一眼,隻見結女意味深長地對我使了個眼神……這是在玩什麽遊戲啊?


    我決定努力忽視結女的行為。


    ◆ 伊理戶結女 ◆


    嗬嗬嗬……奏效了,這下子奏效了。


    之前水鬥說他現在比較懂得掩飾,但從這個前提來看的話,就能明顯看出他很在意我的一舉一動。視線的動向或是超乎必要的僵硬表情,在在訴說了水鬥的心境。


    三個人一起出來玩,從結果而論是做對了。


    畢竟上次我才剛誘惑他失敗,假如就我們兩個,氣氛可能會有點尷尬。就這點來說,隻要有東頭同學在就不用擔心,而且我也可以配合東頭同學毫無顧慮的行為,或是對水鬥趁虛而入。


    雖然這樣好像在利用東頭同學讓我或多或少有點內疚,不過反正是她本人開口約我的,況且東頭同學似乎也玩得很開心,就當作是各取所需吧。


    「今天要看的是哪一種電影?記得是動畫對吧?」


    「就是青春類型加上一點科幻。大家都很推薦,我想看想很久了──」


    我一邊跟他們聊著平淡無奇的話題,一邊輕輕碰觸水鬥的側腹部逗弄他。太過分黏著他對東頭同學也不好意思,所以最多隻能做到這樣,但隻要想到他是強忍著不做反應就不禁覺得好玩。


    而這男的如果隻有我們兩個還可以光明正大地講我,但在東頭同學麵前諒他不敢。


    好,接下來看我怎麽逗他──正在這樣想的時候……


    公車轉彎了。


    我的身體硬生生地倒向旁邊。


    導致──位置調整到僅有毫厘之差的胸部,軟綿綿地壓到了水鬥的上臂。


    「~~~~!」


    不……這實在有點超過……我、我沒打算要做到這種地步的──……!


    即使已經轉過彎道,我一時之間仍無法動彈。


    現在如果放開他……就覺得,好像是我輸了……!


    我偷看了一眼水鬥的臉色。


    「我有看過這個導演的其他作品喔。從作風上來說,我覺得水鬥同學應該會喜歡。」


    「我對動畫導演不是很熟,多謝你推薦。」


    他一臉平靜地跟東頭同學聊天。


    ……總覺得,好像是我輸了……!


    結果直到公車抵達目的地車站之前,我都一直把胸部按在他的手臂上。


    ◆ 伊理戶水鬥 ◆


    ……明明隻是搭公車前往目的地,卻把我搞得好累。


    「那邊有虎之穴,走到對麵有melonbooks。」


    「這附近禦宅類的店真多呢。」


    「再往對麵走的話,還有感覺強者雲集的電子遊樂場喔。」


    「東頭同學很會打電動嗎?」


    「被我媽媽鍛煉出來的。我家的家訓就是『中途放棄『隻狼』的家夥等於放棄了人生』。」


    「嗯……?是這樣啊──」


    我們走在鬧區裏往電影院前進,結女若無其事地跟東頭聊天。


    我從後麵看著她們,心裏悄悄感到不是滋味。


    竟然捉弄我當好玩……我上次好心給她麵子明明還跟我生氣,真是有夠雙重標準的。


    到了電影院,我們到售票機付錢領取東頭幫忙預訂的電影票。因為是學生票,所以差不多等於一本單行本的金額吧。很合理。


    付款完畢後,結女說了:


    「我先去一下廁所。東頭同學有需要嗎?」


    「我不用。慢走──」


    東頭輕輕揮手目送她離開。


    影廳還要再過一段時間才會開放入場。我到門廳的等候長椅坐下。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很多人等著看電影,有的在滑手機,有的則是忙著聊天。


    「嘿咻。」


    接著,東頭也到我旁邊坐下。


    我們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東頭心神不寧地一下子左右搖晃身體,一下子又看看螢幕反覆播放的電影預告。看她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但領票手續處理得那麽順暢,我不覺得她是不習慣看電影。


    就在我想著這些事情時,她讓身體稍稍前傾,湊過來看坐在旁邊的我的臉。


    「那個……水鬥同學。」


    「嗯?」


    「你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嗄?」


    意想不到的問題,讓我回答的口氣不小心變得有點衝。


    東頭神色變得更加不安,說:


    「沒有啦,隻是從搭公車的時候,就覺得你的表情好像有點僵硬……希望是我誤會了!」


    搭公車的時候……噢,我懂了。


    我盡力不對結女的胡鬧做出反應,結果好像擺出了臭臉。那這就是我的錯了。


    「沒事,你誤會了。剛才是因為……我很少搭公車,所以有點小暈車而已。」


    我盡可能用溫柔的語氣,掰出一個說得通的理由後,東頭仍然顯得有點不安,說:


    「原來是這樣啊……那就好……因為我太缺乏跟朋友出門的經驗……有點擔心是不是我害你覺得無聊了。」


    東頭有時候,會在我麵前露出這種表情。


    平常看她總是我行我素活得不在乎他人眼光,但有時卻又像是清醒過來般觀察起別人的臉色,局促不安地變得畏畏縮縮……差不多每三天,就會出現一次這樣的瞬間。


    其實從當初認識的時候,她就一直是這樣了。


    我們在圖書室認識,第一次講到話的那天……東頭就像是把自己的存在當成一種罪過似的,用戰戰兢兢、擔心受怕的神情和我交談……


    由於我知道她有著那樣的一麵,因此我必須堅決而篤定地說:


    「不用擔心。」


    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告訴她:


    「不管你有多搞不清楚狀況,我都不會生氣。」


    「是嗎~?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常常生氣……」


    「那不是在生氣,是在訓你。」


    「嗚惡惡~」


    麵對垂頭喪氣顯得很吃不消的東頭,我說:


    「放心吧,我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我會永遠當你知道的我。


    那是在我拒絕東頭的告白,與她變回朋友時做下的約定。


    東頭頻頻撥弄著瀏海,自然而然地露出了軟綿綿的笑容。


    「……嘿嘿。」


    「笑什麽啊。」


    「我可以單推水鬥同學一輩子。」


    「不要擅自把我變成偶像啦。」


    ◆ 伊理戶結女 ◆


    我站在遠處,看著水鬥與東頭同學緊挨著坐在長椅上。


    水鬥跟東頭同學說話時的表情極其自然而柔和,既不像是從前對我的珍惜嗬護,也完全不像現在流露敵意的態度──是一種不會對女友或前女友露出的,隻屬於東頭同學的表情。


    坦白講,我感到有點羨慕。


    但同時也為她高興。我不是在硬撐。是一種純粹的喜悅心情,從我的內心深處油然而生。


    我想大概是因為,東頭同學做到了我們做不到的事吧。


    她不會不必要地意氣用事,也不會受到多餘的妒意所困,能夠以想跟對方在一起的純粹心情為優先;或許是這點讓我真心佩服她吧……


    ……………………


    真的嗎?


    這種鬆了一口氣的心情,真的隻是這樣嗎……?


    東頭同學在笑,這項事實,讓我感到如此寬心──難道不是因為,我知道一些事情嗎?


    像是穿著打扮被稱讚露出的欣喜笑容……


    或是害羞地說她喜歡水鬥的哪些地方……


    東頭同學那些像是平凡無奇、隨處可見的女孩子一樣,既不特立獨行也不我行我素的另一麵──


    ──難道不是因為,我知道她一些絕不會表現給水鬥看的模樣嗎?


    ……應該是我杞人憂天了吧。


    因為東頭同學看起來,笑得是那麽的開心。


    所以──她應該沒有在隱藏什麽才對。


    沒有為了水鬥,在隱藏真正的自我才對……


    「欸,你看他們……」「哇!原來是真的啊……!」


    嗯?


    我好像聽見了什麽聲音,但轉過頭去的時候,隻看到暑假電影院水泄不通的人潮。


    ◆ 伊理戶水鬥 ◆


    「咦?你原本想預訂情人座?」


    「本來以為這樣會比較劃算,結果仔細一看,還不如正常用高中生票價訂兩個位子比較便宜。」


    「再說雙人座不是都在兩邊嗎?會看不清楚螢幕吧。」


    「大概是重視調情勝過看電影的座位吧?」


    「那不會在家裏看網飛就好?」


    「我看你們是一輩子不會理解電影約會的情調了……」


    我們邊聊邊走進昏暗的影廳,找我們的座位。


    東頭似乎幫我們訂到了相當好的座位。我們三個並排坐下的位子,正好在影廳的中央附近。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可以把大螢幕看得很清楚。


    遺憾的是,我又被夾在兩人中間了。


    「(喂。)」


    我小聲叫了一下坐我右邊,正在把隨身物品放到椅子底下的結女。


    結女抬起頭來說:


    「(什麽事?)」


    「(看電影的時候不準鬧我。)」


    「(哼。你別理我不就好了?)」


    「(你敢妨礙我看電影,我就讓你替我出錢……)」


    「(好、好啦!我知道了啦!臉這麽凶幹嘛!)」


    這樣就行了。


    我放心地靠到椅背上,看著大螢幕播出的電影預告。我其實還滿喜歡看電影預告片的。該說是會引發想像力嗎?總之有種猜測預告外部分的樂趣。美中不足的是我常常會看預告就覺得滿足,結果電影本身就沒看了──不過話說回來,在電影院看電影時聲音聽起來真的特別吵。就是預告特有的那種「登──!」音效。


    「……………………」


    嗯?


    總覺得有人在看我……我轉向跟結女相反的方向,看看左邊的座位。


    就發現東頭正盯著我的臉瞧。


    「……怎麽了?」


    「沒!沒有……」


    東頭急忙別開了目光──或者應該說,是讓目光遊移。


    怎麽了?我臉上沾到什麽東西了嗎?我認真地如此懷疑,於是摸了摸臉頰與額頭等處,但什麽都沒有。


    雖然覺得有點在意,但還來不及再問東頭一次,大螢幕已經開始播出看電影時須遵守的注意事項了。它說觀影過程中禁止交談,我隻好閉上嘴巴。


    我關掉手機電源,看著長了攝影機臉孔的男子被逮捕,不久燈光就漸漸暗了下來。


    電影開始了。


    劇場版動畫獨有的華麗壯闊作畫,映現在整個巨大螢幕上。


    隻有這個靠小說是感受不到的。好吧,雖然偶爾也會有一些小說異樣具有畫麵感,到了隻能用「作畫超強」來形容的地步,但是用視覺來享受仍然別有一番風味。


    就在我盡情欣賞電影時,有一隻手動作輕柔地,蓋住了我放在扶手上的手。


    「啊。」


    東頭低呼了一聲,急忙把手收回去。


    碰到對方的手不是什麽稀奇事──但是平常總是擅自拿我大腿當枕頭的家夥,怎麽隻是手碰到一下就這麽慌張?我覺得有點在意,往旁偷看了一眼。


    「(不好意思……)」


    東頭縮起肩膀如此呢喃。


    「(不會。)」


    我一麵感到不解一麵如此回答,然後繼續看電影。


    剛才東頭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在害羞……


    怎麽可能嘛。


    東頭又不是綾井。


    ◆ 伊理戶結女 ◆


    「還滿厲害的。」


    「就是啊──特別是後半段的敘事方式……」


    「那就是所謂的抽象手法嗎?好像看得懂又好像看不懂……」


    「很有動畫特有的衝擊性。」


    我們一邊聊感想,一邊走出影廳。


    電影還滿好看的。可能是因為我不常看動畫的關係,有些地方看不太懂,但看不懂反而也滿有趣的。水鬥與東頭同學似乎就是喜歡這部片的那種部分,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在說「那裏是這樣」、「那個是那種意思」討論個不停。


    「接下來要做什麽?」


    「我沒計畫。」


    「啊……所以,要解散了嗎?」


    「嗯──這樣好像有點可惜耶……反正時間也剛好,要不要去吃個飯?」


    「咦!可以嗎!」


    「沒什麽不可以的呀。啊,記得跟家裏說一聲喔。」


    「遵命!」


    東頭同學莫名有幹勁地拿出了手機。


    就在這時,水鬥說:


    「那,我去個廁所。」


    「嗯,好。東頭同學不用嗎?」


    「不用──」


    水鬥快步消失在廁所裏。


    我發現東頭同學拿著手機,愣愣地注視著他的背影。


    「……東頭同學?怎麽了嗎?」


    「沒有,隻是……我反應可能太慢了……」


    東頭同學臉上浮現軟綿綿的陶醉笑容,說:


    「在昏暗的影廳裏看著水鬥同學的側臉……就覺得,好像在約會喔……」


    「嗚!」


    好久沒受到打擊了。


    她那情竇初開的氛圍,使我世故的一顆心就像照到陽光的吸血鬼一樣滋滋冒煙。


    比起能為了這點小事感動的東頭同學,偷跑耍低級手段誘惑男人的我真是貪得無厭……


    就在我眯起眼睛看著自己已經失落的寶貴事物時,「啊!」東頭同學突然叫了一聲看向我這邊。


    「你在line上跟我說『加油』,該不會就是這個意思吧!」


    「……反應真的很慢耶。」


    「啊,啊嗚,嗚啊──……!對不起,對不起!枉費你一番好意……!」


    「沒、沒關係沒關係。也怪我沒跟你解釋清楚。」


    罪惡感連連刺痛我的胸口。我怎麽有臉利用這麽純樸的女生啊……


    不像我的心情一路蕩到穀底,東頭同學臉上浮現幸福洋溢的靦腆笑容。


    「告白失敗的時候,我本來還在想說『啊──我沒機會跟水鬥同學約會了──』……沒想到還是辦得到呢。」


    「……就是呀。這樣一想,就會開始懷疑情侶關係的意義呢。」


    有權不準男朋友跟其他女生做這種事?……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這種關係也太小心眼了。


    東頭同學用一本正經的神情說:


    「硬要說的話,大概之後會去開房間的是情侶,不會去的就是朋友吧。」


    「……東頭同學,低級分數得一分。」


    「咦?那是什麽的分數?累積了很多會怎麽樣?」


    假如東頭同學說得沒錯……那麽就跟她的看法一樣,我也有點覺得其實不當情侶或許也沒差吧。


    ◆ 伊理戶水鬥 ◆


    「三位嗎──?」


    讓家庭餐廳店員帶位,我們在半開放式座位坐下。「要點餐的時候請再叫我。」對著留下這句話就離開的店員,結女回答:「好的──」


    我拿起放在桌邊的菜單。


    「你們要吃什麽?」


    「另外點一份東西大家一起吃或許不錯喔。」


    「那就披薩或薯條吧。」


    「披薩啊……」


    「你不排斥吃披薩吧?」


    「是不排斥……」


    「終於開始擔心熱量問題啦?」


    「才、才沒有……反正我都是長在胸部上……」


    「再過不久就不能拿成長期當作體重增加的藉口了喔。」


    「你很煩耶!你這皮包骨怎麽這麽粗神經啊!」


    當我跟坐在對麵的結女拿著菜單討論時,旁邊的東頭不知怎地顯得心神不定。


    「東頭,怎麽了?」


    「沒有,隻是……」


    她輕輕地左搖右晃,說:


    「我是第一次跟朋友晚上吃外食……有點小感動……」


    「啊──我懂!在外麵跟家人以外的人一起吃晚飯,有一種非日常的感覺對吧!」


    「沒錯!就是這樣!跟放學回家時稍微繞去其他地方又不太一樣!」


    兩個邊緣人一副深有同感的樣子有說有笑的。很高興你們這麽容易開心。


    後來我們放棄披薩,點了一份大家一起吃的薯條,然後我點焗烤飯,結女點蒜香辣椒義大利麵,東頭點了漢堡排。當然也不忘加點飲料吧。


    我們暫時離席前往飲料吧,我拿了紅茶,結女拿了柳橙汁,東頭拿了可樂。


    「東頭同學你……該不會真的是長在胸部上的類型吧?」


    看到東頭倒了滿滿一杯可樂,結女說道。


    「不曉得耶?上次量體重是體檢的時候,所以不知道。」


    「你都不看體重計的喔!」


    「就算看了也不記得上次是幾公斤。」


    「……看來我們需要教你的可能不是化妝之類的表麵功夫,而是更根本的、女生該有的思考方式……」


    如果你們願意那麽做,那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其實我是第一次跟別人一起看電影,沒想到還滿開心的。有同伴可以立刻講感想真好。」


    東頭一邊吃比較早送來的薯條,一邊語氣輕鬆地說。


    結女有點像是怕說話刺傷她,笑著說:


    「感覺東頭同學,好像不會介意一個人看電影呢……」


    「一般不都是一個人看嗎?」


    「是啊,一般都是自己去看吧。」


    「呃,嗯,也是啦。現在也許不稀奇了吧。」


    瞧她講得含糊其辭的。跟別人一起看電影,無論是要看什麽還是時間都得配合對方,怎麽想都很麻煩吧?要不是約我的是東頭,我根本不會來。


    「下次又有什麽好片的話,我們再一起去看嘛。」


    「好呀。我不太注意這方麵的資訊,其他還有什麽好片嗎?」


    「我也隻會注意動畫電影……而且暑假快結束了,大概不會有什麽新片上映喔。」


    「那下次就看真人電影吧。偶爾看看也不錯。」


    「說得也是──隻要不是愛情片都行。」


    「你討厭愛情片?」


    「看了總覺得有點火大。」


    「我懂。」


    「你又懂了?」


    不知道最近還有沒有什麽有趣的電影……我把手機拿出來。


    啊,在電影院關掉電源後就忘了開了。我等手機開機。


    當首頁顯示在畫麵上時,身旁的東頭探頭過來看。


    「水鬥同學,你桌布用預設的啊?」


    「不要太愛偷看啦。」


    「嗯──……借我一下。」


    「啊!喂……」


    東頭把我的手機搶過去,然後開啟相機功能。


    她拿別人的手機要做什麽啊──正在懷疑時,隻見她設定成前鏡頭,然後湊過來跟我肩膀靠在一起。


    坐在對麵的結女驚愕得差點沒翻白眼。


    「等……!」


    「來,比v字。」


    她讓我跟她的臉進入鏡頭,然後哢嚓拍了張照片。


    雙人照就這樣完成了。


    東頭把手機還給我。


    「來,給你。」


    「這是什麽?」


    「桌布背景圖片。」


    「你是我女朋友啊?」


    看著麵無表情比v字的東頭,以及一臉詫異的我合拍的照片,我忍不住吐槽。


    雖然表情不帶半點甜蜜氛圍,但假如把雙人照設定成桌麵背景還要堅持我們沒在交往,恐怕誰也不會信。


    「呣……既然這樣……」


    「啊。」


    東頭再次從我手中搶走手機,移動到對麵座位,跟結女肩靠肩。


    「啊!你別──」


    「比v字。」


    哢嚓。


    她拍好跟結女的雙人照後,又回到我身邊來,把手機還給了我。


    「那這個怎麽樣!」


    「也沒好到哪去,我都不知道我是誰了。」


    「硬要說的話可能是爸爸吧……?」


    「找乾爹嗎!」


    「「夠了你。」」


    「低級分數得兩分。」結女宣告追加謎樣分數。


    「呣呣……」東頭看著照片陷入沉思,然後說:


    「……那就……」


    東頭頻頻偷瞄我們的臉色,接著怯怯地說了:


    「……可不可以三個人一起拍……?」


    我跟結女偏著頭,看著東頭的臉。


    東頭慌張地揮動雙手。


    「啊,沒有啦,那個!我隻是想說!仔細想想,我們三個人是第一次一起出來玩嘛!雖然常常一起待在家裏!所以,那個,想說留個紀念……這樣……」


    紀念。


    聽到這句話,我跟結女自然而然地互看對方。


    ──不是想到有事瞞著東頭而尷尬地互使眼神。


    我們倆是不約而同地感到驚訝,然後恍然大悟。


    我與結女在心中的某個角落,一定都還留有疙瘩。


    8月27日。我們在東頭的麵前,都刻意不把對於這個日期抱持的複雜心境表現出來。


    我們雖然跟東頭待在一起,但對於今天這個本該成為紀念日的日子,心中的某個角落必然多少懷著一種哀悼。


    前年是紀念日,去年是忌日。


    既然如此,從今年起就把它變成另一種紀念日也不錯。


    這麽一來……或許就能夠改寫那份苦澀的回憶。


    麵對我們的沉默,東頭不安地望向我們。


    「是……是不是不可以?」


    「當然可以。」


    我立刻斷言。


    「隻不過是因為拍雙人照你都沒在客氣,現在卻忽然懦弱起來,讓我一時有點訝異而已。」


    「對呀。」


    結女也輕聲一笑,像是要拉東頭加入般說道:


    「我們三個一起拍吧──留作紀念。」


    就這樣,我們三個人擠在兩人座位上,拍了紀念照。


    (插圖010)


    看著這張又是我擠中間的照片,我心想:


    前年我做錯了。


    去年也做錯了。


    但是今年,我或許沒有做錯。


    彷佛隻要有這張照片,就能讓我心懷這份希望──


    然後,東頭說了:


    「這張照片……感覺好像有人會死耶。」


    「……噗哧!」


    我稍微笑了出來。


    「東頭同學!氣氛,看氣氛!」


    「咦?可是你們看嘛,不是常有那種哏嗎?就是失去家人的男人看著全家福的照片那樣。」


    「嗬嗬,會放在相片墜煉裏的那種對吧。」


    「對,就是那個!」


    「我懂!可是不要這樣烏鴉嘴啦!」


    後來我們一邊吃送來的餐點,一邊針對「相片墜煉裏隻有死人照片」的說法辯論了一番。


    ◆ 伊理戶結女 ◆


    「今天真的很開心──!」


    「嗯,我也是。」


    「我如果找到什麽不錯的電影再聯絡你。」


    「好的!麻煩你了!那就再見了──!」


    東頭同學開開心心地揮手,就消失在公寓大樓的入口之中。


    我們在家庭餐廳聊得太久,太陽早就下山了。由於讓東頭同學一個人走夜路回家有點可憐,於是我們送她回家。


    等完全看不見東頭同學的背影後,我們才轉身踏上回家的路。


    我倆肩並肩,走在被街燈、房屋燈光與路上車燈照亮的夜晚人行道上。


    「……………………」


    「……………………」


    「……………………」


    「……………………」


    「……現在又不往我身上靠了?」


    「……!」


    聽到水鬥側眼看著我拋過來的一句話,我渾身抖動了一下。


    「我……我改變心意了。」


    「是喔。」


    水鬥興趣缺缺地說完,視線轉開不再看我。


    ……我如果一跟東頭同學道別就開始展開攻勢,豈不是好像把她屏除在外?我不喜歡那樣。


    的確,我一開始是有打算利用東頭同學。但那是因為,我那時還把今天當成「跟伊理戶同學成功交往的紀念日」。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


    今天是我跟水鬥還有東頭同學,三個人第一次一起出去玩的日子。


    所以,我不會再有多餘的舉動──隻要當成今天看了好看的電影,就夠了。


    「我跟你說。」


    我看著前麵叫他之後……


    「幹嘛?」


    水鬥看著前麵回答我。


    「……你如果弄哭東頭同學,我會生氣喔?」


    「隻要你別做出一些多餘舉動就沒事。」


    「這我可能無法保證喔。」


    「……喂。」


    水鬥半睜著眼看我,我晃動著肩膀小聲地笑。


    以一個可能性來說……


    我也許無法像以前的我,那樣地讓他為我著迷。


    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之間的牽絆會消失──我感覺東頭同學,教會了我這一點。


    所以,現在的我應該能夠心無芥蒂地這樣想:


    希望水鬥與東頭同學,能夠永遠做好朋友,一輩子不分離──


    「……嗯?是川波啊。」


    水鬥拿出手機,「喂?」放到耳朵旁邊。


    幾乎於同一時間,我的手機也登楞一聲收到line的通知。


    是曉月同學傳來的。


    我收到了以下訊息:


    〈結女,出了什麽狀況了?〉


    〈現在連學校同學之間,都在傳伊理戶同學跟東頭同學是一對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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